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合的友誼賽，精彩的像是正式的12回合戰拳王爭霸戰，我們旗鼓相當，氣乏力空的癱
坐在擂臺上，像是兩台車以高速，不怕死地反覆碰撞，換做普通拳手早已血肉模糊，不戴
頭套便上場的我們卻屹立不搖。
拋掉拳擊規則，全面、無限制的對打，超水準、非人的功夫競技看的周圍的人血脈沸騰，
想拜師學藝的大有人在，我笑著忽視這種請求，柳雄軍在沒得到師父同意前也不會擅自收
徒。
在跟可雅報備過後，我和柳雄軍到一家由他們家經營的夜店小酌。
「這是我第二次輸給你。」
柳雄軍敬酒時，坦承自己的失敗。
「說什麼呢？任誰來看也知道我們打成平手。」
我覺得是平分秋色。
「別開玩笑，我們之間差了三個量級，而且我感覺的到你並沒有使出全力，要是你拿出當
年的狠勁，我早被你打趴了。」
我極力擺脫的宛如入魔般瘋狂行徑，他仍記憶猶新。
「在一般情況下，這是我的全部實力。」
不是謙虛，在血肉之軀的狀態下，我的極限僅止於此。
「你知道的，這個拳一路練下去，整個人像是被切成兩半似地，有一部份會被關住鎖在身
體深處，像是一頭凶猛，無法馴服的怪物，放它出來就會造成難以想像的災難，我花了好
多時間才成功壓制住它，終於與它和平共處。」
我以為柳雄軍會懂我的感受，他卻回以迷惘、困惑的眼神。
「師父和你說過一樣的話，我卻遲遲沒達到你們所在的境界。」
柳雄軍遺憾地說。
「同練一家拳，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安慰他，對乾一杯酒。
「我看了你所有的比賽，有句話想對你說，希望你聽了別介意。」
專程找他，不是為了別的，是想給他些建言。
「同門師兄弟有甚麼話是不能說。」
「你有個一個壞習慣在揮出震轉時，眼睛會不經意先盯住想瞄準的部位，這個習慣明顯被
你的對手識破，這些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的拳擊手逮住這點，早早採取迴避措施，你的拳
比別人重硬的優勢佔不到便宜，久而久之造成你的焦慮，你有沒有發現，每次你的集中力
一潰散，就是對方大舉得點的時候？」
我如實說出自己的觀戰心得。
「像是蛇一樣緊緊盯住獵物的眼睛，別去想打哪裡、會不會打中？震轉不是需要空隙才能
發揮作用的招式，想像成在拆房子，拳頭是幾噸重的大鐵球，光是擦過也能讓樑柱搖晃，
還有，你太拘泥拳擊招式，你的直拳、勾拳完美到像是教科書裡的範本，漂亮沒用的，要
打中才算數，沒有一種拳路，比發勁需要的距離更短，我們的震轉距離短、威力大，近身
短打時你就盡情往他們的腹部轟，轟中幾拳是幾拳，洪家鐵拳傳人的身體才是銅鑄鐵打，
其他人只是肉做的。」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就是我看拳時的寫照，看見柳雄軍放著好好的武器不用，被實力差過
他的人毆打，我恨不得親自上陣。
「硬固好用歸好用，但人會像是揹著一塊大石頭移動，維持太久會拖累自己，這時候要懂
得利用拳擊不准攻擊下體的規則，把硬固防禦面積整個向上拉，只需要花費一半的力氣在
防守，把省下來的力量用在提升速度，加強攻擊力，我保證你打的那些外國人哇哇大叫，
千萬要記住祖師爺說的話，心要比拳頭硬。」
說的口沫橫飛，無非是希望柳雄軍能從逆境中脫困，揚眉吐氣。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柳雄軍問。
「需要理由嗎？你現在是台灣人的代表，當然希望你能替我們爭一口氣。」
我的想法很單純，事關師門、國家榮辱時，個人恩怨應該全拋在一旁。
「武者唯公無私嘛！」
依舊借用洪玬祖師爺的話。
柳雄軍聽完放下酒杯，突然下跪向我磕頭。
「我和我家人一直欠你們家一句對不起。」
為了過去犯下的錯事他誠心向我懺悔。
「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雖然不得已，我們家早就接受事實，晚是晚了點，能聽到這句道歉我依然感到欣慰。
我扶他起身，這晚我們喝到爛醉，放下恩恩怨怨，只敘同門情誼，回憶練這身鐵拳所受的
痛苦折磨。
柳雄軍極力建議我重返拳擊界，保證會竭盡心力將我推向高峰，他認定在沉量級、中量級
、輕重量級我會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不是身高體型受限，他期待和我在超重量級同場競
技，冠亞軍被我們師兄弟囊括將是件壯舉。
「有一個人光耀師門就夠了。」
我堅持不再打拳，他退而求其次，懇求我當他的教練，給的薪資高的嚇人，我仍然婉拒，
這趟北上目的已經達到，其他我一無所求，因為成功不必在我。
武是成人之美而非成就自己，顯義之正而非顯己之強。
其實有時我根本不清楚，那些石爸宣稱是洪玬說的話，究竟真的是洪玬本人說過，還是石
爸自己編撰出來哄我們，但只要是對的道理，我都願意相信追隨，或許我比柳雄軍更崇拜
洪玬也說不定，這份敬仰之心肯定遠遠輸給石拳大仔。我始終相信石拳大仔才是洪玬天字
第一號大粉絲。
兩個月後柳雄軍的經紀人為他敲定下一場比賽，對手是排名第三的前拳王，不同於以往民
眾夾道送機，這回他的消息只出現在體育版不起眼角落裡，低調安靜遠征。
在出國前，他拎著父母到二林去向我爸媽斟茶認錯，替不懂事的父母下跪乞求我家人原諒
。
老媽說，自詡為鐵漢的老爸哭了，多年的怨恨在一夕間煙消雲散。
「你做的對，冤家宜解不宜結，這才是替爸媽爭氣露臉的乖兒子。」
聽到是被我影響，柳家人才有那天的舉動，老媽打電話來嘉勉我，在她心中我真正長大成
熟了。
這不是我的功勞，是武在我心中紮根萌芽茁壯，比起人德，武德更講究自律，與心的寬闊
，心不狹隘，明亮風清，自然不會被慾念、執著所絆。
我衷心感謝自己能習武，因為受惠良多，越發想念授藝的恩師，石拳大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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