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難過了。」王芋琇放鬆臉上緊繃的線條,從背後伸手環繞我。
原來她也是明白我的難過的。
突然間,鼻頭一酸,我又更想哭了,既然她懂得我的難受,為什麼又要這樣對我呢?
「詩晴,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的。」王芋琇的擁抱很用力,似乎是要將我與
她揉成一團,永不分離似的。「妳不要難過了。」
面對王芋琇的道歉,我常常在想,她到底是要道歉什麼?是因為我的難過而道歉呢?
還是因為她把我當成陌生人而道歉呢?還是她不願意跟我常相廝守而道歉呢?但不論我如
何猜測,如何探究,最終都是無解於她的溫暖中。
因為,我根本沒有開口繼續詢問的勇氣。
「好了,我必須要走了,晚上再來找妳。」王芋琇低頭用唇輕碰我的額頭。
目送王芋琇離開,關上房門,而我的悲傷仍在小套房蔓延著,我讓電視機的聲音陪伴
我,好讓我能不覺得孤單。
王芋琇大概又去忙了,忙什麼我不能確定,或許是系學會,或許是和室友有約,但不
是跟我在一起,在狹小的校園內,我們並行出現太引人注目了,我們必須避開人潮,各自
行動。
我也抱怨過,生氣過,最後我卻已經習慣了。
只要王芋琇是愛我的就好,她是愛我的吧?我也是愛她的吧?我們這樣時不時的就在
做愛,也就只是在做愛,一直做愛,社會不是告訴我們,只要有肉體關係,就是一輩子的
嗎?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到底什麼是愛?
我又要如何確認,王芋琇是愛我的?
又或者,我只是想確認,我是愛著她的。
手機突然震動,打斷我的思緒。
「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妳不要難過了,好好休息。我今天開完會後,要先回
宿舍。我會再跟妳連絡的。」
王芋琇又傳來道歉的簡訊,這次的道歉我不知道是在為她晚上失約而抱歉,還是要為
了剛剛傷害我而道歉,總之,她習慣說「抱歉」,我也只能選擇接受了。難得正經八百的
簡訊,都是在爭執之後,若是平常,我會以為她的手機被盜用了。
看完簡訊後,將手機丟到一旁,便隨興臥躺在床上,讓淚水和口水隨著地心引力直奔
地面,一蹋糊塗。
正在我考慮要不要清理臉上的一團糟時,手機又再次傳來震動,偶爾不理會王芋琇也
是好的吧,讓她明白我不是為她而存在的。
但手機仍一直傳來震動,讓我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對於金錢錙銖必較的王芋琇絕對
不會連續發出每封高達新台幣兩元的簡訊,我記得她說過,一天兩封簡訊已經是最高上限
,平常也都是由我打電話給她的,還是剛剛我的失落讓王芋琇真的很擔心我呢?還是她臨
時不想回宿舍了呢?
帶著緊張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我伸手撿起地上的手機,一連串的訊息出現在狹小的手
機螢幕前。
「詩詩,妳在彰化嗎?我現在快到彰化了,妳方便騎車到客運站接我嗎?好想見妳喔
!」
「詩詩,不好意思,上次因為臨時有事,看妳睡得這麼熟,我不好意思叫妳起床,所
以我就自己離開了。」
「詩詩,我真的好想你喔,好久不見了,我有好多話想跟妳說!」
「詩詩,妳在彰化嗎?」
看到這些訊息,我不禁莞爾一笑,是她,她回來了。
*
我旁觀妳們彷彿磁鐵兩極的關係,
感覺擔憂,
也隱約看到了結局。
──莫澄《獸身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