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心理混雜著小女生與小男生之間的綜合體，連自我代名詞都篩選不出來，以少女自稱不
甚自在，以少年自稱完全沒道理。眼淚在流出來以前，被濃稠滾沸的岩漿蒸發，飄蕩在是非
之中，對生命產生了百般疑惑，獨自承受時，催化出死亡、黑暗、空洞、粗暴。一名十三、
十四歲的 什麼人種，僅有的血腥素材，所構成的畫面主角有時候是自己，在廚房裡盯著
反光的利刃，幻想它們推入五臟六腑的樣子；有時候配角是家人，有時候是同學，有時候是
陌生人，大部分的成品是不堪入耳的自我排遣。之後，再掛著人皮走出密室繼續上課、生活
、做個好人。
　那時候，我下定決心，再也沒有人會對我說出『同性戀』這個詞了。
　在海上瀕臨垂危時，任何漂流的物體，都是救命草，慌亂中扒著不放，遇到更大的危險，
盡可能選擇更大的漂流物。我的救命草，是一名坐在我正後方的男生，陳同學，斯文細長，
連頸子都特別長，說話時有點彆扭，他的性別氣質並非傳統男性的陽剛，我變得跟他走很近
，一起去福利社買午餐，他吃的也不多，通常是玻璃蒸箱裡的一粒肉包子和一瓶鋁箔包裝的
牛奶，而我買的是便當飯盒；他說話時，怕像是碰到什麼尖銳的東西，結尾總是以用低沉的
輕笑聲帶過，幾乎沒看他靜下來過，看起來比我還害怕。
　一天，我正要與陳同學一起到福利社，小官突然在走廊上叫住我，覺得有一點開心，我與
阿官又是朋友了嗎？
　『妳最近和陳同學很好喔！妳是不是喜歡他？』小官問。我錯愕。
她見我沒回答又問：
　『那欣賞呢？妳欣賞他嗎？』換句話說？
『應該是吧。』那一瞬間，以為自己脫離了同性戀。
　事實上，現實的善意覺得我不夠資格獲得它的救贖，當我給出最後的答覆『應該是吧』，
後悔才正要開始。
　我怪自己不加修飾的憨直，人家問什麼、我就答什麼，看來我語言方面的能力，在進入國
中後，以發展心靈黑暗力量而取代之，現在依然逾時未更新。還記得國小五年級的時候，也
有一名女同學興沖沖地跑過來問我：
　『妳是不是討厭那個某某某？』
　以為這是好友之間的秘密交換，想都沒想就直接點頭。
　『她長得好像企鵝，看起來很好笑！』還貢獻了其他看法表示回饋。
　下一節下課，那隻企鵝就搖搖擺擺堵在我眼前，痛罵我一頓，我嚴重理虧不敢多說，暗自
想：『她怎麼知道的？』偵探的性格在此時萌芽，回頭找那名爆料的女同學算帳，她說什麼
妳知道嗎？
　『妳又沒說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啞口無言我真的是，我的確沒有強調分享的秘密不能說出去，但這不是朋友之間的默契嗎
？（其實她沒把我當成是朋友）我小小年紀歷經人心險惡的背叛，卻笨的記不住教訓，外表
看起來友善的人，其實在心裡盤算著什麼；相對來說，防備心重的人，反而不用顧忌，他的
內在一定與我同樣脆弱。
　回到國中生涯，班上沒多久就吹起一陣『我喜歡陳同學』的謠言，我的內心無故又多一道
陰影，籠罩我的長夜更加漆黑，將我包覆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憤怒無處宣洩，無故牽累了家
人。住家公寓時常遍布亦淡亦濃的煙硝味，兩敗俱傷誰都沒得到好處，弄得灰頭土臉十分難
受；我也不懂反省，全家都覺得我是女魔頭。家有惡女生人勿近，熟人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