想起以前的罪惡，又想起方才是林啟艾的出現才讓我得以逃離王國平，
我的語調終於柔軟起來。
「那妳怎麼答？」
「我說，我不清楚。」
林啟艾說話的音量收斂著，或許因為辦公室安靜的氛圍；
不過，我發現她連回答內容也相當收斂，只回答我有問的，其他的，她一概不會多說。
「就問這些嗎？」
「還有問……」她頓頓，「Apple妳跟Ms. 陳的事情。」
我忍不住翻了白眼。
王國平到底想幹嘛？
難道他是gay？
不然怎麼對我跟女魔頭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尋找圈內人的概念？
「我還是說，我不清楚。」這回兒，她居然自己答了。
「嗯。」
我也不知道我該不該謝謝她，關於她替我維護這件事……
但這樣說也有點奇怪，因為她的確是不會知道我與女魔頭之間的事實——
當然，更甭論那些親吻、擁抱、接觸。
「剛剛……Ms. 陳沒有找妳。」她又繼續說著，眼神飄到我的右手上。
我此時才發現我的右手還停留在話筒上。
對喔，說到這個我才想起來，我可得來好好拷問一下道歉姐。
幹嘛捏造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
害我打了這通8155、害我聽到女魔頭的機歪聲音、
害女魔頭要我下班後去83號停車格等她……
好吧，雖然我對於她說謊有些不爽，但不知道為什麼，
我現在的心情相當好，好到那一丁點的不爽，看起來有多麼地微不足道。
「我知道，我剛剛打電話過去了。」我佯裝生氣，把手收了回來。
「對不起……是不是又怕妳被罵了？」
對，她又道歉了，
「因為除了拿Ms. 陳出來，我想不出有更好的辦法。」
「辦法？」
我忽然覺得有趣，「我沒有被Ms. 陳罵，倒是妳剛剛說的『辦法』，是指什麼？」
「……把妳從王國平那兒救出來的辦法呀？」她愣了愣。
「救？」
「嗯，我是為了救妳。」
她頓頓，
「因為剛剛王國平的話語清晰而大聲，這麼說吧——
我覺得他不是真的在問妳問題，他是說給妳辦公室的同事、也就是我們大家聽的。」
聞言，我愣住。
不禁下意識地抬頭望向辦公室四周——
因為剛開完會回來，大家都還會在辦公室休息，而不會直奔實驗室做實驗——
也就是說，現在辦公室是全員到齊；
唯一沒聽到的，應該就只有窩在組長辦公室裡的周昕璇。
所以，王國平才會他媽的抓在這個時機，過來他媽的大聲嚷嚷地問我這些敏感問題？
「這樣啊。」我不禁臉蛋發熱。
雖然對於再一次被王國平陰了，我除了氣憤，但更多的，
卻是王國平那一串敏感問題被這樣攤開在這間辦公室底下——
雖然大家都低頭用著電腦、空氣中只瀰漫著鍵盤與滑鼠的細微聲響，
但相信在如此安靜的空間裡，那些敏感話語早已被大家給吸收入腦袋了吧？
這是我繼女魔頭那次給我下馬威後，我第一次真的想離職。
「Apple，不要想太多唷。」林啟艾的粗粗聲音竄入我如槁灰的心靈。
「嗯？」
「就算他拿大聲公來，大家也不會隨他起舞的。」她笑笑。
「……為什麼？」
「雖然大家都傳言妳跟女魔頭關係匪淺，但妳為醫療器材組所做的巨大努力，
我們醫材組的大家其實都看在眼裡；所以，大家都會挺妳的。」
「當我被當眾解職、我又被解讀成去抱女魔頭大腿以求再次上位之後，也是嗎？」
我愣愣。
林啟艾聞言，馬上溫柔又寵溺地握了握我的肩膀，「傻瓜。」
她說著，我馬上感覺身上有被投射視線——而且是好幾道。
我敏感又充滿防備地回望回去，這才看到辦公室的大家，
不知何時開始，已經都抬頭望著我，並且帶著善意的微笑、與點頭。
我忽然眼前一片熱氣。
唉呀，好丟人。我趕緊將視線給無禮地收了回來。
