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不是便宜小白葉紫陌最怪物的地方。
更怪物的是,他們對「雕題」這個據說每年秋分會派人來敲無葉竹的神祕組織,
很有興趣,寨主一口咬定花嫣是「雕題」流落在外的門人。
因為這個緣故,他們在流城寨滯留了一個多月,等著「雕題」的人來時,紫陌靠
「人工夜明珠」,跟寨裡人交易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器料,當中還有花嫣在三江城
都訪不到的一味君藥離娘草,年份都在百年以上,她受創甚深的元嬰終於有對症
的君藥可用了。
但這「人工夜明珠」,成本卻很低,甚至是怪物小白因為吝嗇小氣開發出來的副
產品。每次跟人以物易物,花嫣都覺得有點羞愧。
他們倆在三江城開爐煉丹制器,都用靈石來當能源,靈石的靈氣耗盡,就會碎城
粉末,每次紫陌都會心痛如絞的收起來…其實一點用處都沒有,甚至挺危險的…
地處三江匯集之處,難免偏陰,容易產生鬼火。鬼火若碰到這些粉末,會引發劇
烈強光和毒氣,常讓他們鄰居以為失火了,驚慌不已。
雖說花嫣罵了幾次,紫陌都當耳邊風後,她悶悶的細究毒性,做出了解藥…但天
天發解藥給鄰居也不是辦法。可發了幾天呆的紫陌跳起來,立刻衝到城裡最有名
的琉璃坊,訂製了一大堆琉璃珠。
在經過幾次爆炸和中毒以後,他成功的配出適當的靈石粉末和燐粉的比例,製造
出一大堆「人工夜明珠」。每個「人工夜明珠」用真氣激發後,可以亮上三十年。
照小氣吝嗇的紫陌所製造的數量,大概點到他們倆凝嬰都沒問題。
製作簡單,成本低廉至極,她算過每個還不到一根蠟燭的成本。可紫陌就有臉拿
這個玩意兒跟人換非常昂貴的器料和藥材,理直氣壯,臉皮連紅一下都無。
花嫣開始檢討,難道是她的教導有什麼錯誤,讓紫陌會窮得這樣害怕,以至於斤
斤計較到鑽進錢眼裡去呢?
而這些純樸的流城寨民,明明知道只能亮上三十年,還是大把大把的像是挑白菜
似的,挑了一擔擔貴翻了的藥材器料來,讓紫陌賺了一整個眉開眼笑,也讓花嫣
每天處理藥材,忙到腰都直不起來。
不但如此,紫陌還跟寨子裡的人打成一片,感情好得不得了,尤其是陳阿鐵,徹
底的不打不相識。阿鐵是個鐵匠,跟紫陌一拍即合。不但慷慨的教了紫陌黔鋼的
鍛法,還送了不少珍貴金屬給他。紫陌也打了把斬馬刀當回禮,讓本來就力大無
窮的阿鐵,往人間兇器的道路大步邁進…
等到立秋,沒等到雕題的人,花嫣和紫陌要離開寨子的時候,阿鐵還在碼頭大哭,
非常依依不捨,紫陌也滿臉淚痕,直呼阿鐵兄弟要好好保重。
…沒想到男人間的友情,也能這麼令人滾雞皮疙瘩,毛骨悚然。花嫣默默想著。
之後想起來,會覺得流城寨大約是黔地最後的溫暖。
從這個充滿人情味的城寨離開後,越深入黔地,這個百劫無移大地根也漸漸露出
猙獰的獠牙。
他們曾經差點陷入無底流沙,最怪異的就是,那流沙居然就在泥金河中央;也曾
冒著冷汗悄悄從宛如山陵的睡龍身邊溜過;甚至和一團團食肉啃骨、大若米斗的
鬼蝗群遭遇,不得不一路揚著毒煙…
被精魅襲擊,使妖怪調戲。被許多蠻荒異種的怪物,當作盤中飧、口內食。連釣
個魚都能釣出能引發山洪的兵蒙獸,洗條手帕都差點讓血標蟲封喉…
步步驚心,寸寸危機。在修士手段幾乎無用的黔地,不得不像凡間武人般,靠體
術武功解決一次次的危險。幸好紫陌讓簡肖易經洗髓過,一身銅筋鐵骨,世外客
教出來的少俠弟子劍術精妙;花嫣所學甚雜,應變又快…
這對劍奴丹婢出身的旅行者,才能安渡許多艱難困厄。
但真正可怕的,卻不是這些毒禽猛獸…而是比魑魅魍魎更可怕的人心。
很快的,他們就發現,流城寨畢竟是黔地的外圍,環境相對起來是比較安全溫厚
的。其他的寨子,並非如此。
花嫣覺得,那就是一群群在暗處舐牙的惡狼。在離流城寨兩天路程的金瓜寨,他
們靠岸交易,就險些被黑店坑死。要不是紫陌為了驅蚊蟲毒蛇誤設了一個太堅固
的陣,被迷藥迷暈過去的兩個人,才沒丟了腦袋。
這黑店的迷藥,竟連修士也躲不過。
他們漸漸有了戒心,不在任何寨子過夜,交易完就火速離開。即使如此,還是得
應付那些貪婪的強徒。讓花嫣覺得好笑的是,他們貪的,居然是成本極度低廉的
人工夜明珠。
「也不能這麼講,」紫陌比她看得開,「金子銀子,也不是堆金屬而已,拿來純
煉劍都嫌太軟。但世人為了這些身外物,還不是捨生忘死。誰會去想食不過三餐、
眠不過一丈,死後埋土,也不過六尺之深。」
花嫣嘆了口氣,心情微微發悶。
他咧嘴一笑,「我也沒比他們好。只是我想貪什麼,不想打打殺殺。人人都去搶,
廢耕弛織,誰還當傻子去滴額頭汗?真到這地步,所有人一起餓死算了。妳我不
這麼幹就好了,管他們的呢。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兄弟,」花嫣很感動的說,「你不小白的時候,真是充滿智慧。可為何你不小
白的時候這麼少…」
「…妳是在誇我對吧?為什麼我有種被明褒暗貶的感覺呢?」紫陌發悶了。
「你太多疑了。」花嫣很盡責的安慰他。實話總是很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