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宇舒並肩走在熱鬧的夜市中，手中握著將近一個便當價格的烤玉米，另一手提著
地瓜球，手腕上著一杯冰涼的木瓜牛奶。
「詩晴學姊，妳是覺得現在有人要妳，就不用克制自己的身材了嗎？」曹宇舒捧著自
己剛吃完一客牛排、兩碗玉米濃湯、三杯紅茶的肚子，忍不住捏著我剛塞入一顆地瓜球的
臉頰提醒我。
「唉唷，我今天可是特別為了妳所準備的餞別宴耶，當然要大吃特吃啊！」
現在能將曹宇舒留下來的藉口，大概就只剩下吃了。
在我與王芋琇結束通話後，曹宇舒主動提起離開彰化前想吃夜市中最有名的「紐西蘭
牛排」，是屬於彰化夜市的回憶，也是女籃的回憶。
我想為自己與曹宇舒的情誼畫上完美的逗號，我知道我們依然是未完待續，但絕對不
是拖泥帶水的刪節號，我要好好整理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了。
「妳少在那拿我當藉口了……」曹宇舒話說到一半，突然衝到電線桿附近的垃圾桶前
，「嘔──」吐出才剛下肚的食物。
「丸子！」我緊張的跑到曹宇舒身旁，輕拍她骨瘦嶙峋的背，擔憂的問：「是吃太撐
了嗎？」我露出抱歉的神情。
「怎麼可能不撐？我又不是林詩晴。」曹宇舒吐完第一句話卻是揶揄我。
曹宇舒熟稔的從口袋中拿出紙巾，擦拭嘴角的殘渣，拿出隨身攜帶的礦泉水漱口後，
丟兩顆薄荷糖入口，展開笑顏對我說：「沒事的，是我太久沒好好吃飯了，最近都在準備
轉學考。」
「妳已經準備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麼，從曹宇舒敘述的時間軸上，我總覺得哪裡怪
怪的。
曹宇舒剛嘔吐完的蒼白笑容帶點勉強，但在夜市中愉快的氣氛馬上抹除剛剛的疑惑。
我們周旋在不同的攤販中，曹宇舒十分擅長在夜市裡玩各式各樣的遊戲，不論是射飛
鏢、ＢＢ槍、套圈圈或是麻將賓果，她都能抱走一到兩隻的娃娃，讓老闆不得不請她趕緊
到其他攤位逛逛。
「曹宇舒，妳這樣不會太花錢嗎？」我們遊走在不同攤販玩耍，全部都是曹宇舒付錢
的，我忍不住碎念。
「沒事的，最後一次了。」
「妳在臺北不逛夜市嗎？」曹宇舒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眼神望向四周的娃娃。
「妳想要哪一隻娃娃？」
「那隻『監獄兔』！」我指著綠色條紋裝的監獄兔興奮的說。
「只要一隻嗎？這樣未免也太寂寞了吧！」曹宇舒臉上突然蒙上一層灰，下一秒便又
除去憂愁，說：「把另一隻也一起帶走吧！」
曹宇舒用ＢＢ槍連續射擊兩排的氣球，沒有遺漏任何一顆，讓我的手上除了食物之外
，又多了兩隻娃娃。曹宇舒順手接下我手中的食物，一口一口的餵我，讓我能有更多空間
抱著兩隻娃娃。
「希望在看到它們的時候，你也可以想到我。」不容易流汗的曹宇舒的額上比往常冒
出更多的汗珠，她拿出紙巾不斷擦拭，沒注意到夜市的人群雖多，但天氣其實並不炎熱，
容易出汗的我並沒有流汗。
把玩手中的娃娃時，突然想起王芋琇也曾經在一中街的娃娃機台上夾了一隻沒有版權
的史迪奇娃娃，當時她也說過，如果她不在我身邊時，會有史迪奇陪我的。
「我比較希望是真的人陪我，我不想要娃娃。」我的眼眶再次泛紅。「為什麼妳們都
覺得娃娃能陪我呢？」
剛咬下一口烤玉米的曹宇舒被我的泛紅的眼眶嚇到，吞下食物後，輕聲地說：「芋琇
學姊過幾天就回來了，不難過了。」
「那為什麼連妳也要走呢？」我停止步伐，不再前進，像是個任性的孩子擋住通道。
為難的曹宇舒一邊拉著我前進，一邊在我耳邊低語著：「學姊，如果我繼續留下來，
我真的很痛苦，妳能懂我的痛苦嗎？我能為了妳放棄一切，妳呢？妳能為我做什麼？我們
今天快快樂樂的結束，不是很好嗎？」
「妳真的不會再來學校了嗎？」我知道我很「盧」，但我還是鍥而不捨地探問，就想
再多尋求一個可能。
曹宇舒背對著我迅速喝完木瓜牛奶，啃完最後一口玉米，將杯子和竹籤狠狠丟入垃圾
桶中，一會又轉身笑笑地對我說：「學姊，不好意思，可以請妳載我去車站了嗎？我想回
臺北了。」
「宇舒，對不起……」面對曹宇舒的離開，我依舊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我們站在垃圾桶旁僵持許久，我仍舊把我們的關係搞砸了。
「學姊，我真的很喜歡妳叫我的名字呢……不哭了，我真的想告訴妳：『感情是沒有
誰對誰錯的』，但我說不出口，我很想罵妳，妳她媽的妳為什麼那麼沒有自信，妳為什麼
不相信我可能喜歡妳，妳為什麼要早一步跟王芋琇在一起？為什麼我就是晚了那麼一步…
…」曹宇舒隱忍著所有的情緒，緊握的拳頭讓指甲陷入肉中，只能載林詩晴身旁悶悶的低
吼。
「我……」我想，我再多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了。
「學姊，妳一定要幸福，如果妳被王芋琇欺負時，告訴我，我一定會回來替妳出一口
氣的……」曹宇舒哭了，我也再次潰堤了。
「我送妳到客運站吧。」
機車上的我們泣不成聲，作為分別最後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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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想要閃躲
那些無法拒絕的問句
星星教會我孤獨
吃掉我的眼睛
沉默可以
熄滅每盞街燈
──陳牧宏〈閃電中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