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獵巫，只怕冷漠 聯合利華台灣總經理出櫃做自己
文．顏和正 2020-11-03 [email protected]天下
CSR(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企業社會責任)
文章連結：https://csr.cw.com.tw/article/41712
https://imgur.com/bpWzwwU 左二為聯合利華台灣董事總經理何盈德。
圖片來源：台灣同志遊行官方粉專
台北同志大遊行車隊中，聯合利華的花車特別令人注目，因為台灣總經理親自上車帶隊
走完全程。身為台灣首位公開出櫃的大型企業總經理，何盈德不怕被反同人士獵巫，
也不擔心會影響業績，為什麼？
「Walk the talk」這句英文是指「言行一致，說到做到」。聯合利華台灣董事總經理
何盈德，正好是最佳說明。
2020年10月最後一天，何盈德帶領聯合利華的企業志工，親自參加今年度地表最大的
同志大遊行（Walk），徹底實踐這家全球最大消費日用品公司之一所強調的多元共融
（diversity & inclusion）企業文化（Talk）。
「很多企業都說挺同志，但是真正挺同志莫過於總經理親自帶隊參加遊行了，」
聯合利華花車上的主持人將何盈德介紹上場，台下響起一片歡呼聲。
炒熱氣氛的說法，雖然帶點置入性的口吻，卻也道出不可否認的事實：參加同志遊行的
企業愈來愈多，但由總經理親自帶隊參加的大型企業，聯合利華應該是首例。
台灣首位出櫃大企業總經理，率團參加同志遊行
這是聯合利華繼2019年首度在台北同志大遊行擺攤後，第二度參加這場亞洲最大的
同志活動，也是第一度有花車遊行。在車上跟著音樂聲擺動、忙著分送彩虹旗、立頓茶包
給遊行民眾的何盈德笑著說，「我們今年第一次有花車，經驗還不夠，明年要更炫一點」
何盈德如此支持，跟她的身份很有關係：她是台灣第一位公開出櫃的大型企業總經理。
3年前，當她就任聯合利華台灣與香港總經理時，就在員工大會上公開出櫃，跟同事介紹
她的伴侶。2019年，當台灣同婚專法通過當天，她就跟之前已在美國登記結婚、也在
台北市登錄過同性伴侶的太太，正式在台灣結婚。公司的家庭日活動，她也都會帶著老婆
參加，所以公司員工也都認識這對在台灣企業界很罕見的出櫃同志家庭。這兩年
她也積極參與婚姻平權的倡議，希望讓更多企業也能知道多元共融的重要性。
「我參與伴侶盟、同志諮詢熱線的座談，用企業角度跟大家分享我們怎麼做，
也學習其他的經驗，可以做的事情還很多，」何盈德說。
真實的自己最美
其實早在過去，擁有多芬、麗仕、白蘭、熊寶貝、康寶濃湯、立頓等知名品牌的聯合利華
，早就透過產品推動多元概念。多芬的「自信美」廣告，強調「真實的自己最美」，
倡議突破「模特美感」的刻板印象。2019年，多芬在台灣推出「我的頭髮，我說了算」，
也鼓勵消費者做自己，決定自己的樣子。老牌洗衣精品牌白蘭，2020年推出「媽媽夢想
勇敢Go」夢想提案計劃，鼓勵媽媽不必只能活在傳統家庭的角色中，也能追求自己的夢想
近年來，推動多元共融、鼓勵員工與消費者勇敢活出自己，早已超越產品廣告的訴求，
成為CSR的顯學之一。因此，幾乎所有的企業都開始將這樣的概念，變成公司積極推動的
政策，聯合利華自不例外。
產假大方給，8週變16週
同婚專法通過前，這家英荷混血的消費產品大廠，已將所有異性伴侶享有的福利，
一併適用於同性伴侶及收養家庭。平權不僅照顧同性伴侶，也涵括優渥的兩性福利。
2018年，他們大方提升了產假福利，由台灣勞基法的8週翻了一倍到16週，陪產假也從1週
增加到3週，另外還有3天的生產陪檢假。此外，在女性佔了57％的台灣辦公室，
員工也享有彈性上班時間，更能兼顧家庭與家庭需求。
「我們在全球推動這樣的作法，統一由公司來傳遞這樣的訊息，因為時候到了，
是該重新省視這方面的作法，」何盈德說。
兩性平權作法，在台灣不是問題，畢竟連總統都是女性。然而，同志平權議題，
卻完全有不同的展開，過去兩年同婚的爭論，成為高度政治化的燙手山芋，對企業來說，
是否該表態、甚至採取實際行動支持，難免有所顧忌。
不怕獵巫，只怕冷漠
在這樣的背景下，聯合利華的大張旗鼓，顯得分外突出。不擔心會遭到反同人士的
「獵巫」行動影響商譽與生意嗎？
何盈德的答案令人意外：「我們不會擔心被杯葛，這就是我們的價值，因為這是攸關平等
。如果有人獵巫，我們可能會很高興，因為我們激發了一些討論，我最怕的是冷漠，
假裝沒看到、沒聽到，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有對話反而是好的。」
這樣的體悟，來自於她自身的出櫃經驗。
今年47歲的她，從玩家家酒的年紀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但六年級生的她，
在成長過程中正是同志跟愛滋被畫上等號的污名化年代，迫於家庭壓力、社會眼光、
