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至,這島國發生了一起轟動眾生的消息,連遠居諸海的散仙或地仙都知道
了。
據說有兩個「仙器」要在玉山之巔出土了,不但出現天兆,甚至天生了仙陣。人
類因為這仙陣無法進入,法力低落無法結出內丹的眾生也被扔出去,只有能力高
超者才能闖過仙陣,有資格搶奪仙器。
這消息一傳出,玉山真是萬頭鑽動。但真正能闖過仙陣直抵山巔的,卻只有數十
個。當中還有兩個散仙和三個地仙。有的大妖私下抱怨,這些仙人居然來搶他們
小輩的仙器,但這些仙人像是聾了,推個不聽不聞。畢竟沒人嫌寶貝多的。
結果到了山頭,發現一個玉樹臨風的年輕人背著手,正在悠閒的看著風景。雖然
不見仙器,卻看到旁邊有不下於仙器的珍品。
結果三言兩語,大打出手。結果這數十個堪稱人世頂尖高手的諸仙大妖,鎩羽而
歸,有的甚至立刻搬家,上百年不敢登臨這個島國。
為什麼我知道得這麼清楚呢?那是因為,我和阿襄,就是被碁宿大人抓上山的倒
楣「珍品」。
雖說碁宿大人的脾氣暴躁兇狠,但他畢竟是天仙,修道多年,深知人間於他像是
個沙堡,碰碰就壞了。妖都頂多缺個幾角,人類的都市連應該防得住的颶風地震
都不怎麼扛得下,更不要說他這個鬥帝君的天仙。
所以他到這個根基不太穩固的島國,真是小心翼翼、異常低調,畢竟小徒在這兒
,「師弟」「師妹」也會不依的。真的知道他身分的眾生,更是少之又少。
(知道也沒那個膽去宣揚,畢竟沒人真的想死…妖怪也不例外)
但這次真的把他惹怒了。雖說不能大展拳腳,但使個詭計立個威還是不難的。他
先裝模作樣搞個天兆,無聲無息的設好仙陣,然後把消息放出去,把對寶貝有野
心,明的暗的,可能對我們不利的對象一網打盡。
仙陣先困住了本事低微的對手--可憐他們在陣裡迷路了快一個多月,沒學得辟
穀的差點餓死--那些有本事闖過仙陣的,才是他的主要目標。
一開始,大抵上還算是君子之爭,他也很和氣的說,只要打得贏他,就可以把禍
種寄生和仙器傀儡帶回家,還睨了我一眼。
嘆了口氣,「是,沒錯。」我不在外面削家裡男人的面子。
結果這夥兒高手精神為之一振,一一過來「請教」這個看起來修為不怎麼高的年
輕人。
結果這個看起來挺好看的「小白臉」(我真替這麼說的地仙哀悼,他被整得最慘
),只用一根頭髮化身,就打得所有的高手面上無光。
發現「小白臉」厲害,眾人一湧而上,打算圍毆。我本來捏把汗,沒想到碁宿大
人氣定神閒的收緊神威,僅僅用拳腳,就俐落的打發了這些高手,他到底還給點
面子,只打得他們爬不起來而已。
「你到底是誰?」被打得鼻青臉腫,模樣最慘的地仙吼著。
「你問我麼?」碁宿大人撢了撢袖子上的塵,「剛被貶下凡的碁宿。」
倒在地上的高手倒抽一口氣,那個地仙顫著聲音,「…鬥、鬥少昊的碁宿?!你
不是在吉量…」
「東方帝的名諱是你可以叫的麼?」碁宿大人冷著臉,趁因由把那個叫他小白臉
的地仙料理的更完全,簡直慘不忍睹。堂堂地仙衣破鞋歪,體無完膚,鬍子被拔
個精光,一臉的血。
「你一個天仙跟我們小輩搶什麼東西…」另一個大妖沒記住教訓,居然大聲哀叫
。
「我師妹被你說成東西?」碁宿大人啪啪在他臉上左右開弓,登時開了果子鋪,
