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甄嬛傳的人都知道,甘露寺是必定要快轉的。相較於前後的集數,那段節奏緩慢,故
事平淡,爽度更是負值。可是大家其實也心知肚明,若當作沒有甘露寺這回事,就無法迎
來56集熹妃回宮後的絕頂升天的快感。
在救生班的21天,就是我的甘露寺時期。
訓練第一天,近八十個人擠在三條水道,岸上幾十個教練朝水面狂噴猛訐,水聲和咆哮聲
如同我們的手腳撞成一團;終於出泳池,還得像部隊一樣快速集合待命,等著教練開始清
算行動有誤的學員出來領「小禮物」,即簡單的肌力(或激勵?)訓練;當漫長的第一晚
終於結束,同行的夥伴走到身邊說他決定退訓......
也許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或基於一種叛逆的心,想知道「這裡還能怎麼樣」。總之,我
莫名其妙留下來了。殊不知──
救生班的夜,那麼冷,那麼長,每一秒怎麼熬過來的,我都不敢想。
每天的游餐開始前,我經常猶豫要不要請陸操。上岸後,虛脫無神走在雨中,心中總想著
:「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水操對於初學者而言也是地獄級。初練踩水,兩隻腿的內側便開始疼痛(結訓兩週後還沒
康復),五公尺不到的救溺模擬就喘到不行。
總之,因為想要訓練時的痛苦降低,我自認滿認真複習的。某天我甚至提早到辛亥路路易
莎,叫Chat-gpt出水操題目給我,接近、解脫、帶人,一次五組,我就那樣對著空氣練了
十幾次。
所以,後幾天的痛苦有降低嗎?我只能說,完全沒有哦。教練班的授課策略是非常好的敘
事結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當認真複習完的你充滿信心覺得:「放馬過來!」,教練
就會放三頭匈牙利角尾龍給你。比方說,抱磚游泳;比方說,雙手抱頭踩水唱歌,比方說
;教練本人當溺者纏住你。
比方說,去又冷又髒又臭又深不見底的碧潭游泳。
河訓在大風雨中,讓人憂喜參半地提前結束了。騎在山路,雨打在身上很痛,我跟救溺搭
檔說,我們好像在演進擊的巨人。一群新兵,在惡劣氣候出任務,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
長的技能,也有各自加入救生班的故事。
我猜我當時想表達的是:欸,我們好像有點酷,希望大家能一起撐到最後,漂亮地結訓。
老實說,河訓前一天,在青年公園我的身心都受到巨大的摧殘。那天回到借宿的友人家(
就是第一天退訓的那位XD),我們還認真討論了退訓的可能性。但河訓結束後,我再也沒
有想過要退出。
最後一週,時間感加速了。大家的感情越來越好,體力和技術都有滿明顯的進步(雖然還
是被教練嫌棄到不行),授課的內容以複習為主,有種大考前的衝刺感。
其中我最有感的是救溺模擬。整個受訓期間,教練千交代萬交代的救生三大原則,在那次
五分鐘的模擬,好像才真的刻印在身體記憶中──單人徒手救生真的是最後手段,因為溺
者真的太恐怖了乾乾乾乾乾。
帶著這份領悟,海訓時的我們好像又進入不同層次。大家的心情,動作,甚至眼神或氣勢
,都產生了微妙變化。面對開放水域和各種不太熟悉的救生器材,大家顯得比以往更泰然
處之。河訓長泳超恐慌,海訓笑著吃小黃瓜。
然後,我們再帶著曬痕回到泳池,全體通過了結訓考。
重看甄嬛傳的時候,甘露寺時期我多半會跳過,但有一part我卻會反覆重看──甄嬛決心
要回宮的時候。她清髮素服,把滑胎藥放下,悲壯地對侍女說:「回宮」。那是她歷經苦
難之後,終於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一種,決絕的意志。
參加救生班之前,我是一名高中老師。今年七月離職,搬到台北,正式進入gap year。我
並不打算說「在救生班,我終於知道自己要什麼」這種話,但可以確定的是,參加救
生班,讓我從老師變成學生,暫時放下對未來的恐慌(因為每天的訓練都更讓人恐慌),
全心全意地學習。然後我的確在學習的過程中,後設地發現,我本以為我離職是為了追求
什麼,但也許我其實是在逃避什麼。
我並不會去當救生員,但那無妨。因為救生班教的不只是救生員知能,更是救生員精神。
這份精神的內涵在於,讓人勇敢、冷靜、堅定地做出正確的事。
這21天的訓練讓我知道 #我比我想的還行(偷水服口號),變得更喜歡水和游泳(抬頭捷
除外),也認識了一些有趣的人。我絕不會忘記每天訓練完之後,獨自撐傘、聽音樂,沿
著辛亥路走到科技大樓的夜晚,那段路程是一種隱喻,提醒自己,所有艱辛都會化成平靜
的力量。
很慶幸自報名了台大救生班46期。讓我在成為社會人士後,還能體驗短暫發光的熱血青春
。謝謝所有教練的指導,謝謝所有46期學員的陪伴和支持,謝謝台大泳池(水真的是乾淨
又可口!),也謝謝撐到最後的我自己。
Ok,槿汐,我累了,扶我去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