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因為朝上方扳折,死在哲人手上的人,個個仰天無語。
情到濃烈時,無法意識到自己在屍體面前纏綿。
褻瀆死者大不敬,卻因為對方是以殘殺為樂的安東,我感覺不到一絲愧疚。
當躺臥在哲人胸膛前品嚐那宛如天籟的高潮餘韻,角度的關係,隱約能看見安東的眼白,
不自覺地問起哲人,殺人便殺人,大費周章將人固定在特殊姿勢的理由。
「向上天祈禱就不該面向地獄,罪人應該仰望著天堂懺悔。」
哲人裸著半身將安東僵直的雙手交握,擺成祈禱者的模樣後,下床著裝。
「過來。」
我裹著被單,跪行到床邊,主動替他扣上襯衫鈕釦,安東惡意散布謠言,哲人沒死,雙手
仍健在,鋼巴替他作證混淆視聽的動機不明,右肩的傷卻是紮實沈重,激烈的動作後,覆
蓋住傷口的紗布暈出一小片鮮血。
雖然他表現的不以為意,但傷就是傷,是人就會因此感到痛楚不適,不能將槍傷轉移到自
己身上代他受苦,幫助他更衣微不足道,卻是為他分憂解勞的誠意。
「為什麼選擇這個職業?」
哲人問我加入組織的契機?
「我有一個學姐是組織的成員,她說動了我,順利招募我進委員會工作。」
我是經過國家考試特考及格的調查局幹員,耐不住整天擔任監聽的無聊工作,才會投向高
薪又能充分發揮我專長的新職位。
「殺人?」
哲人有興趣的是我那段時間的兼職。
「有稍微沾染到一點髒污就會枯死的花,也有只能活在風塵中,才能燦爛生姿的花朵。怎
樣?關於這點你有意見嗎?」
替他整頓好了衣著,我挺直身體問,維持一貫的驕傲自信。
「比起楚楚可憐,我更欣賞勇敢、性感的女人。」
哲人說明了他的偏好,我相信,不然無法解釋他為何對我另眼相看。
「你呢,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虧欠哲人太多,不認為我們之間存在著平等的關係,因此猶豫帶點畏懼,小心地刺探。
「教授安穩的生活無法滿足你,所以才殺人?」
我大膽地猜測。
「正義是一開始也是最終的理由,要綻放才是花朵,沒有伸張的正義如同不存在。」
因為哲人渾身散發叫人難以忽視的凜然正氣,於是這種教條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一點也
不會令我覺得可笑做噁。
他低頭淺吻了我。
「三天後我會正式動手,想阻止我就做好完全的準備,妳無須對我留情,也不要奢望我會
放過,包括妳在內,任何阻擋在我面前的人。」
哲人給予我寶貴的情資,看似是種優惠,眉宇間透露出的高漲氣焰,正式對我下戰帖。
「下次吧!不然多拖一點時間,看看你的手傷,我不想勝之不武。」
我建議哲人別逞強,此刻他的弱點畢露,少了一半戰力,我只需宣揚出去,針對下手,他
難逃層層緝捕追殺。
「正義不能拖延、遲到,像是閻王的召喚,要他三更死,無人能留他到五更,三天一到他
就是死人。」
哲人斷然決定不走進,我給轉圜的空間,囂狂的篤定我從惱羞變得欣賞。
「轉過去,我要穿衣服。」
不再阻止,接受他的選擇,換我開始著裝。
被扯掉的鈕釦不足以遮蔽胴體,索性僅著內衣,衣擺隨興交叉打結,鉤住他懸在半空等待
的右臂彎,故意向外拉動,在他眉頭重重皺了一下才放鬆力道,之後像是沾黏似地輕柔依
偎在手臂上,不許任何人傷害它分毫。
關上門後,哲人破壞門鎖,確保一時半刻沒有人能進入發現安東的屍體,從容地和我拿著
門卡去退房。
替我和安東辦理入住手續的櫃臺小姐驚訝地看著,我與另一個陌生男人親暱地走出。
「Bitch mine!」
哲人點著自己胸口宣示主權。
換做以前,男人膽敢以擁有者自居,我少說賞他一個巴掌,從此不相往來。
我先說了不得體的話,哲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作法天公地道。
接受之外我更加碼贈送,點頭附和他的說法。
「Yes……」
小姐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站在顧客至上的立場,尷尬地稱是,用驚奇眼神目送我們離開飯
店。
命案現場不宜久留,哲人和我在機場計程車排班處分道揚鑣,臨走前反覆交換不下十個吻
,如膠似漆地,像是一對拆不散的戀人,任誰也想不到三天後我們即將再次生死對決。
回到基地,立刻吩咐一二三召集眾人,隱瞞由哲人口中得知,當作是收到一份準確的線報
宣布哲人將在三天後對總理下殺手。
「請總理隨扈取消行程,我要騰出一個戰場,正面圍捕哲人。」
萬無一失的策略是總理不現身,找個替身上場,佈下陷阱守株待兔。
「辦不到,三天後在威尼斯要展開這次國會大選全國誓師大會,總理堅持要親自出席。」
經過協調,義大利特勤局否決我們的提議,一二三轉告他們的決議,必須安然護送總理抵
達會場,順利完成演講,所有權責單位聯合作戰,不惜一切代價全力防堵,哲人所展開任
何形式的攻擊行動。
哲人過去幹下的豐功偉業,行為模式,早被歸納整理,提出應對之策,擔任總理安全工作
的人員,所有重要的家眷被集中保護,不讓哲人挾持利用,他在台灣那一場心理戰整個過
程,翻譯成義大利文供特勤人員參考,他們有自信不會受到言語動搖,一心完成任務,磨
刀霍霍預備一舉終結哲人不敗的傳說。
一連串的聯合勤教結束,接下來便是不斷模擬演練,緊鑼密鼓的操演到一段落,在得以休
