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午讀完自由副刊的一篇文章後
我的肉體就一直不舒服到現在。
我頭痛
鼻腔也痛
眼睛一直濕潤
腦袋暈眩。
那是一篇講述心愛貓咪的回憶文章
閱讀之前沒想這麼多
隨意瀏覽散文
向來是我晨間咖啡的習慣。
直到我讀到
/ 她再也不會用睥睨的眼神看著我彷彿跟我說：
「妳看看妳啊……」 /
的時候
我感覺到眼淚開始試圖漫布在眼眶周圍
情急之下揚起眉頭撐大眼睛
大概也擠出幾條抬頭紋吧。
眼淚是及時止住了
卻嗆出了一點濕濕酸酸的鼻水。
我吸著鼻子皺著眼睛
站起身扭扭地試圖和坐在對面的阿貝說話:
我看了
那個
然後
而且她還
我覺得很
然後我就
痾荷
好傷心哦。
阿貝笑了笑
優雅地把頰旁的頭髮順至耳後。
她聽從了我/把長髮放下會比較有魅力及防衛性/這建議
只希望不要再看似好欺負而被廠商背後捅刀。
誰要妳要看那個呀?
阿貝故作婊妹的嘲諷姿態
那是我們平時的玩樂方式
往往我得立馬來個更刻薄的話回應
好比我就工作能力好呀一上午就把事給辦完了
哪瞧妳。
此刻我卻無力反擊
懨懨地坐下
褪掉布鞋全身縮在椅子上頹喪著臉。
大概是這時候身心虛弱
被辦公室的冷氣吹涼了身體吧。
只是腦中忽然出現一個訊息提問:
所以
讀完文章後此刻的我
心裡最先想起的
是哪一隻貓呢?
文章裡頭描述的貓是暹羅貓
正好我有一隻貓長得和那品種的貓很像。
她的臉沒有如同純種貓那樣完整的的毛色
只在眼睛周圍有深灰的暈
於是她的名字就叫做烏青
台語發音。
我心裡是想著她的嗎?
好像無法確定
她畢竟是從前朋友暫放在我這裡寄養的。
起先是我聽說朋友又捕回了一隻貓
前去探望時
烏青躲在非常角落的地方不肯出來
費了好大的力氣捉出後
將她放在我的腿上
開始輕輕摸揉她的臉頰和耳朵。
她的表情開始變得矛盾彆扭
想要繼續掙扎但又猶疑
好像在說
放我走呀/
啊但是這樣又/
真是難以言喻的感受/
我難道是喜歡的嗎。/
當時我並沒有領養烏青的意願
畢竟家裡已經有紫寶這隻搗蛋狗了。
可是朋友後來說
家裡的貓兇又抗拒
擔心烏青生活得不好
能不能暫時放在我這寄養。
我心底一軟
就答應了。
後來朋友找到新的住所
有多餘的房間可供隔離
問我是否仍維持原本意願時
我心裡又想
但是貓已經和我一起生活了這些時光
要是把她送走
不知道心思細敏的她會怎麼想呀..
於是就繼續養著她了。
接下來的日子
她總是一見我就擺出/我準備要讓妳摸我了/
/現在/
的說話語調和姿態。
這讓我有點疲憊
我知道我沒有那麼多愛可以供應的。
但是後來我又有了另一隻貓。
那時還和f在一起。
某天下班後我和小玖一塊喝茶說話
f打電話來說她帶著紫寶散步時
走在巷裡紫寶忽然往某間看似廢棄的平房門口靠近
f於是就由著她
然後聽見了微弱的小貓哭泣聲。
小貓哭泣聲?
掛上電話後回到當時我們一起住的房子
她問我要去看他嗎那間屋子包得密不透風的。
我說好呀
反正我也無事可做。
抵達那屋前才發現還真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把耳附上門邊聽到了非常細軟的幼貓咪叫聲
好像真的很小呢。
怎麼樣也看不見貓的身影
只好把臉貼在地上望進門縫
只看見兩只大約我拇指般大小的深灰色腳掌正來回踱步。
大約一個小時過後
他彷彿放棄希望了
呼叫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我心裡著急
好不容易把門打開
緊張地在一片漆黑裡一把抓起小貓
手指卻碰到了他皮毛底下的排排肋骨。
心裡一驚
連忙扔(?)進貓籠
回家打開捧在手裡看
他大概不到我的兩隻手掌大小
雙眼全被黃膿塞住
滿身跳蚤
瘦骨嶙峋
站也站不穩。
小貓來到我家的第五天
我確定他開始變得狼吞虎嚥
大概不會死掉以後
就把雙手插進他腋窩將他舉起
放至眼前 說:
肥雪，以後你就叫肥雪吧。
這是電影食神裡面一個不知道要幹嘛的角色名稱
你沒有什麼特殊任務
只管把自己吃得肥潤雪亮即可。
然後指著角落的貓砂盆:
尿尿要去那邊，不要尿在我的枕頭上。
向來懶惰並嫌萬事麻煩的我沒有把肥雪送走
沒有過書寫送養文的念頭。
我忽然無法感到安心
倘若讓他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還能夠有活下去的同樣好運嗎。
心軟
後來的幾年我慢慢看見了
因為心軟的性格
我償還了很多感情債。
償還後不覺解脫
只覺滿心疲累。
肥雪往往趴在最靠近陽台的門邊
安安靜靜地
看著我一支一支地抽菸。
良久之後他才會柔聲咪咪地叫著
彷彿在說:
不要再抽菸了
不要再想了
我們回家。
肥雪相當喜歡紫寶
他總能接下紫寶施出的一招一式
每日與她追趕碰跳
偶爾靠著她一起午覺。
我知道當我在夜裡偏心放紫寶進房一起過夜時
肥雪在門外那殷殷切切地哭嚷
討的並不是我
而是紫寶在身邊的氣息。
肥雪從不磨蹭我
也不親暱另隻貓姐姐
但是他會把頭顱鑽進紫寶的脖子裡
向她示好地招呼。
/殿下，/
我總這麼稱呼他，或者叫他小國王。
/王子殿下
今天星期六了我們可以吃罐罐。/
心情好時我會這麼鼓勵他:
/等你長大以後娶了老婆 你就可以變成國王了。/
心情不好時則說
醒醒吧我的小肥膏
你沒蛋蛋
不能娶老婆。
肥雪不喜歡我的擁抱
不經常正眼瞧著我
除了無論我走到哪總是站在與我距離不超過兩步的位置
我感覺不出他是深愛我的。
我也感覺不出烏青是深愛我的
我只是以為她僅僅喜歡我的撫觸。
看來我是一個很容易弄錯情愛的人
我總是看不清楚別人正在對我做什麼。
所以
我其實明白
讀完文章後我雖然感傷
但我誰也沒有想起。
我知道當他們生命走至盡頭時我將前所未有地傷心欲絕而且必須跟公司請喪假在家裡好好
地哭
可是
他們只是因為需要我
才讓我留在身邊
他們只是在我心裡刻下痕跡
卻不至於是我此生摯愛。
就像過去我擁有過的所有情人一樣。
我覺得有些悲哀
吞下了顆感冒藥
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