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氣派的紅木辦公桌，堆放著一疊等候批准的公文，一隻大手從高處重重往文件頂端拍下，
即便隔著紙張，拍打桌面的聲音仍然大到，足以驚嚇到在外頭偷聽的隊員。
「丟了槍的事，我還沒辦你，你居然敢繼續惹禍，這一次你自己收拾殘局，休想我幫你善
後。」
隊長公開斥責羅永德，應義忠對羅永德提出傷害告訴，直接向局長投訴，局長交辦調查，
若屬實，絕不寬待。
「我又沒做什麼？議員在地檢署當著吳檢座的面提告，吳檢座不過是分到他字案待查。」
隊長應家人的偏頗，令羅永德不恥，因此不服他的訓斥，大膽地回嘴。
「在我面前玩那種小手段，你還早的很，什麼不得已才會緊急煞車，從應議員家到地檢署
路上才多遠的距離，運氣那麼好，車禍、酒駕、闖紅燈一口氣全讓你遇上了？」
「不相信你去問其他同事，車子上又不只有我一個，我哪知道今天路況會糟成這樣子？」
羅永德委屈地指著自己額頭上的OK繃。
「以為套好招，我就拿你們沒辦法嗎？通通等著接受懲處吧？」
隊長氣急敗壞驅趕羅永德離開。
「沒事我出去了，晚一點我會寫好報告交到您的桌上。」
早有受責難的心理準備，羅永德無關痛癢，敬禮後，轉身竊笑打開走出。
「隊長怎麼說？」
當辦公室門闔起，小谷以及和羅永德同車，負責押解應凌的同事立刻迎了上去關切。
「還能說什麼？就說要辦我，辦就辦，怕他？我只恨沒有把那個臭雜種撞成腦震盪。」
抱著教訓應凌的心態，羅永德刻意讓大漢仔與吳檢座同車，與小谷等人取得默契後，由他
擔任司機，在應凌被銬住，行動不便時，多次將警車從高速狀態急煞，蓄意令應凌在車內
碰撞成傷。
「謝謝各位學長的幫忙，請大家放心，無論大小事，學弟會一肩扛起。」
替無數受害人出了一口怨氣，羅永德只覺得渾身舒暢。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和你計較這個，既然淌了這個渾水，我們就有被隊長盯上的打算
。」
不需要羅永德自我犧牲，小谷等人單純地想知道隊長的態度。
「那個小鬼仗著家裡有錢有勢，什麼事都敢做，連那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
遵照檢察官的指示，為了蒐證，小谷從網路下載由應凌上傳的違法影片，其中不乏對女童
、男童性侵害的內容，參與行動的隊員同仇敵慨，不在乎隊長秋後算帳。
「怕，我就不會把他的頭往橫桿上推。」
小谷抓準時機，從應凌的後腦杓，順勢將他的頭推向銲在后座，用來固定手銬的鐵桿，撞
的他頭昏腦脹。
「學長就是學長，夠屌。」
羅永德舉起大拇指讚賞小谷的出手之準。
「別拍馬屁了，去寫你的報告，我們所有人都會挺你。」
齊聚是要給羅永德支持，以行動表示，他並不寂寞。
羅永德回到座位上，主動打電話給人留在地檢署的大漢仔，關心案情最新進度。
「網路業者確定IP位置出自應凌的電腦，他想賴也賴不掉，等檢座訊問完畢就會向法院聲
請羈押，我要上庭作證，晚一點才會回隊上。」
大漢仔向吳檢座說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務求一舉將應凌定罪。
「下次別再做這種事。」
心知肚明羅永德為了洩憤，存心教訓應凌。
「有事，學弟服其勞。」
羅永德搶在大漢仔之前動手，因為知道依大漢仔當時的情緒，不會像自己用迂迴取巧的方
式，讓他直接出手，應凌絕對會受到重傷，事情會更難以收拾。
「等結果出來記得跟我說。」
請學長放寬心，他承受的起。
掛斷電話後，羅永德專心寫著呈交給隊長的報告，總共被退回重寫三次，到第四次，隊長
才點頭收下。
耗了整整四個小時在文書工作，大病初癒的羅永德，終於疲累地趴在桌面上休息。
「應凌認罪了，一樣把所有的事推到冰狗身上，說自己遭到暴力逼迫，不得已幫忙兜售影
片，法官認為他未成年，沒有前科，沒有逃亡、串供、湮滅證據之嫌，無保飭回，我還在
設法說服吳檢座提出抗告。」
大漢仔傳來壞消息。
「幹，有沒有天理？」
羅永德氣的清醒，到茶藝桌找大夥抱怨，泡了快一個小時茶，直到家人來了電話逼他回家
，這才不情願離開警局。
想到機車還停在宜朗家附近，專程搭計程車繞道去牽回，羅永德從置物箱取出安全帽戴上
，發動摩托車駛入馬路穩定前進，一輛藍色的馬自達，從後方快速逼近，聽到後方來車按
了喇叭，羅永德回頭看了一眼，見到一名少年衝著他比了中指，車子加速地凶猛衝撞羅永