「Apple！我愛妳！百合大好！百合救世界！」小李忽然激動大喊。
他的座位旁少了小智，感覺很是孤單淒涼。
「百妳媽啦，臭宅男！安靜一點！」然後小李周圍的男女開始聯合唾棄他。
「Apple，我們相信妳不會是那種抱大腿的人，
妳現在跟女魔頭保持距離就是最好的證明！」
剛剛大聲嚇止小李大呼小叫的小真犀利地說著。
「沒錯！」小真周圍的男男女女馬上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啟艾，抱歉！我們沒有仇視同志，只是，Apple怎麼可能跟Ms. 陳是女同！
Ms. 陳都有家庭了，Apple又跟她有仇，她們怎麼可能有那種莫名其妙的關係！」
小真隔壁的小花附和著。
嗯，她這樣說讓我有點心虛——而且老實說，我對女魔頭早已沒有仇意。
雖然她忽然在三週前峰迴路轉、對我的態度也變得相當冷漠，
但我卻沒有仇視她，這對我這個脾氣不好惹的獅子真是太陽要打從西邊出來；
此外，小花這席話，似乎是要把我逼入死胡同。
如果我跟女魔頭早已沒仇，那該怎麼辦？
如果我跟女魔頭真的有「那種莫名其妙的關係」，又該怎麼辦？
「嗯嗯，我明白你們沒有仇視同志。」道歉姐笑起收斂，客氣地說。
「百合有什麼不好？說不定人家Apple真的跟Ms. 陳是百合……」小李小聲嘀咕。
「你閉嘴啦！」大家矛頭一致射向小李。
嗯，看來辦公室是由這兩個大小姐所把持。
姑且不論我當組長時與這間辦公室隔絕，當我還是組員時，
我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她們兩位大小姐是老大呢？
或許是因為我當時常常忙著跑外務找合作計畫吧？
而且半年前，我正被「黑糖案」搞得焦頭爛額，是以沒注意到她們倆，也似乎說得過去。
「Apple！今晚來吃飯飯！」
小真心血來潮，
「我們大家好久沒聚一聚了，這是Apple卸下組長身份後，又回來跟我們坐在一起！
我們不幫她接風怎麼行！之前大家都默默做事不敢吭聲，
現在既然Apple知道了我們的心意，我們不吃吃飯怎麼說得過去！」
等、等等！話不是這樣說的吧？
我知道他們的心意，但這跟晚上要聚餐，又有什麼關聯？
因為他們挺我，所以我要跟他們聚餐？
因為我挺女魔頭，所以她要載我上下班？
這根本狗屁不通吧？
只是小真一提議完，氣氛馬上和樂融融起來。
「對啊對啊！」小花馬上興奮附和。
「嗯，說得也是！我今天剛好有空！」她們周圍的男女開始漫開興奮情緒。
「沒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那要去哪家？要吃日式韓式台式？」開始有人在搜尋網路。
「但是我家小孩要我去接耶……」小李忽然小聲咕噥。
「蛤？」不只他們，連我也忍不住蛤出聲。
「你不是跟小智是一對嗎？」小花驚道，也道出了我內心的驚訝。
「誰跟他一對啦！靠！」小李忽然惡狠狠，跟平時胖胖和樂被欺負的樣子天差地遠。
「好啦好啦，那今天好嗎？Apple？啟艾？」
小真則根本沒理小李，她的視線落到我們這頭。
「我可以。」
我沒想到林啟艾會一口答應，我記得她以前還要接受周昕璇的社交特訓耶！
「妳也一起吧？Apple？」不僅如此，她還笑笑地轉頭看著我。
看著那道收斂的微笑，我忽然想起今天下班跟女魔頭的83號停車格之約。
但我看著眼前共計六道熱切視線的投射，我發現我似乎無法推託掉這次的盛情。
「好。」我笑起我的招牌蘋果紅顏。
女魔頭的約，我再找時間推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