那倒楣大妖還沒還手餘地,「我打得你不是東西,還讓你找不到北!」
「大人…」有比較乖覺的想討饒,但一出聲就被亂揍一通。意猶未盡的碁宿煞不
住拳腳,又徹底整了一遍。
「真沒勁,就這點貨色。」他一臉失望,「這種貨色敢動我師妹?我都難過了。
」他喝道,「張大眼睛瞧清楚,連心眼都擦乾淨!朱移是我師妹,郎七郎是我師
弟,這小傀儡是我親煉的,誰敢動他們一點點,那怕是根頭髮…我就煉了你們來
賠!聽到沒有!」
這個時候,還有誰敢跟他強嘴?一連聲的求饒,不敢爬不爬得起來,都頻頻磕頭
。
「也給你們個告狀的門路。」他獰笑,「有種就去天帝那兒告誦我,或者四方帝
也成…」
那個仙人嚇得滿臉鼻涕眼淚,「哪兒話,哪兒話…」
他瞥見有幾個來湊熱鬧的陰差,「人間不是動拳腳的地方,地府說不定是,本尊
還沒去過呢…最好告到十殿閻羅那兒…」
「不敢不敢…」那幾個陰差嚇軟了。
「或者去魔界玩玩…」他瞪著幾個小魔。
「不要不要!」小魔抱著頭縮成一團。
他冷笑一聲,放出神威。說起來還真的滿稀薄的,不如當初我和郎先生捱的十分
之一呢。不過大約沒有牆壁阻擋,這些高手慘叫著飛出去,傷輕點的還能飛走,
傷重點的還摔到山腳下去。
「哼,這些個小毛頭,資質如此之破爛,能修到這樣的高度不容易。成天橫兇霸
道,只會欺負人,不走正路。」碁宿大人收了一臉兇相,「教你個乖,省得真送
了命,可惜了這些苦功。」
我張大了眼睛,有些想笑,也有些感動。他這麼大的本事,殺個乾乾淨淨也不難
。打是打得很狼狽,但四肢完全,功力未損。裝得這樣兇狠,結果還是憐惜這些
眾生的努力。
他轉頭說,「瞧瞧,沒點本事怎麼行?妳跟七郎還是同我修仙吧。」又開始疲勞
轟炸,但我已經不覺得煩了。
「師兄,咱們回去吧。」我輕輕的說,「沒人敢動我們了。」最少他被貶的這百
年,沒什麼眾生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妳不要馬上拒絕…啊?」他呆掉,「妳叫我啥?」
「師兄啊。」我笑了。
「…太好啦,」他大笑,「妳終於想通…」
「但不去天上。」我又補了這句。
他笑到一半突然停止,「…為什麼?!師兄都叫了…」
「叫你師兄,是感碁宿大人如此愛護之情,視你為兄長。」忍不住我還是想戳他
一下,「再說,我們不留在人間保護野櫻,蛟靖若知了,恐怕會把野櫻當柴燒了
。」
半張著嘴,他悶悶不樂的搔頭。「…蛟靖那混帳。」
趁機我勸他,「有什麼事情,還是對他說開的好。」
「才不要。」他冷冷的說,「我當他是兄弟,他當我是什麼?畏畏縮縮,一團私
慾煩悶。成仙那麼久了,不如一棵野櫻坦白乾脆,我跟他有什麼說的?變成女人
好了不起?告訴妳,他敢接近野櫻,有什麼鬼祟,我照樣支起拳頭揍!
「找我麻煩、跟我胡鬧幾千年,我還可以算了,偷天帝的東西!!不把他挫骨揚
灰就是戴念過往哥兒們的交情,還同他說什麼?本尊不屑與竊賊為伍!」
這個好惡分明的任性天仙一甩袖,把我跟阿襄一起抓了回去。之後只要我提到蛟
靖他就生氣不理人。
看起來,只能為蛟靖胎死腹中的暗戀祈禱冥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