德，羅永德身體飛出撞上擋風玻璃，飛滾到地面，駕駛欲致他於死而來，打了R檔，踩足
油門，倒退從他身上碾過，最後再向前衝刺，輪胎朝著頭部壓過，車子顛簸上下晃蕩後，
飛快逃逸，羅永德頭破血流，宛如被肢解，在四肢錯位的狀況下斷了氣息。
少年殺人後開著車子停到疏洪道堤外停車場，有人等在定位接應，少年興奮地從那人手中
接過一袋二十公克裝的海洛因，歡天喜地騎乘摩托車找地方享用。
那人動手將馬自達車子的前後車牌拆卸下來，用布在內外擦拭後，將整輛車套上塑膠袋作
為遮蔽後，拎著車牌進到停在不遠處的車內。
「應凌哥，人已經擺平了。」
那人打電話向應凌回報任務圓滿的達成。
「嗯，記得把車牌和這隻手機處理乾淨。」
這人肩頭上有一大片的英式刺青，身分是冰狗的手下阿泰，平時受到應凌照顧，收受他大
量的金錢，在應凌默許下，私下挪移冰狗的毒品在外頭兜售，公開以冰狗為尊，私底下唯
應凌的命令是從。
「這招太絕了，任誰都會以為是冰狗幹的。」
從被大漢仔盯上後，冰狗便將平時代步車輛交由阿泰打理，正好被應凌拿來利用。
「等冰狗一掛，他的地盤就交給你，我玩膩了，年紀也到了，以後想怎麼幹你就怎麼幹
！」
有案在身，即將滿十八歲，精明如應凌決定收手。
「這些條子一定是頭殼壞掉了才敢惹你。」
比起冰狗，阿泰更加敬畏應凌。
「別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
應凌專注在自己的計畫中。
「我會帶著人守在應凌哥身邊，只要宜朗敢出現，我們一定會馬上逮住他交給你處置。」
宜朗想要偷襲，應凌便安排一群人埋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老招，簡單好用，屢試不
爽。
掛斷電話，應凌摀著縫了十六針的額頭傷口，咬著牙低笑起來。
「逼我瘋，我就瘋給你看，敢動我就得付出代價。」
應凌挾怨報復，羅永德的魯莽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瘋狂的笨蛋還是笨蛋，瘋狂的天才，才是真正的惡魔。
心中始終存著這份篤信，因此應凌從不將冰狗放在眼裡，這回栽在宜朗等人手上，被牢牢
捉住小辮子，當無須再動腦掩蓋罪行，便放縱自己恣意妄為，展現苦苦壓抑，過去不屑使
用的暴力，羅永德是第一個祭品者，接下來會是宜朗，然後是宜朗所依靠的神秘領頭羊，
所有惹怒、愚弄他的人都必須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坐在床上，看著被警察徹底翻過一遍，搬走電腦的凌亂房間，應凌因為憤怒而充滿血絲的
眼睛，因為羅永德的死，壓力得到了抒解，緩緩回到正常的平靜模樣。
「凌凌，奶奶來看你了。」
聽到母親的叫喚，在下樓之前，應凌對著鏡子，將表情調整成，任誰看了當會認為是恐懼
、懊悔交雜的可憐樣。
含著淚水投入奶奶的懷抱，認錯、泣訴自己受的迫害，從加害者搖身一變成為受害者。
「奶奶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保住我的寶貝孫子。」
老人家知道了孫子犯下的錯事，相信孫子的清白，帶著神父到家中替應凌祈禱，希望藉由
神的慈悲，幫助他度過這次難關。
「好好地向神父告解，乞求天主的原諒。」
老人家勞煩神父帶應凌上樓進行儀式，自個留在客廳和兒子、媳婦商談解決後續事宜。
「無論花多少錢都要擺平這件事。」
「媽，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要不是你平常老跟那些地痞流氓扯在一塊，我孫子會認識小太保，惹上這種麻煩？」
嚴厲斥責兒子，應義忠與妻子自知理虧，不敢回嘴。
「記者那邊要好好打點，現在這個時候社會觀感很重要，明天你給我召開一場記者會，除
了宣布會補償受害者，我還要捐出一千萬給慈善團體做公益，爭取法官輕判。」
老人家不惜出重資，用錢保得應凌周全。
「絕對不能放過那個壞小孩。」
氣呼呼責令兒子，務必要讓逼迫應凌去做壞事的冰狗受到制裁。
擔心母親老邁的身體因為怒氣而受損，應義忠滿口答應，吩咐妻子好生照顧母親，自己進
房間去張羅後續的事宜。
神父帶領著應凌禱告，一個小時後，應凌裝作受到感召，在神父面前痛哭流涕懺悔，神父
欣慰地解下胸前十字架，替他掛上。
「不論你曾犯做什麼樣的罪，只要誠心誠意地悔改，天主都會寬恕原諒你，你祖母做了那
麼多善行，天主必然會保佑你們全家。」
