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卦水域
那白色的手電筒光吸引我的注意，稍微一遲疑，立即見到橘紅色的火光
從岸邊冒出，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醒目，接著屁股旁邊的船體爆出一陣灰色碎
屑，馬上多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窟窿。
幹！是哪個兔崽子開的槍！我藉著火光的照明，隱約見到岸邊有個穿著
黑衣的人，怪了，不是軍人？但我不敢再細想，一個翻滾就落入海中，就怕
晚一步就壯烈成仁了。
我緊跟著前方夏船長的手電筒光游去，海水很冰很涼，幸好有這身防寒
衣保護，沒幾秒鐘就漸漸習慣了。
現在時間正值午夜，從潛水面罩看出去的世界一片漆黑，手電筒光像是
條光柱，光柱內可見漂浮在海水中的白色雜質，宛如懸浮在海中的點點繁星
，但一超出光柱的照射範圍，就像是身處在虛空之中，若不是我們人數還算
多，在這個腳踩不到底的環境下，心理素質較差的人，包準會緊張恐慌，那
會使得氣瓶的耗氧量大增，一旦先行脫隊，什麼衰事都會找上門來。
大約下沉了十餘公尺，原本還算穩定的水流頓時變得翻騰，巨大的水壓
往我側邊襲來，幸虧夏船長入水之前，有帶著一條繩索引路，大夥緊緊抓住
繩子，雖然在水中來回翻滾，但還不至於沖散。
我想起老姚說過這帶的海流複雜，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在無邊無際的海
裡想穩住身子的確有點難度，好幾次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只想抓著繩索等
待水流減弱，這時卻被身後的阿成推了一把，看他的手勢，是要我不要停，
趕快跟上前面的隊伍。
應該游了有五十公尺了吧，必須一邊前進，一邊使盡全身的力量抵擋海
流的衝擊，短短的一段路耗盡大半的體力，又往前數公尺後，也不知道怎麼
搞得，強勁的海流瞬間就停止了，一時還不能適應，就漂在海底裡發愣，事
後我才明白，原來這段區域被稱作「八卦水域」，就是外頭的水流波滔洶湧
，讓許多人望而卻步，可是只要穿越過這段艱辛的路程，中央的區域是相對
平穩的，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八卦陣。
大約下潛了六層樓的高度，腳掌感覺踩到了底，用手電筒一照，底部盡
是大小不一的石塊，上頭附滿墨綠色的藻類，還有幾隻不知名的小魚在石縫
之間來回穿梭。由於光線不足，水裡的能見度並不高，只能憑藉著手中的繩
索辨認方位，直盯著前方的光源游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見到前面數盞手電筒光逐漸聚攏，我猜想應該是發現
東西了，立即加快腳部的擺動，接近一瞧，就看傻了眼，老姚說得沒錯，虎
井海底下，真的有一座沉沒的城市！
一整排成人高度的石牆靜靜列在黑暗中，岩石表面蓋滿了暗色的沉積物
，再往更深處一瞧，石牆一路延伸至光線的極限處，似乎還看不著底，給人
一股莫名詭異的心理壓力，看來這裡就是虎井沉城了，而這城牆的規模，遠
比我想像中來得要大。
在水中是無法用言語交談的，但從潛水面罩底下，不難發現其他人見到
虎井沉城的訝異之色。
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只了解賈爺他們要在虎井的海底進行活動，相信
這件行動絕對與陰符字碑脫不了關係，但現在又面臨一個問題，這裡沒有人
知道虎井沉城是否真的存在一個入口，若之前已經有探險家前來探勘過，為
何沒有相關的新聞發布？難道說入口的位置只有賈爺他們知道？
我想到這裡，覺得這趟行動可能不會這麼容易，因為氣瓶的氧氣有限，
若不能在時間內找到入口，那只能回到船上修整，這一來一往之間，我們僅
有的優勢就立即喪失，沒過多久阿科就會帶著一票裝備精良的好手下水，到
時難免又會是場惡戰。
所以動作要快，一定要快！這是不用說出口，大夥就已經有的共識，於
是夏船長用手比了沿著城牆散開的手勢，馬上針對這附近展開搜索。
海底城牆主要可以分為東西與南北兩個走向，我和炮仔見Vincent他們往
較遠的東西走向石牆游去，於是我們便靠著南北走向的石牆開始逐步搜索。
由於我對石牆的距離沒有一個整體的概念，手電筒光也照射不到石牆盡
