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願】 作者：艾迪生
(1)援交廣告
我剛上大學時，父母替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棟房子，為我打理好一切。
我的學校位於半山腰，租屋處是接近山腳，騎機車去上課約要十五分鐘，但路
上令人心曠神怡的風景能看五十分鐘，所以我沒有一次準時上課過，這句話也每次
成為我遲到安慰自己的藉口。
猶記得我第一次騎車去租屋地點時，是開學的前兩天，我的行李沒有很多、僅
幾套衣服、兩個包包，畢竟母親說那裏的東西一應俱全，除了我還在托運的電腦外
。
路途上，一邊欣賞風景的同時我騎得並不快，這山上許多房子都是十幾戶一聚
，分散在山裡，我抓著龍頭拐著彎，風吹得落葉繽紛，加上樹蔭的慫恿，舒適的讓
人很想騎車衝下山崖好好睡一覺，不過很快地我就來到我接下來可能要睡四年的地
方。
循著記憶的指標來到一塊巨大白色岩石卡住的路口，那是母親提醒的路標，我
將機車停下步行，印入眼簾的是一長排石磚路、兩行老舊的木屋，如此古色古香，
我拍拍那巨石，街道上也有幾輛機車，但汽車肯定是進步來的，望著入口週圍鮮豔
的花圃，紫的、黃的、紅的……我背著包包滿心歡喜像是踏入精靈的地盤。
我輕巧地走在石階、面迎微風，清爽的感覺使我放慢腳步，然而兩側的房屋卻
有著強烈的對比，一邊是暗淡、沉寂，仿若無人居住，另一邊則不時傳來電視機和
交談聲，奇特的是熱絡的對街每家每戶外頭皆放著數支電扇朝馬路吹送。
「嗯？這不是浪費電嗎？」我好奇，仍繼續尋找地址。
一會兒漫步，一會兒巡視，山上的視野可以籠罩整個市區，不遠的地方還有一
斷崖，那或許是個眺望世界的好位置，我心想有空必要去一下。
總算，在腳痠之前，我停在一棟兩層樓的屋子外，它的屋頂成三角形，加蓋的
鐵皮屋，屋身和其它棟相似，都是木造建築，頂多嵌合幾樣鐵皮窗或修修補補之類
的加強。
於是我敲門，心情緊張，看見紗網內一位老奶奶坐在躺椅打呵欠聽廣播，她面
無表情瞧了我一眼後調整音量站了起來，她的眼袋有點大，眼睛濛濛、紅紅的，灰
髮蒼蒼的她杵拐杖往後面走的時候還向我招手。
「跟我來。」我看她的神情彷彿是這麼說。
我點頭微笑走進屋內，立刻有種木頭的香氣侵襲，那味道比檀香更清淡些，綿
延不絕。
我看著屋子裡的擺設簡單，最裡面是簡易的廚房，旁邊是廁所，一道圓桌和三
張圓椅在客廳，圓桌擺有相框，圓椅上有毛毯，此外沒有沙發、沒有冷氣，以及兩
支電風扇正插著延長線對準戶外吹。
嘎嘎嘎……我隨著老奶奶繞過廁所旁的樓梯一同上樓，那樓梯發出的聲響不免
讓我擔憂……
跟著她的身影來到二樓，樓梯的盡頭是一扇門，四個角落有些蜘蛛網，不過配
上這屋子老沉的氛圍，對我來說無傷大雅。老奶奶推開門，充滿皺紋的手指著房間
，她緩慢地說：「這裡你睡，你媽媽有和你說吧……」
「有。」我點頭說道：「我會保持清潔、衛生。」
「好，我告訴你，我就睡在隔壁，和一個老鄰居一起……」老奶奶陸陸續續交
代好事情給了我鑰匙。片刻過去，她準備下樓之時，我瞧出她眼神閃過一絲猶豫，
老奶奶說：「還有啊……」她停頓，欲言又止，勉強低下頭說：「那個，咳！晚上
小聲點，這裡都住些老人家，很早睡。」
「沒問題。」我回答。
「嗯……」老奶奶下樓時若有所思，又回了頭看我數秒才緩步離開。在她離去
後我也動手整理自己的東西。
這裡的空間實在比我想像的大，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整頓完畢的我檢視著房
間，一個電腦桌、一張雙人床，還有寬大的衣櫥和床頭櫃上的小電視。
我還在牆上挑了位置貼上一幅風景海報。
我也把戶外的一支電扇搬到我房間，想當然爾是朝我身上吹風。
夜晚，老奶奶在我忙完後，親手做了便當給我，盤子上滿滿的山珍佳餚，對我
來說算是房東歡迎我入住的最佳禮物。
然而看似稀鬆平常的生活下，一切詭異的事便從今晚開始。
夜晚，沒電腦的我僅看著電視解悶，可是看久了確真的越來越悶。
「窗、是窗吧。」我摸摸鼻子，下午的打掃在我洗完窗戶便把它給鎖起來，搞
