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整頓好儀容，他率先拉開門步出，縱然站在維護貴客隱私的立場，空服員盡可能壓抑住好
奇心，裝作對我們的荒唐行徑視而不見，仍能看見她們向我和哲人投射窺探的目光。
哲人風度翩翩像是沒事般地，保持微笑，像是對待一個穿著禮服，即將從豪華轎車跨到紅
地毯上的女星，牽起我的手，帶我緩緩走向座位區。
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再低調也無法阻止她們在背後議論，不妨高調向眼前的空服員炫耀自
己有多快樂，反骨性格作祟，我故意踩空，整個身體倒向哲人懷抱，一臉倦容又帶歡
喜、羞澀看著離我最近的空服員，從外表看，我就是位貪歡過度，心力交瘁的女人。
看見空服員在我面前深呼吸，因為震驚而挺直腰桿，瞪大眼睛的模樣，我相信她們腦裡正
出現無數幻想，自行重建剛剛在洗手間發生的私密情事，火辣辣的性愛過程。
哲人的狂野和他散發的濃濃書卷氣不成正比，更能引人遐想，當她們用讚嘆眼神看他時，
哲人向來的從容不迫感，營造出一片遼闊的曖昧空間，我像是小鳥依人在他的攙扶下回到
座位。
「沒想到妳那麼調皮！」
哲人全看在眼裡，沉著地配合外，不忘像個老師般地訓斥我的劣行。
「你還沒真正認識我。」
熟悉、癡迷於一個人的身體，仍不能算是相識，我們依舊陌生。
「喔！那麼妳呢？又認識我多少。」
哲人說話時，一陣亂流襲來，機中廣播提醒乘客繫上安全帶，他紳士地將手伸入我覆蓋在
下半身的毛毯，尋覓到帶子，摸黑地替我繫妥，卻不止如此，用力將伸縮的帶子拉到最緊
，冷不防約束我的行動。
因為腹部受迫，身體突然一緊，我不得不放開偷偷握在手中，正準備撥打回組織的空中電
話。
想利用按鍵音，使用摩斯密碼示警，發出說我與哲人同機，要他們到機場埋伏的訊息，將
哲人一舉成擒的企圖遭到識破。
「小姐妳沒事吧！」
空服員看見我痛苦的表情，急忙走近慰問，而她正是守在廁所門外，被我戲弄的那一個。
哲人順勢看向因為一隻手潛伏其中，而凸出的毛毯，輕浮向空服員挑眉，暗示他正用手替
我進行叫人臉紅心跳的性服務。
同為女人，空服員被誤導此刻的我正處在高潮來臨前的尷尬時期，瞭解這種懸在半空中的
苦楚，空服員慌張地說出：「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接著快步避走，再也不敢朝我
們走近。
我有口難言，只能任由哲人擺佈，眼睜睜看著他扯斷線路，瓦解我的小動作。
「你是個冷血瘋狂的變態殺人魔。」
惱羞成怒，我反唇相譏。
亂流過去，飛機回復平穩，我掀開毯子，在他的手背上捏了一下，等逼走他後
，動手解開橫在肚子上的壓迫。
「很遺憾被妳這樣看待。」
哲人一臉地落寞。
「不然你還希望被當成什麼？」
做出驚世駭俗行為的傢伙，竟然妄想被當作正常人。
「白馬王子怎麼樣？」
他戲謔地說。
「你比較像是先在蘋果下毒再來吻醒公主，還有那種找人將她關在高塔裡才來解救的變態
王子。」
滿口地諷刺，小心地隱藏心意，絕不能讓他看輕自己。
「是啊！我這種人注定沒法和女性維持長期而固定的關係。」
哲人有自知之明，卻難掩失望。
「以為妳會懂。」
因為把我當成能理解他行為的人，最後證明並不是，因而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
哲人無奈地說完，然後悄悄地將手按在我的膝蓋上，像是被一台能輕易碾碎車輛的重機怪
手包圍住，在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凍人的殺氣透入骨頭內。
再不做出反應，我的膝蓋便會被他無情掐的粉碎，在劇痛中昏厥後，他便可以上下其手，
用任何他曾使用過的暗殺手法，不漏痕跡在高空中殺害我。
「小姐。」
我驚慌地舉起手，大聲地呼叫空服員，一進入空服員的視線內，哲人立刻鬆手。
「我餓了，有什麼推薦的餐點嗎？」