頭，只能耐住性子，一手扳住牆上的凸起物作為施力點，緩緩觀察城牆附近
有什麼異常的事物。
朝前方游動了快五十公尺的距離，除了海底一些被亮光驚動的魚類外，
沒有其它的發現，石牆表面蓋滿厚重的沉積物，底下又散亂著籃球大小的石
塊，一點都不像存在入口的樣子，我不免開始懷疑這條情報的真實性。
炮仔游在我前頭不遠處，看他也找得有點失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隨
手拿起下水前裝備在身上的潛水小刀，就對著石牆亂刮一通，我心想虎井沉
城好歹也是澎湖重要的考古資產，雖然小刀不見得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這
傢伙為免也太亂來了，馬上游到炮仔身邊想阻止他。
可是游近一瞧，才發現他只是將石牆上附著的珊瑚、海藻等東西清掉，
露出一小塊平整的空間，原來這些城牆是用一塊塊大型的方形石塊砌成的建
築物，每個石塊之間都有一條縫隙，炮仔好奇地往接縫處一插，整把刀刃立
刻隱沒在縫隙之中，雖然周圍依然靜得可怕，卻被我發現石牆底端有些小氣
泡冒了出來，氣泡緩緩從我和炮仔中間浮上去，消失在印著月光的海面上。
炮仔和我交換了眼神，立刻明白事情有了進展，底下極有可能藏了一處
不明顯的空間，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宛如替我們注入一股強心針，我掏
出自己的潛水刀往旁邊游去，依樣畫葫蘆清理出一小塊平面，對準縫隙又插
了進去，這下底端又冒出更多的氣泡，趕緊用手電筒光對附近的繪理發了個
信號，要她也來幫忙。
就這樣三人一連清理了七、八處的石牆，底下的泡沫越來越多，石牆底
部簡直像是有道氣孔，不斷地出現氣泡，這時其餘的人也被這個怪異景象吸
引過來，由於四周過於昏暗，我稍微算了一下手電筒光，一共有九盞燈。
咦？九盞？我們三人加上Vincent、老姚、夏船長和阿成，也不過是七人
，媽的，哪來的九盞燈？
這下子頭皮一炸，我整條背脊就毛了起來，眼巴巴看著黑夜裡的海水，
身處漂著無數小氣泡的環境，那多出的兩盞燈究竟是誰？
要是發生在陸地上，我老早放聲叫了出來，不曉得炮仔有沒有發現這個
異狀，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攏，伸手往炮仔的胳膊捏去，想給他點提醒。
結果這一捏，軟嫩滑膩，怎麼搞的，保養得這麼好，天天對著自己手臂
擦精華液不成？有點像是女生的光滑肌膚，卻又帶點黏液，馬上感覺觸感不
對，炮仔這傢伙體型雖大，肌肉倒是挺結實的，這傢伙絕對不是炮仔！
我猛然用手電筒一照，腦袋立刻就矇了，這個人絕對不是炮仔，不！
「他」甚至不是人。灰色的大臉，滿口利牙的嘴巴，再配上兩顆怪異的突出
大眼，眼睛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射出黃白相間的光芒，那東西見到我愣愣
地望著牠看，喉嚨突然發出「咕嚕」的聲音。
靠！這他媽的是什麼怪物？牠身上有四肢，還有一支長長的尾巴，像極
了超大的彈塗魚！
其餘的人藉由手電筒光立即發現那怪物，紛紛往周圍避開，而我離那大
型彈塗魚最近，只見牠似乎被大夥的舉動激怒，抑或是不喜歡強光，忽然裂
開大嘴，朝我的位置猛衝過來。
人在水裡本來就不如陸地靈活，見牠來勢凶猛，我一時也避不開，心一
橫，馬上就起了殺心，抓穩潛水刀就要跟牠拼個你死我活，怎知那怪物在水
裡靈巧的要命，一個翻身就躲開我的刺擊，結結實實地在胸口一撞，牠的力
量極大，震得我口中的咬嘴差點脫落，不過我也不好惹，出奇不意用刀子朝
牠手臂劃下，立即多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那大型彈塗魚瞬間吃了虧，忽然就
游到五、六公尺外的牆邊，惡狠狠地盯著我瞧。
這時夏船長領著其他人來到我身邊，繪理用手勢問我有沒有受傷，我對
她比了個OK的回應，大夥見那怪物沒打算離去，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奇怪的生
物，短時間拿不定主意該怎麼應付，這時夏船長拿起潛水刀在城牆的青苔上
刮出幾個字，字跡潦草，卻讓大家看得心驚膽顫。
上頭寫著：「海鬼，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