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郎先生去南邊是因為一起妖族的家庭糾紛,但不知道內幕是這樣荒唐好笑
,還曠日費時的糾纏這麼久。
郎先生說,南部某山有隻快修成蛟的蛇大王性好漁色,除了元配外,還娶了七房
小妾,居然妄想娶赤眼狐家的狐娘子當第八房。
「赤眼狐就三姐弟,咱們住社子島,她家小妹還跟來喝茶,記得不?」郎先生喝
了口冰鎮的梅酒,「這酒好哪,清爽。妳體弱不能多喝,但喝一兩口無妨。」
我就著他的杯子喝了一口,果然好,可惜我多喝不得。「我記得,叫做青蓉,對
嗎?」
「是,就是她。」郎先生坦率的笑,「纏人的小丫頭,跟她那多心眼的大姐可不
同。」
我詫異的看著郎先生,忍著沒笑出來。果然他一點感覺也沒有,狐小妹的俏媚眼
真作給瞎子看了。青蓉小姐看起來嬌憨可人,但心眼可一個也沒少。她硬跟著郎
先生來喝茶,哪裡是喝茶而已?她就想來看看向來淡漠無緋聞的郎先生,到底窩
藏的是什麼貨色。
想來她是安了心,再也沒來過了。
可歎郎先生這麼精明,居然沒看出她的心思。
「…狐娘子可是好相與的?蛇王百般追求只給他白眼,軟硬釘子都碰過,蛇王惱
羞成怒了,揚言他看上的姑娘沒不到手的,還說要翻了赤眼狐的老巢…」
「這可糟了。」
「可不是?」郎先生捧著茶碗笑,碗裡蕩漾著蜜樣梅酒,「狐娘子是什麼人物?
哪裡咽得下這口氣。這隻多心眼的狐狸嘴裡虛與委蛇,跑去跟蛇王的元配和七房
小妾哭訴,還用上天魅哪…」
赤眼狐娘已經是快成仙的狐狸,天魅更非同小可。被魅祟的蛇王妻妾,新仇夾舊
恨,差點把蛇王打死。清醒過來以後又捨不得,口口聲聲要替郎君報仇,開始招
兵買馬。狐娘子也是個潑辣貨,恨這起妻妾敗女人面子,破罐子破摔,也找舊交
助拳。
一南一北,兩幫女人就要火拼了,惹得妖族的老一輩頭痛不已,才央郎先生去疏
通疏通。
「兩邊都沒什麼事情,只是爭口氣罷了。」郎先生笑道,「癥結就在那個躺在床
上裝病的蛇王。」
「那你怎麼解決?」女人家就這點不好,綠豆大的動機,搞到潑天的殺意。
「我在探病的時候呢,朝蛇王的床底下扔了團雄黃艾草。」他低頭飲梅酒。
…蛇不就怕這個嗎?
「是呀,前一刻奄奄一息,眼見就要斷氣的蛇王,突然龍騰虎躍的跳起來,精神
百倍的跑了好幾百丈哪…」他揚了揚眉,「原本殺氣騰騰的蛇王妻妾,更加殺氣騰
騰…的去追他們那個裝死裝烏龜的老公,原本要打的架呢,也就免了。」
我聽得發愣,細想那場景,忍不住也笑出來。
「我去尋狐娘子,跟她說明,她笑得花枝亂顫,要我允件事情,她也就罷了。」
狐娘子說,她前幾年度雷災的時候,得一戶平常人家庇護。她有心還人情,剛好
那戶人家的孩子有小災,但狐娘子故人師門的不肖弟子插手了,她兩下為難,請
郎先生去幫個手。
「那戶人家,開著機車行。那孩子稀奇,居然是聚蟲的體質。」郎先生滿眼驚嘆
,「沒聚別的,就聚瞌睡蟲。所謂相生相剋,孩子是聚蟲的,爹娘反而是剋蟲的
,在家呢,萬般皆好,但出了大門,就一路聚著瞌睡蟲,走到哪睡到哪。」
這本來是小問題,頂多是上課打瞌睡罷了。白天睡飽了,晚上睡不著,倒也能用
功,成績不算太壞。
但有個江湖術士卻把事情說得嚴重無比,說他跟了鬼怪,得要辦法事消災。家裡
人不懂,又看術士說得有來有去,也慌張了,就花了大錢辦法事,沒想到孩子精
神越來越差,連家裡的人都開始打瞌睡,精神不濟。
只好花更多錢求神拜佛,鬧了個雞犬不寧。
「…這些修道人是修些什麼東西?」我覺得很無奈。
「認真裝神弄鬼,一點都不懂,那也只是訛詐點錢財。」郎先生嘆氣,「一知半
解,似是而非。若不是狐娘子交代別傷他,還真的乾脆給他個痛快。用驅鬼的方
法驅蟲,反而越驅越多,弄到會傳染呢…」
「瞌睡蟲會傳染?」我吃驚了。
「會呢。妳沒發現,一個人打呵欠,其他人也跟著打呵欠?」他輕笑,「只是瞌
睡蟲本來傳染力很低,讓那術士胡攪,傳染力反而增強,連剋蟲的父母都染上了
。原本是小恙,結果成了大病,妳說這起江湖術士該不該死?」
待要不管,現代人開車行走,路上車水馬龍,一個弄不好,就會出人命。狐娘子
託付了,也不好不辦。驅蟲容易,但讓那江湖術士居功,郎先生又覺得不甘心。
他外表正經溫和,骨子裡卻促狹。他演了齣戲,倒是嚇破了那個江湖術士的膽子
,大約可以安分個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