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話說到孟軒這一頭，晴妤送走了吵吵鬧鬧的裕全和巧心，總算在病房
中和孟軒得到片刻的清靜，她嘆了口氣，從孟軒昏迷以來，她每天嘆氣的次
數比之前多了太多次，有些還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
對他說？
她輕輕關上病房的門，就像他只是熟睡了不忍吵醒他一樣，然後坐在他
旁邊，凝視著他消瘦的臉頰。
「你知道嗎？你已經睡了五天了喔！」她輕輕把他額前的亂髮撥開，纖
細的手指滑過他的側臉，這五天來，她把記憶中有關於他的片段全都搜尋出
來，一點一點在腦海裡翻閱著，晴妤知道孟軒對自己的心意，不然在腐屍幻
境裡，他不會拚了自己的命也要保護她，而他也確實對她表白了，只是她卻
來不及給他一個回應，她有些後悔，如果當時自己早點說出口的話，是不是
他會更有動力醒過來？
「這五天來，我想了好多好多話，每天都在你耳邊告訴你，但是你總是
裝作沒聽見，沒關係。」晴妤微微一笑，望著他的眉睫，「我知道你聽見了
，總有一天你會給我回應，沒關係，我會等。」她充滿愛憐地撫著他的臉頰
，她從來不知道像自己這種人也有對男孩子動情的一天，她一直以為，她的
心在十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就已經被鎖進一個箱子，深埋在地底。
她用她滿腹柔情，對著一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醒來的人傾訴著，這是
一個秘密的小空間，只有他聽得到她的獨白。
晴妤說著說著，孟軒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但她一點也不氣餒，她相信
他的靈魂夠堅強，不會那麼容易離開。
她正這麼想著，忽然腦中爆出一種劇烈的疼痛，痛感來得之快之猛，讓
她瞬間全身像被電擊一樣，從椅子上摔落到地上。
就像有幾千萬隻小蟲在她腦裡瘋狂啃噬一樣，她緊緊抱住頭，忍住不尖
叫出聲，她好久沒有爆發過這樣劇烈的頭痛了，劇痛中的她忽然泛起了種不
祥的預感，只要她一有這種劇烈的頭痛，就會有壞事發生，為什麼這麼多年
沒痛過，現在卻又……
晴妤按住了頭，忍住痛苦思考著還有什麼壞事會發生在她身上？全家人
都不在了，唯一的外公也在醫院昏迷著，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更不幸的事會發
生在她這個已經極端不幸的人身上？
彷彿是在回答她一樣，孟軒平靜的心跳，忽然在心電圖儀器上產生了巨
大的變化，原本平穩不起波濤的有規律微彎曲線，忽然變成了高低懸殊的山
峰與谷底，晴妤忍住腦裡傳來的痛楚，爬向孟軒的床邊，而孟軒的眉頭緊蹙
，看起來好像也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難道孟軒他會……」晴妤看著孟軒的心電圖上下猛烈跳動了幾下，然
後趨為一直線，雖然她的頭已經痛到她幾乎連移動一下手指都是困難，但她
強忍著不讓自己昏過去，勉強撐起身子，伸長了手按下緊急鈴，
當緊急鈴亮起了紅燈，晴妤無力地摔落到地上，覺得自己正逐漸失去意
識，在她昏迷前，她還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
畫面的場景是這間病房，床上躺了一個人，有另一個人開門進來，四週
很黑很黑，躺的人或進來的人是誰都沒辦法看清，進來的那個人緩緩靠近床
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然後開始在躺著的人臉上摸索著……
晴妤還沒有弄清楚這場幻覺代表的意義，或是幻覺裡出現的到底是誰，
她就聽見醫生和護士的腳步聲從外面急急忙忙跑進來。
「病人心跳加快、血壓升高，腦波微弱，情況危險！」她虛弱地抬眼，
看到似乎是古醫生帶著一個年輕的護士衝了進來，古醫生看到她躺在地上，
不禁也嚇了一跳，連忙叫護士把她扶起來。
「我沒事……醫生……請你先救他！」晴妤被護士扶上裕全剛剛躺的那
張病床上，不斷喃喃念著，如果說頭痛是噩耗的預知，那麼孟軒的情況一定
非常危險啊！
但她的話馬上又被眼前的幻象打斷，這次換了另一間病房，從她的視角
看去，她正在走路，推開了六樓的某間病房房門，門上的房號是６０……最
後一個數字她看不清楚，然後幻視中的她回頭關上了門，在一片黑暗中靠近
躺在床上的那個病人，那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她總覺得眼熟，是在
那裡見過他呢？
而她一步步靠近那個男人，將手放在他的臉頰兩側，將他緊閉的雙唇擠
開，然後在自己身上翻了一下，拿出了一個東西，想要放進床上那人的嘴裡
，但那是什麼東西她看不清楚，只知道是兩隻手指能捏起的物事……
她眼前忽然又恢復了現實的視覺，剛才那間陌生的病房消失，她仍然身
處在孟軒的病房中，剛才那個幻象代表了什麼？那個似曾相識的病人是誰？
她真的覺得她見過那個男人，但是這幾天的混亂經歷，卻讓她怎麼也想不起
來。
當晴妤在努力思考時，忽然發現頭痛的症狀已經減緩了，而醫生的語氣
也不再那麼急促，因為孟軒的心電圖又慢慢恢復到原本的和緩，護士把剛剛
幫孟軒打的針劑收回推車裡，醫生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晴妤，看她的臉色也比
剛才的蒼白好轉多了，古醫生才冷冷地道：「照顧病人，要把自己的身體也
顧好才能做到，如果沒辦法的話，請個看護吧！不然發生緊急狀況我們都不
知道該先救誰。」
這個醫生的冷酷語氣讓晴妤不免氣結，有感應力也不是她願意的啊！難
道她喜歡三不五時頭痛得要死，然後又老是看到一些鬼才懂意思的莫名幻象
，難道孟軒的病況她不擔心嗎？她對古醫生的印象又再度下跌，這個醫生根
本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只是個為了賺錢才當醫生的醫療機器！
「孟先生腦波不太穩定，隨時可能有變化，如果妳是負責在這裡照顧他
的人，請妳不要離開，發現儀器指數不對了就按鈴叫我們。」古醫生告訴一
旁的年輕護士，要她教晴妤看那些儀器上的數據，並跟她叮嚀那些數據是不
正常的，需要立刻呼叫醫生。
不知道是不是被古醫生的冷淡傳染，晴妤覺得連這位年輕護士的態度也
是冷冰冰的，雖然她有條不紊地對晴妤解說有關於孟軒或儀器的事，但晴妤
始終認為，這兩個人缺少了點醫護人員該有的東西。
而醫生和護士交代完事情，觀察了一下孟軒的狀況之後，便離開病房去
照料其他的病人。
不知道是不是晴妤的錯覺，那名護士在離開時，回頭深深地看了晴妤一
眼。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