得房間裡密不透風，漸漸熱得喘不過氣。
我穿上拖鞋，試著開窗，我的房間有前後兩扇窗戶，一扇是朝對戶人家，另一
扇是面向山裡。
「山中的風較涼。」我轉身打開，讓風帶著昆蟲的夜鳴進來。
我彈開附著在紗網的小蟲子，山中夜景盡收眼底。
山區的路燈是螢火蟲，閃爍黃光，點綴成金；而螢火蟲是夢想的路燈，夜裡發
光，目眩神迷。
「來到這，是該夜遊的。」我試圖穿上鞋，扭了扭，鑽了鑽，一陣無奈又放下
，「嗯……一個人不免寂寞，大學該交女朋友的樣子，好比鞋要穿一雙嘛。」
我孤獨地自言自語，手插腰將鞋踢到一邊，敲到木板”叩”的一聲，再躺回床
時，那第二聲”叩”特別明顯，因為我鞋只穿一隻腳而已，卻發出兩聲敲響。
我豎耳聆聽，電視調低聲音，它彷彿有意識般接受我的等待，第三聲、第四聲
，很細微的聲響，不斷地敲著。
叩！叩！
敲著哪？
「前窗。」我聽出來，心想：「咦？窗外有影子，白色的影子。」
當時，我不認為我害怕，畢竟我的身手很快，前窗一瞬間被我打開，也由於我
動作太大，白天沒裝好的紗窗就這麼彈了出去，「啊！」我驚訝，眼睜睜看著它掉
落的同時被風吹走。
很快地，我的注意力回來那聲響，它變得靜悄悄的，如同對面人家的寂涼，漆
暗——一間唯一的獨棟房屋，沒和其他屋子連接，四周用柵欄圍起來，野草肆意滋
長，高過正常人的腰際。
我左右觀望，旁邊兩戶早早關燈就寢，至於正前方的那戶……我判斷應該是沒
人居住。
我等了一下子，給風颳了一陣子，沒見著白色影子，臉也沒被嚇紫，但失去紗
窗的關係，逐漸有蟲子闖入我的地盤，我勉為其難的關上前窗，沉思：「難道是光
吸引蟲子來撞的聲音……那白色霧影是怎麼一回事？」
我擔心越想越怕，只好趕緊熄燈入眠，何況明早學校還有活動呢。
所幸當晚睡得很安穩，心平氣和入睡，電風扇也吹得很涼。
隔天一早，我對昨晚發生的事情就沒什麼在意了，因為系上的迎新活動肯定會
比較有吸引力，無論是可以見到系上的女生或是學姊……等。
「呵呵……」我傻笑，腦袋胡思亂想，步伐隨著遐想與期待緩緩加快。
豈料過了一晚，我重回停車的地點，那大白石依舊屹立不搖，但我的機車可就
變樣了。
後照鏡被別人牽機車時撞歪，車尾被刮傷，還被塞進十來張的廣告紙。
”漂亮妹妹，等你來電！”、”我需要你，快打給我！”。
一堆援交和0204的廣告竟然肆虐到這深山野地來，我看著它們簡直是哭笑不得
。我發動引擎，利用那些紙張替我解決後照鏡片上早晨的露珠，出發至學校。
而我的學校在山上，占地面積挺大，我花不少時間在搜尋系學會邀請信函裡寫
得教室。當我找到時，教室已經坐滿滿的人潮，我低著頭手中還提早餐，很多人回
頭張望，我倉促地移動到後面的空坐位，聽著學長姐講解，發覺我們班上的女生多
過於男生，且我感覺好看的女生，她的附近越是沒有男生敢接近。
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嗎？我不知道，但大家都在偷瞄就是。
「越是在意，就越裝作不在意。」一女生的聲音突然從我耳朵旁傳來，嚇得我
差點跳離坐位。
我摀著嘴吞嚥早餐，一位微笑很甜很甜的女生，穿著橘色吊帶短褲露出潔白雙
腿、配上米色上衣，就好似土司夾蛋般可口。
如今，她也一手拎著早餐正睜大眼睛把臉靠向我。
「你好面熟啊……」她收起笑容，神色匪夷所思。
初次被女生搭訕的我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我苦笑，發現一些男生也關心到我這
邊，更準確的說是”她”這邊。
「啊！」她注視我片刻後發出小小的驚嘆聲，她盯著我的早餐又看回她的早餐
，她那微翹的馬尾讓我向後閃躲了兩遍，她嘆了口氣，表情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便
如釋重負地放鬆，臉色變化過程十分迷人，當我沉迷在她臉上的時候，豈料她大聲
開口說：「你不是那個在早餐店丟援交廣告的人！」
「啊？」瞬間換我的表情驚訝了，因為全班都聽見了。
”我就是那個在早餐店丟援交廣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