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嫣沒有追問…誰沒一點祕密?她只要求能說話的時候,讓紫陌見見她。
「陽氣對妳…」靈君皺眉了。
「我知道。」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但不讓傻瓜紫陌看一眼,他大概連睡都睡不
沈。」
「…你們沒有血緣。」
「只憑血緣束縛的,才是真的嗎?」花嫣疲憊的閉上眼,「我不這麼認為。」
有時候會覺得麻煩,有時候會覺得生氣,很多時候是好笑和無奈。但他的情感和
信賴是這樣乾淨,笑和眼淚都是透明的。
她的情感,卻很複雜。
花嫣覺得,她正在見證一個大宗師的成長歷程,是種令人心悸又欣喜的興奮。就
像是看到一株仙種在凡間昂然的破土,一呼一吸,掙扎著舒展嬌嫩的芽葉,尚未
開花就芳香撲鼻。
既不想用鐵絲彎折他的方向,也不想用琉璃罩隔絕他的風雨。只是想適度的灌溉,
讓土地肥沃點,在風雨將折的時候才插上枝條,扶他一把。
她能做的也就這些。
仙種還需要她這個花匠,她也很想看看仙種開花以後是什麼模樣。就算花很醜、
果實很貧瘠,她也沒關係。她就是想看到最後。
就是這種「看到最後」的心願,強過於「求死」的絕望,所以紫陌能把她喚回來。
「妳理解的很透。」靈君輕聲說,「好吧,若妳身體好些,我會讓他進來。但只
能一次。」
十天後,花嫣終於能開口了,靈君也照約定,讓紫陌進來,退到陰影。
「花嫣!」紫陌衝到床前,看著一點血色也沒有的她,眼淚直直的掉下來。
「…帥哥,撐住。」她嘶啞的低聲,將手遞給紫陌。
很痛。被紫陌握住的手,痛得不得了。像是空手插入油鍋中…沒想到陽氣這樣犀
利…這身體,真的半為鬼了。
退到陰影的靈君動了動,不贊成的皺眉。
不要緊。她在心底對靈君說。還可以。
「物主?」她詢問,盡量控制住疼痛的發顫。
「呃?啊…就是歸虛,已經交給主祭大人了。」他盯著花嫣看,「妳氣色怎麼這
麼差?需要什麼丹藥…」
他小心的內觀花嫣,卻聽她悶哼一聲,他也隨著臉色大變。
花嫣的氣海消失、氣脈寸斷,修補不能了。經脈也毀了大半,只剩下很少的部份。
更糟糕的是,體內生機微弱,連抵擋他的神識都辦不到。
「別哭。」花嫣低低的說,「這麼大人了,還哭。有命在就很好了…」
紫陌咬緊牙關,臉頰鼓起忿恨。
他在自責,很嚴苛的自責。花嫣想。她修為盡毀,魂力卻經過死亡的焠鍊更強韌。
更能體會別人的心情。
「笨蛋小白。」她嘶啞的柔聲,「我不在,可別亂潑禍水。」
紫陌狠狠地點頭,低頭看到被他握過的手,居然出現了黑印。他大驚的放鬆手,
發現他碰過的地方,就出現瘀青。
靈君還是開口了,「花嫣還經受不起陽氣,會灼傷。」
「靈君,別這樣。」花嫣疲憊的微笑,「紫陌,靠近一點,再近一點。」
心痛自責的不知道怎麼辦的紫陌,渾渾噩噩的靠近花嫣,她卻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妳會痛吧?」
「還行。」花嫣的聲音有絲幾不可聞的顫抖,「紫陌,謝謝你把我叫回來。」
「廢話!」他哭了。
「我會好的,只是需要時間。你想想看我這樣的凡人能用什麼武器好了。」
「我會打最好的武器給妳用!」他也抱緊花嫣,泣不成聲。
「不要大驚小怪。巫門不同道門,要保持開放的心態。」她的聲音開始軟弱。
「好、好的…」
「可能有段時間不能見你…」花嫣輕嘆,「乖一點,不要亂炸人家的爐子。」
「我偏炸!妳快好起來…嗚…」
靈君咳嗽了一聲,紫陌瞪了他一眼,依依不捨的起身,心痛的看到讓他碰到的地
方,出現大大小小的瘀青。
「會好的。」花嫣擺了擺手,「去吧,別太氣人。」
紫陌憂鬱的看她,點了點頭,走了出去,背影非常蕭索。
「妳若不管他,一年兩年,他也就忘了,所謂成長。」靈君不太贊成的看著她。
「…我想看到最後。」花嫣淡淡的說,瘀青漸漸轉深、冒水泡,然後呈現焦痕。
她的臉孔也因此斑駁的不忍卒睹。
「妳又何必用魂力控制傷勢…又有多少魂力可以使用?」靈君忍不住責備她。
花嫣淡淡的笑,「…我和他,都算是孤兒。」
所以她體會的很深,從紫陌的不捨看到自己的不捨。若是哭可以把公子和常五叔
哭回來,她就算粉身碎骨也要這麼幹。
自己的願望永無可能,為什麼不為他成就?原本他就是花嫣發現的仙種奇花。
而且他哭得那麼慘,拉著裙裾說什麼都不放。哭得她心都疼了。
更何況,她想拉著公子的袍裾哭,說什麼都不放…都沒有機會。
「妳和她,真像。」靈君慢慢的開口,「都這麼喜歡人,這樣的喜歡。這麼有情,
卻也是最無情的…」
「她?」花嫣疑惑。
靈君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溫柔的替她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