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上了那艘船的。這是今早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因為全身都像是還在雲上,骨頭被拆散
又重組,手臂因為長時間沒移動讓身體壓得隱隱作痛。冷氣吃力地嗡嗡運轉,是沒有調整
便會自動預設的23度。沒有洗澡,沒有更衣,全身像是裹著一層夏意。汗漬,黏膩,帶著
股氣味,頭隱隱發暈。看向閃爍著七時三十六分的手機,它的意思是我入睡後三個小時。
無話可說,也無可辯解。
我對著友人們笑了一夜。屋內嘩然,天花板的吊扇愉快地旋轉一圈又一圈。我望著它出神
,再讓一旁人們的笑語喚回現實。
跟著笑,喝口水,意識遠去。
回到現場,跟著笑,再舉起杯。
我感覺自己住在一個漆黑的洞裡,說話的時候有回音。我想對你說話,但已經沒有說的必
要了。卻還是不斷地看見自己舉起手,又無力地垂下。我要逼迫自己好好地目送。
我一向說得太多。然而這幾年來,卻越來越無話可說。不要相信「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不要將自己比作松子,否則人就要任由自己一日日衰敗下去。寧可去恨著社會,也不要
恨著那個無數次都爬不起來的自己。然而生活是荒唐。
寫過遺書之後,我才算是真正踏實地活起來。
我想邀你再去喝一次酒,喝得醉醉的,再走很遠的路回家。也許離別前能夠吻你一下。
但我更想哭。當那個誰說已經覺得沒什麼好哭的時候,或者那個誰用一種輕浮的態度自嘲
自娛自恨的時候,還是那個誰總是準備好要離開的時候,我都想哭的不得了。
沒有力氣將你們都留下,沒有力氣如你們所渴望地那樣去愛。我是一個柔軟得不知所以,
也破碎得不知所以的人。面目模糊,長不出臉孔,空餘軀殼,搖晃的時候框啷框啷,或許
是我的業障殘渣。
多想把你留下。但我不能要求,而我所渴望的平靜深遠,也許只是一廂情願的想像。
等我一會吧,等我一會。等我燒盡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