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晴!」身後傳來又急切又充滿關心的呼喊。
「曹宇舒!」明明知道不是曹宇舒的聲音,但我仍抱持期待,又驚又喜地回頭。
一團黑影慢慢出現輪廓,騎車到我身邊的是陳儀君,她一臉擔心的看著我。
「妳怎麼自己一個人蹲在這裡?剛剛不是李懿文不是請王芋琇送妳回家嗎?」陳儀君
語氣雖是擔憂,但青筋已經逐漸浮現在額上。
「嗚嗚嗚──儀君──為什麼──」看到陳儀君,如寒冬中的暖流,我跑向她,哭啼
環抱著陳儀君,在人煙稀少的街上,放肆大哭。
「幹,我就知道王芋琇不可靠,怎麼把妳一個人丟在這啊,幸好我有過來,乖,我知
道妳跟丸子感情最好……唉,妳一定很難過,她就像個妹妹般……」陳儀君用哽咽的聲音
一邊碎念,一邊用溫暖的掌心拍撫我起伏不定的背。
「……剛剛……王芋琇……說……她要回去車站找妳們……」抽抽噎噎,我連一句簡
單的話都無法表述清楚,幸好陳儀君是諒解的。「她……沒有……」我很想為王芋琇說幾
句場面話,但是拋下我在街道上,是不爭的事實。
「去車站幹嘛啊!李懿文剛剛在妳們離開之後就想到花花還在租屋處等她,任思帆也
來載伍皓昀了,王芋琇現在去車站,應該不會遇到任何人吧!哼,活該,誰叫她要丟下妳
。」陳儀君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著,但另一方面,手卻相當輕柔的撫著我的背,霸氣的
對我:「算了!林詩晴,我載妳回去吧!」
不自覺的,我再次緊咬下唇,坐在陳儀君的機車後座,忐忑不安的,傳封簡訊提醒王
芋琇大家都不在車站了,要她自己回宿舍小心安全。
簡訊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任何回音。
一直到曹宇舒的告別式來臨前,都是陳儀君陪著我住在外宿處,理智上,我也漸漸接
受曹宇舒離開人世的事實。
相處的過程中,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誠實告訴陳儀君,我與曹宇舒的過往和王芋
琇現在的關係,但一想到球隊,一想起自己的承諾,我又忍不住吞下所有真實了。
「幸好高鐵開通了,不然來臺北一定會坐到屁股開花。」陳儀君伸展肢體,故作愜意
地說。
「不過,高鐵價錢不便宜呢!」我知道陳儀君不想讓氣氛太糟,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打
起精神的我又再度陷入悲傷,我非常努力的,讓自己,展開笑顏。
「也是啦,我這個月打工的錢都花在比賽和車票上了!」只有我和陳儀君是搭乘高鐵
的。
李懿文因為老家在臺北,兩天前她已驅車北上;而皓皓則因為考試,沒有辦法參加告
別式;王芋琇則帶領其他有意願參加告別式的學妹們,一起搭客運前往臺北。
得知曹宇舒過世的那天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王芋琇直接聯繫了。
站在擁擠的捷運車廂內,有人談情說愛,閉目養神,有人沉浸在音樂中,但沒有人知
道,我們是要去參加告別式的。從藍線轉成黃線,車廂內來來往往,陌生的臉孔很難讓人
留下印象,踏出車廂,我們也成為別人的雲煙。
步行在前往靈堂的路上,一切是多麼的不真實,原本能說能笑能哭能跑的一個人,突
然之間,便平靜僵硬地躺在棺槨中了。任憑我如何呼喚,她似乎再也聽不到我的喜怒哀樂
了。
「林詩晴,妳還好嗎……?我們快到了……」陳儀君望著我肅穆的神情,不禁擔憂的
問。
「沒事,我沒事的……儀君,我只是……只是……覺得人生很無常……」我的淚水又
滾落了,我討厭自己的不爭氣,但我無法爭氣。
「會難過是正常的,我陪妳,一起走吧。」陳儀君牽著我的手,溫熱的傳達她的陪伴
與活著的證明。
*
「這只是個白日夢,花會謝,人也會長大。」
──葉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