已經喝過酒，我改點主餐。
心有餘悸，耐著性子聽完空服員的介紹，開口叫了一份鵝肝醬牛排。
「也給我一份，順便給我們兩杯紅酒」
不想被人看出破綻，哲人附和地說。
在不准攜帶刀械、危險物品的飛機上，頂級艙等的西餐使用的鐵製刀叉，是我唯一能碰觸
到，尖銳具有殺傷力的武器。
鎮定等待空服員擺設好餐具，送上熱騰騰的排餐，像是飢腸轆轆埋頭在享受餐點，趁哲人
將一口牛肉送入嘴中咀嚼時，冷不防用餐刀刺向他腎臟，一旦內出血，任他有通天本領也
難發揮。
他左手拿刀，右手持叉，右側正是他的死角。
從他穩居頭號殺人多年，便該想到他是左右開弓，全方位的殺手。
我的刀刺向的角度犀利而準確，速度自信絕對不亞於男人，只見他目不斜視，將刀無聲擱
在盤邊，騰出左手，晚一步出發，卻準確搶在刀尖前頭，制住我的手腕，使勁加壓，痛的
我將刀脫手，牛排刀硬生生插到隔壁的座椅側面，嚇得鄰座的乘客從椅子上跌落。
「對不起，可以再給我一把餐刀嗎？」
哲人不動聲色向空服員索要新的餐具。
「不小心插到座位上了。」
空服員送上新的刀子，驚異地看著仍持續在小幅度晃動的閃亮刀子，聽哲人那不算是解釋
的解釋。
「常有的事。」
服務至上，空服員語無倫次說著不合乎常理的事，然後忙著為受到驚嚇乘客更換座位。
哲人沒說破，但臉上帶著不屑的笑容，彷彿在恥笑我僅有這麼一點能耐，激起我的好勝心
。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就是。
我在隨身行李準備一個常備用藥的七角藥盒，為了度過這趟長途飛行，盒子裡有幾顆強效
安眠藥。
我喝光自己杯子裡的紅酒後，光明正大起身拿取，當著哲人的面，將安眠藥當作胃錠在嘴
裡咬碎，巧妙地藏在舌下，再向哲人借用他的酒水吞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藥粉吐回酒中
。
「其實紅酒很容易氧化，氣味稍微改變就會被察覺異狀，我個人不太建議妳的作法。」
哲人看穿了我的詭計。
「如果是我，我會這麼做。」
哲人從我手中拿過藥盒從裡頭倒出兩顆安眠藥，掐住我的脖子，逼迫我張嘴，將藥投入，
在我快喘不過氣時鬆手，藥就這麼滑入我的胃裡。
「好好地睡一覺，等妳醒來我們就到米蘭了。」
心知這不是用來迷昏他人的瞬效藥劑，哲人卻像是篤定我絕對不會反抗，跑去催吐，用胸
有成竹的口吻說。
等我感覺到後頸像是被一隻巨大的蚊子叮咬，猛然刺痛過後，我才知道原因，哲人給了我
一記手刀，令我當場昏厥。
使用得當，人類的手敵的過電擊棒或是針劑，隨時隨地能給予大腦震撼，中斷意識，他是
用手的佼佼者，又熟稔人的身體構造，是我不自量力，在專家面前賣弄微不足道的本領，
落得自食惡果的下場。
恍恍惚惚中，我聽見一二三在叫我。
「醒醒。」
像是做了一場夢似地，睜開眼睛，我身邊的哲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二三那張臃腫可愛
的臉。
「是夢嗎？」
我問一二三。
「夢妳個死人頭，我們的證件、電腦全被哲人拿走了。」
在我昏迷期間，哲人大肆搜刮，拿走我們用來與義大利分部要員確認身份的物品。
「你怎麼可以讓他為所欲為？」
我驚醒地斥責一二三辦事不力。
「我瘋了嗎？拿自己和飛機上所有人的命跟他拼。」
一二三辯解，隻字不提當哲人來到經濟艙向他討要隨身物品，他全然屈服，聽命的懦弱行
為。
「他走多久了？」
「差不多有五分鐘。」
「還來得及，我們快走。」
我想追趕，卻欲振乏力，走沒兩步路腿便癱軟，幸虧一二三及時從後方抓住，我才免於摔
倒。
「算了，讓他走吧，我們在慢慢從長計議。」
一二三阻止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我選擇接受現實，兩個人緩慢在空服員目送下走出機艙
。
「妳男朋友對妳真好。」
在臨走前，空服員用羨慕的眼神，送上一整袋，像是香水之類琳瑯滿目的免稅商品。
