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霧(六)
安穩錦衾今夜夢，月明好渡江湖。
相思休問定何如，情知春去後，管得落花無。
「藍樂師離開之後，小姐就一直悶悶不樂……」丹秋手上梳著范朝霧的髮，眼
睛瞄著前頭鏡子裡的小姐，「小姐是不是很喜歡藍樂師？」
「小丹，別亂猜。」朝霧突然被問，板起臉答道，「我跟藍樂師不是妳所想的
那種關係。」
丹秋喟然，「唉，小姐呀，小丹跟妳情同姊妹這些年，－－這話前些日子妳才
說的，不可以否認啊！－－妳有心事瞞我，自己煩惱，看得我都心酸了。」
「小丹……」朝霧幽幽注視鏡中的自己，待到丹秋把髮髻挽好，便轉了身拉起
她手，「真對不住，我不該瞞妳的。只是這些日子以來，我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為一個不知道把我放在什麼位置的男人，魂不守舍，常常想著他、擔心他－－他
快樂嗎？順遂嗎？是不是還把悲傷隱藏在樂曲的尾音、漫不在乎的外表下？」
丹秋傻傻看著她瞬間悠遠夢幻起來的眼眸，「妳……妳不會是愛上他了吧！他
只是個樂師啊！」
「是啊，可是小丹，妳有沒有想過，「小姐」是什麼？「婢女」是什麼？「老
爺」、「夫人」、「樂師」又是什麼？佛曰，五蘊皆空；蘇東坡有詞：『休言萬事
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朝霧隨口就是引經據典，顯然已經詳細想過這些橫亙
的問題。
「小姐，妳說得太深了，我聽不懂……」丹秋眼中差點就是淚花亂轉。
「啊，對不住，我忘了妳沒學過那些。」朝霧歉然巧笑。「這樣一說，倒讓我
想起一本曾讀過的書，書名很特別，叫《神魔寡夢》，裡面有一章，開篇第一句話
就寫著：『愛上誰，為何要跟他是誰有關？』，又有一句說：『身份、種族、階級
，都只是驗證「愛情夠不夠深刻」的俗物。』，我一看，就覺得好有道理。」
「愛上誰，為何要跟他是誰有關？」丹秋喃喃複誦一遍，隱約於心若有所感。
「嗯。」朝霧輕靈地笑了，「但是我還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何，所以……」
「所以……」丹秋凝視朝霧，讀到她眼中頑皮的笑意。「妳該不會要去找他吧
？！」
「是了～～妳真是與我情同姊妹的好丹秋！」朝霧笑得歡快，眨眨眼。
丹秋簡直覺得大難臨頭，「小姐－－妳不要第一次惹麻煩，就給我惹一個這麼
大的嘛！妳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老爺夫人盯妳盯得緊－－」
「唔－－就是這樣才需要妳幫忙，拜託了～～」朝霧真的是難得耍賴，有點不
太順。
「好吧！妳要去多久？」丹秋差點沒變成苦瓜臉。
「半日。」
「半日？！」
「我需要談話的時間嘛～～」
「好好好，就半日，我看我最好還是去找李師傅來串好口供先－－」嗚嗚嗚嗚
，丹秋真命苦－－
「謝謝！！我回來後會好好報答妳的！」朝霧跟丹秋擁抱了一下。
＊＊＊
朝霧經過丹秋的巧手修飾，換了髮型和衣裙、飾品，又卸下了胭脂，外觀上儼
然就是一個普通的少女了。
只除了那太過清麗的容貌，還是有些引人側目。
平常極少出門，她不敢大意地先詢問好藍堂嘉落腳的戲班子、和演出時間，才
順利地在戲班子門口堵到他。
人潮擁擠，藍堂嘉雖然只離她不到十步遠，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