息的深夜,一二三拎著一手啤酒一大盒披薩前來敲門。
「哲人究竟如何從安東手中逃跑?」
一二三好奇地問。
安東的死訊在我和哲人分開後的半個小時後被媒體公諸,他被折口,先前在網路上的自吹
自擂不攻而破,哲人以行動證明他仍穩居第一的寶座,安東的屍體,徒為哲人在殺手界所
建立起大牆增加高度,越來越難以跨越。
「不知道,或許從頭到尾根本只是他在胡說八道。」
哲人不是誇耀的人,我更不是多嘴的女人。
「鋼巴為什麼會進來淌這次渾水,他這麼做只會令自己信用破產。」
一二三的疑問,也是我想解開的疑惑,曾想過,他被憤恨蒙蔽眼睛做出錯誤的判斷,偏偏
鋼巴從來愛惜羽毛,懂得利害得失,這回賠上自己聲譽實在令人不解。
「最近有鋼巴的消息嗎?」
我問一二三這位從前長官的動向。
「沒有,除了這次為安東證明他殺的人是哲人外,他和家人像是人間蒸發似地。」
在委員會任職期間,鋼巴與各國政要,重要情治單位建立起深厚的情誼,他的政治手腕高
超,失去這份工作,並不影響他的發展,只要他願意,多的是國家級組織願意吸納他加入
。
「大概被哲人嚇的腦袋不正常了。」
一二三認定上次事件對鋼巴造成打擊太大,以致於他的行為失常,過氣鬥敗的公雞無須再
提。
「明天你們就要對上,妳真的下的了手?」
一二三並非第一線人員,擔任後勤支援情報統合,他大可遠遠看好戲,卻在意我的想法。
「和死神談戀愛,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別死在他手裡。」
哲人會給我無窮無盡的寵愛,也會給我猝不及防的死亡。
選擇保命,放棄任務,不是我的個性。
「那也用不著跟著別人一起殺了他。」
經過這幾次折騰,一二三不再以常識衡量我和哲人的關係,像是閒話家常似地談論我們這
段撲朔迷離的感情。
「愛一個人要尊重他的選擇,我懂他,他也懂我,真到生死交關的時候,我會親手了結他
的性命,他不會受太多的苦。」
「別嘴硬了,真想他死,妳不會到現在還沒告訴大家他右手受傷的事。」
一二三認為我的刻意隱瞞,便是起了保護哲人的私心。
「是嗎?」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兩人又聊了一個多小時,一二三才告辭拖著微醺的腳步回到自己房間
休息。
隔天他睡過頭,頂著一頭亂髮急急忙忙趕到作戰會議中心。
「收到最新的情資,哲人的右肩受到嚴重槍傷,與他對戰時,不用客氣全力對準他的右側
攻擊,不需要考慮活捉,你們給我往死裡打。」
一二三錯了,我從沒動過維護哲人的念頭,等到今天才說,是為了確保要員們不會因此懈
怠。
「有問題現在趕快問,待會兒你們只能靠自己隨機應變。」
我以前線最高負責人身份給予要員們最後發問機會。
「沒有,現在出發。」
在我一聲命下,要員們依照先前的任務編組陸續動身,一二三不可置信看著我。
「尊重才是愛他。」
我堅信,哲人不會希望我放水,那會減損我們之間濃烈的愛。
「去吧!去吧!拼個你死我活,我不管你們了。」
一二三自暴自棄不再理會。
「我全靠你了。」
目前的我仍得仰賴一二三的支援,才能和哲人一較高下。
「到時候別埋怨我。」
一二三自然是站在我這邊。
「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怨你?」
我親吻一二三臉頰朝外走。
「你們都別死在對方的手上。」
一二三語重心長地說。
「盡量囉。」
我輕鬆揮手道別,來到門外坐上特製的防彈車等待總理的座車經過。
十五分鐘後,特勤局兩輛黑色前導車從地下室駛出,總理所在的車輛到最後一刻才決定,
包括我們也被瞞在鼓裡,收到指揮中心的指命後,我依序指揮組織所屬的維安車輛插入車
隊中,我安排自己在最中央,方便於掌握突發狀況,即時調度人力,前所未見高規格的防
衛陣勢,一條長龍的車陣在全面交管下,順暢平安地抵達飛機場。
空中有戰鬥機巡弋安全無虞,如我們當初所推演,從降落地面到會場之間才是對戰的熱點
。
一如在米蘭的措施,我率領的要員從第二輛飛機先行佈哨,換搭第二批的車輛,這回我打
前鋒,坐在第一輛車裡引導整個車隊開往目的地。
「注意,有一台動向不行的輕型機闖入飛航管制區。」
一二三在空中監控全局,向我提出警訊。
我請駕駛打開天窗,伸出頭在四周尋找可疑的航空器,果然在一點鐘方向,看見一二三口
中的螺旋槳小飛機向車隊飛來,特勤局的直升機立刻前往攔阻警告,它卻沒有停止的打算
。
我看見飛機機門打開,一個物體從高空落下,不偏不倚砸中我後方的車輛擋風玻璃。
駕駛緊急煞車,我帶領車裡的要員下車察看,其他的車輛分成兩路改道而行,用來混淆攻
擊者的視線。
哲人只能二擇一追擊,甚至於總理根本不在車陣裡,他得手機會低,這次高空突襲終將無
功而返。
但情況並非如此,義大利分部的要員開始騷動,他們驚恐地圍著被折口的屍體議論紛紛。
死者是義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的首腦,多年來無人能侵犯的極惡教父。
哲人這一步不求狙殺總理,而是在打擊軍心,他成功做到了,見聞者莫不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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