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雙手掩耳，露出痛苦的神色，喃喃道：「別再來了，不要再來
了……」此時她腦中想到的，是紅龍與黑龍放肆的叫囂聲，那股冰寒直透入她的
心底深處，青年臉上微微露出不忍的表情，但又一閃即逝。
等到慘叫聲漸息，空氣中仍舊塗滿了血腥的氣味，小芹顫抖著不敢站起來，
青年則是一直探頭往巷外窺視，似乎想看看情勢到底如何，等到他臉上露出如釋
重負的表情時，才蹲在地上看向小芹道：「妳沒事吧？」
小芹搖搖頭，極力壓抑自己不去想那些殘酷的利爪和鮮血噴濺的回憶，青年
見她臉色慢慢好轉，才嘆口氣道：「姑娘是外地來的吧？」
她抬頭望向那名高挑的青年，說道：「你怎麼知道？」說完自己也覺得自己
問得好笑，她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是下午那個男人準備的古裝外，其他沒一個地方
像宣城裡的人，相信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外地來的。
那青年緩聲道：「咱們宣州城這半月來發生不少怪事，漸漸大家晚上都不敢
出門，剛才看見妳在外頭閒晃，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妳要不就是不怕死，要不就是
膽子特大，但看看妳怕成這樣，也不像是膽大之人。所以在下推測妳是外地來的
，不清楚我們這兒的狀況。」
空氣中的血腥味不斷鑽入兩人的鼻腔，青年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小芹則是
急切想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停口地問著：「你說怪事，是什麼怪事？」
青年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我也不知該怎麼說，近來夜裡常有人失蹤
，城裡的人都繪聲繪影地傳是有鬼魂作祟，還說晚上若是一個人落單在大街上亂
走，肯定會成為下一個犧牲者，又有人說是潛藏在附近的妖怪覺醒，要每天抓一
個人去作祭品，總之是眾說紛紜。」他嘆口氣，摸了摸熱辣辣的臉頰，手掌上還
留著一口鮮明的牙印，嘆道：「可憐我一片好心，卻反被咬一口，姑娘也未免潑
辣了些。」
小芹看到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臉上不禁微微一紅，不過那青年剛剛說
的那句話，似乎語帶譏嘲，所以雖然她心生感激這青年的救命之恩，嘴上卻也不
饒人：「是你先鬼鬼祟祟抓住我的，我這是正當防衛，少在這跟我咬文嚼字，我
國文不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鬼話！」
那青年哈哈一笑：「姑娘說起話的方式的確有趣，在下白樂天，不知姑娘高
姓？」
「我不知道什麼高姓低姓的，大家都叫我小芹，你要叫就湊合著叫吧！不要
姑娘來姑娘去的，我聽了耳朵都長繭。」小芹有點無奈地說，雖然古代人講話已
經比她想像中好很多了，她本來以為古人講話必定句句帶之乎者也，什麼師者傳
道授業解惑也之類的，不過現在聽來倒也還好，這點倒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總之，這裡晚上很危險，小芹姑娘若不想憑空失蹤的話，就趕快找間客棧
之類的地方落腳，我今天也是有事出城去辦才拖到這麼晚的，我也得先告辭了。」
這名叫白樂天的青年一拱手，就想離開，卻被小芹急急拉住：「等一下！現在到
處都關門了，你叫我去那裡找地方？我不管，你先幫我找才行！」小芹本來就已
經膽戰心驚，聽了白樂天剛才的一番話更令她害怕，不管怎麼樣，至少身邊有個
活生生的人可以幫她壯壯膽，她是無論如何也打定主意不放這個白樂天走了。
「這怎麼行？在下也得趕著回家，妳別為難我了……」白樂天面有難色地說
，但是小芹已經懶得去管這個時代有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迂腐觀念，每天在
學校跟班上男同學打鬧慣了的她，根本早就當這些行為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她扯
住他的袖口，急促說道：「你也知道我是外地來的，你現在把我丟在這裡，如果
我出了什麼事，我問你，你良心過意得去嗎？啊？過意得去嗎？」她咄咄逼人地
緊咬著他不放，他急回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剛剛也救了妳一命啊！這大半夜
的，妳要我去那兒幫妳找地方去？」
白樂天也不是傻子，這個女的來歷不明，自己可是有功名在身，如果這個女
的是有心來害他身敗名裂的怎麼辦？早知自己剛才就別多管閒事了，由著她在街
上亂逛也罷，總比給自己惹來一身麻煩的好，在不清楚對方目的前，還是明哲保
身才是明智之舉啊！
兩人在這暗巷裡，兀自爭執不休，忽然一陣帶著血腥味的狂風颳過，兩人都
被吹得站不住腳，才想起現在可還是在危險地帶啊！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作祟
的鬼魂的下一個目標說不定就是他們兩個，想到這，白樂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再繼續跟她糾纏下去只是增加自己的危險性。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妳，我幫妳找個地方先住下，先說好，只住一晚，明
日天亮妳就得離開。」白樂天無奈說道，在這個時候他去叫門能叫得開的，恐怕
也只有那一家了吧？不管怎樣，總不能把她帶回自己家，帶到”他”家去應該沒
問題吧？他心裡暗自盤算著，這次就算自己欠”他”一次啦！
「好，你別說話不算話，我跑得很快，你別想趁機甩掉我。」小芹狠狠瞪他
一眼，死沒風度的男人，還要自己求他這麼久才肯想辦法，誰知道他等會會不會
又使出什麼詭計想甩掉她？
白樂天右手按上了自己的額頭，心裡暗想：「再跟她糾纏下去我真的要煩死
了，還是快把她帶到那兒我就解脫了。」臉上卻陪著笑臉說道：「讀書人一言九
鼎，我白樂天說話從不食言，請妳緊跟在我後面，這裡巷子很多，別自己沒跟緊
卻賴我甩掉妳。」
他說完，便往暗巷的深處走去，小芹緊緊跟在他後面，雖然這個男人當然也
有可能居心叵測，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比起被白樂天騙去
賣掉，她更不想留在這個恐怖的街道上等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來抓她。
而他們走著走著，也不知轉過了多少條巷子，想必白樂天相當相信那些傳聞
，認為走大街比較危險。當他們轉到一條新的小巷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忽然撲
鼻而來，比剛才只飄在空氣中的血味要深濃得多，整個空氣似乎都黏滯起來，中
人欲嘔的味道讓小芹忍不住彎下腰連連乾嘔。
這股血腥味，不禁又讓她想起弘承被咬斷手腳的慘況，暗自打起寒顫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