再次為應凌祈福，神父才在他的目送下回到一樓，壓根沒發現惡魔般地少年在背後露出嘲
諷的微笑。
當神聖儀式進行時，羅永德的死訊，經由交通隊傳回少年隊，調閱監視器畫面及目擊證人
指證後，行兇之人直指冰狗。
一名員警疑似遭到毒梟之子撞死的消息上了即時新聞。
得到局長的全力支持，隊長聯合刑事單位，結合兩個單位的人力，再調動霹靂小組直擣蔡
家根據地，當所有人群情激憤出發為羅永德討回公道時，接獲噩耗的大漢仔，卻獨自開車
前往應義忠的住家。
行兇的人百分之百是應凌。
儘管同事言之鑿鑿那輛肇事的車子正是屬於失蹤多時的冰狗，犯案後，將車丟棄在停車場
，拆走車牌、清理跡證的種種行為，皆是冰狗殺警後心虛，想要逃避追查的鐵證，而應凌
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但大漢仔就是知道，羅永德喪命在應凌手中。
哪怕是自尊心邊緣出現一點破皮，應凌都會要傷害他的人負起責任。
這回被宜朗敲下一大塊，無處發洩的怨氣，羅永德成了最佳的出口。
從天色昏黑後便開始下起的毛毛細雨，等到大漢仔從地檢署外的停車場將車開出時，雨勢
已經加劇變成了滂沱大雨，打在板金上像是急促鼓聲的吵雜雨滴，仍壓不過大漢仔心臟喧
騰的鬧動聲，他可以聽到自己的憤怒化做心跳，即將從胸口爆發而出。
車子停在應義忠富麗堂皇的大門外，隔壁副駕駛座，少了聒噪不休，年輕血熱的羅永德，
卻多了一把沈默冰冷的警用手槍。
再無猶豫，大漢仔將槍塞在腰際，轉身從后座沙發拿了雨傘，打開車門，開傘，無畏雨勢
跨出，撐著傘慢慢堅決走入雨中，按下門鈴。
先進到屋內，以辦案為名，要求見應凌一面，只需要對準他的心臟，輕輕扣一下扳機，殺
人償命，天經地義，正義得以伸張，羅永德也能暝目。
非法卻是一勞永逸，像應凌這種禍害必須徹底斬草除根，否則未來危害更深更廣。
「大漢仔你怎麼來了？」
萬萬沒想到來應門的竟是刑警大隊的陳小隊長。
「你們？」
大漢仔驚訝地問。
「應議員向局長申請人身保護，我們大隊長奉命派了一組人，24小時貼身保護議員和他兒
子，你也知道，他和老蔡正式撕破臉，老蔡很有可能對他不利。」
小隊長像大漢仔解釋因由，等待他說明來意。
「我要找應凌問些事情？」
「他睡了，你明天再來吧！我知道死了一個兄弟，你心裡一定很不好過，但冤有頭債有主
，別找錯對象。」
陳小隊長阻止大漢仔入內，確實應凌有犯案動機，卻沒有證據能證明他犯案，語言中警告
大漢仔別衝動誤事，嚴守警察的分際。
拉高傘面仰望，二樓燈火通明，應凌就站在陽台外俯瞰門外的動靜，欣賞兩名警察的對峙
，背光，無法看清應凌臉上的表情，但大漢仔肯定他正在微笑，恥笑他的無能為力。
「回去吧！洗個澡冷靜一下，天大的事明天再說。」
企圖全被看穿了，應凌與家人做了萬全的防範，大漢仔無奈地折回，再度進入車內。
雨太大，擋風玻璃上發滿水珠，干擾開車視線，剛啟動雨刷，見到一張白紙夾在橡皮與玻
璃之間在眼前滑動。
憑空出現的紙張，令大漢仔好奇不以，關閉雨刷，降下車窗，冒著雨將頭手伸出車外取下
紙張，雖然字體被暈染散開，仍然依稀能辨讀出寫在上頭的字句。
你做不到的事，我來做，別擋我的路。
看也知道這是宜朗留下的紙條，他人就在現場目睹一切，乳臭未乾的孩子對現實的體悟遠
比他來的深刻，被徹底小看了，卻不得不承認擺在眼前的事實，他無奈地撕爛有如泡在水
中的紙張扔出車外。
車在雨中行進，前方有一個穿著在超商販賣的簡便雨衣的行人，在燈光照射下，黃色雨衣
格外的顯目，大漢仔按了兩下喇叭，示意要他退到路旁讓出道路。
行人頭也不回靜靜地往右側移動，車子快速地從他身邊飆過，濺起大片的水花，瞬間覆蓋
行人的身影，行人逆來順受地，任由從天而降的雨水，從地面揚起的髒水潑灑自己的身體
，用穩健的步伐踩在泥濘的地面上，濕漉、污穢地持續向前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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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頂著腫脹疼痛的喉嚨，完成了這一回
我很喜歡這一篇的氛圍 希望大家也能滿意
就當作連續假期的禮物吧
以上
這次應該不會再爆那麼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