與自己的不安全感，幾乎很少同志出櫃。進入職場後，她更擔心自己的性取向，
是否會影響到職涯發展。於是，她搽口紅、帶名牌包，要讓自己更有女人味，
但對於工作之外的私生活，她一直保持神秘。如果人家問到感情、婚姻的話題，
總是用「緣分未到」這種答案敷衍帶過。
「甚至連『週末去做了什麼』這種簡單的話題，都不太能跟同事聊。為了掩飾身份，
同志都有很多內心戲，都很知道如何閃躲，」何盈德的經驗，是許多同志共同的經驗。
跟別人不一樣，沒什麼不一樣
但是，當她在40歲那年遇到現在的太太時，對她帶來很大衝擊，因為對方「從未在櫃子中
」，如果何盈德不願公開讓他人知道彼此的身份，就會被老婆問「你是覺得我很丟臉還是
你自己很丟臉？」此外，她在公司內部的一位新加坡裔導師，也跟她分享「誠實」是
領導力的要素之一，因為真正的領導力得先誠實面對自己，才有辦法與同事坦誠以對
領導他人。
這兩個動力，激發了她出櫃的決心，而她出櫃後得到的反應，更證明了一路的掙扎
只是自己莫名的恐懼與害怕。有老同事就罵她「當年早就該出櫃了，大家都知道，
只是尊重你，等你自己說」。也有現在的同事寫郵件謝謝她，有些可能自己也是同志，
也有些是家人或朋友是同志，這讓他們知道「跟別人不一樣，其實沒什麼不一樣」。
「其實很多時候，對方做球給你come out，但同志自己害怕不敢接球，結果就不討論，
但這反而不好，」何盈德說。
政治性出櫃，讓更多人勇敢
她的出櫃確實也讓內部對這個議題更有所感。去年第一次參加同志遊行，30名志工秒殺，
活動後的滿意度調查也很高，希望公司持續參加。今年志工名額擴大到40名，
一樣也是秒殺，現場群眾的反應也比去年更好，光是在攤位打卡的人數就超過去年。
今年在遊行時，她看到路邊有個男孩拿著一個「Free Hug」的牌子，但其實上面還有小字
「I need」，有位聯合利華的同事就跑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讓她看了很感動。
「我看到都快哭了，那個『I need』字很小，很多年輕同志還不能獨立，會害怕面對霸凌
，因為現在性平還不是做到每個角落。這是我政治性出櫃很大的原因，要讓他們知道
你不要害怕、不用擔心，讓他們知道有資源，」何盈德說。
「直人」盟友也該出櫃
她鼓勵所有同志都出櫃，但也要有策略，因為每個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環境不一樣，
沒有出櫃的SOP，但原則是要根據自己的步伐，逐漸朝出櫃方向邁進。也許可以先從
跟自己最親密的家人或朋友開始，然後才跟同事。即便跟家人出櫃，也應該要循序漸進，
例如可以寫一封信給父母，說明自己的心路歷程與經歷，畢竟父母都會希望理解自己的孩子
。讓家人在衝擊比較小的方式下，開始展開對話，而不是一句「媽，我是同志」就躁進出櫃
她也鼓勵同志的「直人」盟友一樣要出櫃，就算不是同志，也可以透過在辦公室掛上
彩虹旗等簡單卻貼心的行動，讓同事知道他的立場，同樣會創造出一個更友善的職場。
「有能力的人要站出來，要讓同事上班不用隱隱藏藏的，看重員工的身心健康，
要把他心裡的內心戲降到最低，」何盈德說。
創造更友善的企業文化與公平職場，不光只是提升公司形象，更是吸引人才與商業成長的
關鍵因素之一。
平權是未來人才吸引力
根據《天下雜誌》與國泰金控在2019年針對尚未進入職場的18-24歲的大學及研究生
進行的調查，學生對於企業是否有做CSR，首先影響購買行為，以及影響品牌觀感，
57%的學生不會購買沒有做CSR的企業的產品或服務，45%會將該企業列為求職時的
「排除選項」。
「社會正義是一個基本價值，未來30年的勞動力就是現在的年輕人，而他們看重的是
永續、社會正義、是不是有意義的事情。如果看不清楚未來勞動力的價值，
不能做到 就不會有長久的競爭力。這不是要不要做，而是一定得做，才能吸引人才，
才有競爭力，」何盈德說。
現在的何盈德，除非有必要，已經不再搽口紅，手上的包包也從香奈兒變成Tumi電腦包，
甚至偶而出席正式場合，還會配上領結，再也不怕異樣眼光。畢竟，在同婚通過之後，
這個議題也逐漸變成日常一部分，社會並未如反同人士宣稱的「崩壞瓦解」。聯合利華
去年針對同志遊行的廣告照，是在超市推車內放了旗下不同產品構成一張彩虹圖。
今年的圖像仍舊一樣，不是沒錢做新廣告，而是要凸顯「一年之後，一切並未不同。」
https://i.imgur.com/zwEU9E4.jpg
去年和今年10月，聯合利華都用同一張宣傳圖，宣告帶隊參與台灣同志遊行。
圖片來源／聯合利華永續生活家粉專
「我希望企業主與員工可以看到，出櫃與平權不是災難，反而可以釋放潛力，
因為健康的工作環境多麼強大，不會降低價值，而是反過來，不管是員工對企業的認同，
或是消費者對品牌的長期支持，希望企業可以看到這個很大的意義，」何盈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