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開著車,旁邊的師姐一直碎碎念我應該怎麼開車,才不會被其它人嫌棄,
我默然,她說我這是自我。
小伙伴說,其實我很明白別人的期望,我只是不予理會。一般人的人是沒有覺察
,而我是心理明白的很。格格不入不好受,勉強去符合別人的期望也不好受。人
生有的時候只能在讓別人舒服跟讓自己舒服裡二擇一,自我有的時候代表的是不
符合別人的期望,代表著讓別人不舒服。而我選擇活的自我,有人問過我為什麼
不當個異性戀,如果有得選的話,我說我不喜歡將就的自己。
我有一個20幾年的朋友,她很清楚我不擅拒絕,加上她知道有的時候適當的麻煩
人可以帶來關係,所以要我常常幫她帶東西回上海,不只是她的東西還有她朋友
的東西,帶的東西多,要求也多,從包裝到擺放在行李箱的樣子都有要求,一直
到有一次我生氣了,她讓我帶本書,我躺在床上隨手翻了一下,簡直做作又白痴
,我隨手查了一下網路,其實簡體版翻釋的跟繁體一模一樣,這麼重的書讓我跨
了市區大老遠特地去買,就為了繁體書讓我帶過來就為了可以裝逼嗎,她只淡淡
的回我,這是她朋友要的書翻的時候不要折到她對我一向是無事夏迎春,有事鐘
無艷,各種事需要麻煩人的時候,她第一個就會想到我,我需要幫忙的時候則是
不見人影。
我是生氣的。最氣自己無法開口拒絕,她很清楚我性格的的軟肋。話到了嘴邊就
怎麼也說不出口,想她也不容易,也許還有其它難言之隱,也許…她不是真的沒
把我的感受當一回事。畢竟這麼多年的朋友了。許多不舒服一直累積,一直到情
緒上來像是風火山林,翻桌了,才說的出拒絕,字字句句的控訴鏗鏘有力,說到
最後杯盤狼藉,只剩下內疚。
小伙伴說,不要排斥自己的情緒,我的情緒是在保護我自己。
我們認識時,我17歲,是在酒吧認識的,她是bartender,白天她在咖啡館工作
,酒吧就開在台大對面,因為外型她很受女孩子們歡迎,可能青春,有的時候一
晚上會有三四人在等她下班,連倒貼她都得要排隊,那是她的歲月,但對我而言
,那是臨檢時要躲在窗戶外面的青澀年紀,有一次邀她來家裡吃飯,我剛考完聯
考考的不好不壞,還填錯了志願,我媽見我有學校念已經很開心了,我心想也是
,我媽煮了一桌菜,笑臉吟吟,她說我是好人家的孩子。
其實她一直很努力,有一次我們幾個朋友到她的畫展,說是她的畫展,其實是別
人的畫展,她在別人的油畫下面,用繩子掛了幾張明信片大小的插畫,侷促而乾
巴巴的看著覺得好可憐。我的第一個客戶是虔誠的基督教徒,跟我爸爸同一個教
會,我爸爸還是海外分部的主席,照理說應該有共同的話題,可惜我不是基督徒
,我主管要我周日禮拜時去不期而遇一下,我還記得教會在和平東路,他說在非
工作時候跟客戶不期而遇一下很有效果的。我乖乖的去了,教堂很大,我繞了幾
圈,最後待在禮拜的門口徘徊了很久一直沒有勇氣進去。她說的沒錯,我是好人
家的孩子因為生活沒有逼著我要做出這樣的努力。
我的性格急躁,直接坦率,做了多年管理職,不怒而威,很多人都怕。她看到的
我,是性格溫軟,敏感而緬腆,她年長了我四歲,我們第一次認識時我還在念高
中,而她因為原生家庭的狀況,高中沒畢業就在外工作了。我真的念完書時,她
已經工作十年了。她看我一直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她侍才傲物,對人多有不客氣
。對我是,對其它有求於她的人也是,我一直覺得不舒服可又不明就理不明白為
什麼她這樣對我。一直到有一天我見到她對客戶兼朋友的討好,才知道她不是總
是傲慢。
我想起我跟公司的總經理一起去客戶那,一起被悉落是錢莊,一家上千人的公司
,一年賺上百億的總經理卻遭受到如此對待,我在現場直冒冷汗心想死定了,但
他只是客客氣氣的低聲下氣,希望客戶能給我們一次機會,我期期艾艾的道歉沒
安排好,他擺擺手說這客戶跟國企往來久了,乙方當久了,對比他低的人很容易
也成了甲方姿態。就像在公司裡位階愈高,回覆訊息愈慢,甚至不回訊息,這是
不自覺的傲慢。所以我總是會即時的回訊息,不管我想不想回覆。他再三叮嚀我
。人性是很容易有嗔恨心,管理管的都是情緒。
她對我敦敦教訓時實在不可理喻,我跟她說,不要再這樣跟我說話了,不要再自
以為是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了。我已經在競爭激烈的大公司升到最年輕的
中階主管了,有我的見地跟視野了,有我的手腕跟聰明才智。我說,你以為只是
講話太直才得罪人,不是的,其實你是傲慢,才顯的自以為是。我很沮喪,我居
然得用薪水跟職階來証明自己不應該被她如此對待。
一開始她是個大人,我還是孩子。年青時不學無術,半夜喝醉了是她載我回家。
但我的人生慢慢的在往上走,她則是慢慢的往下走。有一天她找我借錢付房租,
借的錢不算多,說她的錢卡在P2P裡。我想到上次去她家時,留意到貓糧跟貓砂
都換成了大陸產的了,而她視貓如命。畢業後我進了大公司,一待就待了十年,
但她一年換十家公司,有一次哭著跟我說,問我們公司缺不缺人,她保証會改性
格,可是其實她性格一直沒有改過。
有一天我問她要不要去當義工,跟小孩子玩一玩。她在總是泡酒吧太不健康了,
應該來好山好水一下,認識些健康的人。她回,想找免費的勞動力就直說,不要
講的這麼好聽。直接說,她衡量一下我們的友誼看要不要幫這個忙。
她的黑洞就像自我預言式的悲劇,她看待這世間如同深淵,世間也會同以深淵回
報。我沒有解釋,只是感歎的回她,妳的性格怎麼一直沒變。
這句話像是引火線一樣,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沒有山雨欲來,欲語還休的爭執,
直接斷線,封鎖拉黑。我有點意外,又不是很意外,有點可惜這多年的友情,又
不是太可惜,事實上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