「好到我想死。」
我默默地收下，捏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脖子，步履蹣跚進入空橋。
緊急通知總部，轉請義大利官方臨時核發一張通關文件，我和一二三才得以順利進入義大
利境內。
哲人尾隨我，出沒在機場周圍的消息傳出，義大利警方不敢大意，對機場內外展開全面的
清查。
我上了九人座的休旅車，與在車上透過衛星通訊與總部作完粗略地簡報後，立刻與組員開
會。
哲人在米蘭期間，試圖前往殺害他的黑手黨成員個個一去不復返，他們興致勃勃想知道，
我如何從他手中死裡逃生。
不跟著他們起鬨，初步瞭解目前維安工作進度及部屬狀況後，我勞累地闔上眼睛休息，即
便聽見一二三大言不慚，對著要員們瞎編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纏鬥驚險場面，不作聲，隨他
大鳴大放。
安靜地回想哲人為何要這麼做？
到達這次工作的臨時駐紮地時，警方已經傳來從機場調來的錄影畫面。
監視器鏡頭清楚地拍到哲人一手提著一二三的筆記型電腦，拉著行李出關。
一名面貌身材姣好，穿著入時的紅髮女子上前迎接，兩個人親暱地搭上私人轎車離開。
警方從車牌追人，循線找到一個住址，據留在現場監視的警員回報，他們進入一家飯店後
，至今仍未外出。
怒氣未消，組織又委予我指揮一組人力的權力，當下點齊人馬，帶上裝備直奔到哲人下榻
的地方。
黑手黨的成員也收到員警通風報信，早我們一步到達，我看著一群高頭大馬的凶神惡煞，
坐滿電梯前往位於頂樓的總統套房。
「你們搭下一班電梯，其他人跟我走。」
兵分二路從電梯、樓梯包抄，雖然不認為黑手黨能輕易成功，卻也擔心哲人意外栽在他們
手裡。
等我趕到頂樓，先行來到的組員一臉驚恐群聚在門口。
短短的時間內，十幾名壯漢，全遭折口跪在地面上，紅髮女子穿著整套黑色內衣，性感吊
帶襪，翹著腿坐在大床中央，近距離仔細一看，我在時裝雜誌國際版見過這名女子，她是
維多利亞秘密的專屬女模，性感惹火，在她乳房兩側沁出濕潤的汗水，可想而知之前發生
過什麼好事？
「他人在哪裡？」
莫名的嫉妒點燃，我毫不客氣劈頭便問女模，哲人的下落。
女模不慌不忙地看向緊閉的窗口。
獨立的閣樓，無法從兩旁陽台逃走，唯一的出路是垂降到下方樓層，窗口卻沒有架設裝備
，我探頭到窗外，向下看，哲人正徒手，利用狹小磚隙間找到著力點，宛如人形蜘蛛俐落
在高樓中穿梭。
「雖然妳可能不喜歡我，但是我喜歡妳，就算妳用刀刺我，拿槍打我，這份心意也不會改
變。」
他順勢盪進一個窗門敞開的陽台，仰著頭對我示愛。
「有種你不要跑。」
我應該這麼對他說。
但我沒有，我用手勢告知組員，哲人所在的樓層，指揮他們行動，自己留在上頭固守，展
開拖延。
「你有跟她做愛嗎？」
想也想不到，我在意卻是私人問題。
「做了會怎樣？」
哲人寧可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下，也要問我的想法。
「那麼你就死定了，就算要追你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跑去把你千刀萬剮。」
我信誓旦旦地說。
「這樣喔！那我做了，而且做了兩次。」
哲人比出兩根手指。
我回頭瞪了紅髮女子一眼，迅速地拔槍朝下射擊，子彈不偏不倚從他手指間穿過，這是我
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驚嚇的表情。
在我擊發下一顆子彈之前，哲人已然進入屋內，最後看見他側臉的表情，那一抹出狡猾得
意的笑容，叫人恨的牙癢癢地。
似乎這一切全在他的算計之中，包括我的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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