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我們回到舞台,安娜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我想憑她女人敏銳的第
六感,她曉得我和袋鼠的關係了。
艾迪生拿著他寫得簡短序幕及古書,安排好安娜和辛達的進場,我跟袋鼠退到
台下觀摩,新劇本的第一幕便正式開演。
嘎嘎……講台上方的數位相機錄製著,我和袋鼠專注看他們演戲,而艾迪生一
邊看稿、一邊又三不五時抬頭看戲非常忙碌。
我看著舞台上沒有任何道具,他們兩人穿著平時的便服排練,飾演愛莎的安娜
雙手插腰說:「父親快點,母親不可能在這的……」
她眉頭深鎖,表情心不甘情不願。
「那……」演愛莎父親朗尼的辛達還不放棄一絲希望,他左顧右盼說道:「她
不在這村莊,那會在哪兒?」
「我說父親……我們騎著駱駝行經危險的流沙坑,能活著逃出已是不幸中的大
幸,母親還連人帶包袱、駱駝陷下去,這……難活了……」愛莎神色哀傷,她說:
「你不要相信沒根據的說法,什麼遭流沙吞噬的人會在另一個流沙坑吐出,我們該
擔心的是沒錢購買駱駝,無法橫渡沙漠回家啊!」
朗尼聽著女兒的抱怨,他沮喪地坐在地板說道:「嗯……我剛問過店家,最快
出發的商隊還要等上十天,我們的錢在這趟經商失敗後所剩無幾,還不夠旅店過夜
,一天吃一餐或許能熬到十天吧……但我也不能保證商隊會收留兩個餓到無縛雞之
力、沒用處的人。」
「那怎麼辦?我非得想方設法盡快離開這。」嬌氣逼人的愛莎用她的纖纖玉手
假裝遮著臉——劇情中她是蒙面紗的,她說:「我討厭這村莊的男人,他們都覬覦
我的美貌。」
「我的寶貝女兒啊。」朗尼起身,他說:「不然繞遠路到”大綠洲”,那裡有
水源和空屋子,是各方商隊必經之路,我們帶補給品過去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商隊
停留那兒。」
「嗯……好吧,便依父親所言,我們快買糧食和水,走人了。」心急如焚的愛
莎說完話回眸一盼,美艷的她眉宇間流露出焦慮之情。
-卡-
艾迪生喊道,他垂下劇本鼓掌,我和袋鼠亦同熱烈掌聲。
「呼。」安娜解脫似的癱在辛達身上。
「再來第二幕照書上演了。」艾迪生手撐在舞台,提醒安娜和辛達:「再稍微
複習吧。」
袋鼠和我看著相機剛錄製的影片,不同於往常,它的畫面出現特殊的雜訊導致
錄得不很清晰,安娜和辛達的身體好像打上馬賽克般產生透明區格,與袋鼠心有靈
犀的我,兩人都知道對方往不好的地方想……
我們立刻反應給艾迪生,但他不懂古書、石井和小教堂三者離奇的前因後果,
我們又不能說出事情始末,來搞砸好不容易死灰復燃的靈劇社,於是我和袋鼠左右
為難著。
「沒關係啦,時間緊迫,不必看回顧檢討。」艾迪生推開相機螢幕,他說:「
我可以聽見他們的台詞做記錄就好了。」
「喔……」袋鼠只好默默的把相機放回原位。
「我們想太多了,機器用久總會故障的。」我說,合理化這情況。
此時艾迪生詢問台上二人準備好沒,安娜比了OK的手勢,辛達也說沒問題,艾
迪生轉頭向我說:「黑筆保持待命,他們如果狀況好,第二幕、第三幕連續演下去
,我會判斷他們劇情走向,做暗號給他們看,適時的讓你登場。」
「嗯。」我點頭,蓄勢待發。
艾迪生將古書遞給我,他語重心長的說:「那古書你拿著看,我有做大綱在我
自己寫的劇本上,你聽他們的台詞,追著劇情投入其中,不要一出場還結巴,搞不
清楚情形便麻煩了。」
「好。」我說。
「袋鼠妳呢……出場會晚點,先坐著休息。」艾迪生語氣委婉。
「不,我站著看,坐著怕睡著。」昨晚睡不安穩的袋鼠說。
而我雖然想陪在袋鼠身旁,但站著看古書太累了,我獨自退到長椅上坐著翻閱
它,辛達他們也展開第二幕的戲碼。
***
我和父親走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這裡寸步難行。
回憶那慘況,我和父親的駱駝遭流沙坑吃了,我趕緊跳離剛買不久的它。
一著陸,我的一隻腳陷入沙堆,我拼命地挖沙逃離了無底洞,累得坐躺在地。
脫困的我回首時,眼睜睜看見我騎的駱駝埋入無底的流沙,我不心疼它,我們
相處短暫未產生感情,但陪我成長十六年的母親就另當別論了……
我淚流不止,閃避不及的母親僅在沙裡露出一隻手臂,父親急得跳腳,我們無
法對付那流沙,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終究,我們離開那傷心處,小心翼翼地往遠方的綠洲前進。
我知道浩劫還沒結束,這只是她詛咒的開端……
***
看完數頁的我將古書倒放椅上,額頭莫名冒出汗滴,沒想到今晚的後山變得有
點悶熱,我嘴乾舌燥走進社辦拿杯飲料再走出來,見安娜和辛達很認真的演出,無
視我的走動,要是之前安娜看到我不尊重她的表演,肯定趁演戲空檔冷眼瞪我。
「好棒唷。」台下的袋鼠虛心學習著。
我找她拿紙巾擦汗,看她到晚上沒穿外套,即能知曉氣溫不如氣象播報預期,
它入夜悄然回溫了。
嘎……我坐回長椅,續翻古書,跳過幾頁,挑選安娜她們正在演的劇情。
***
大漠茫茫,背著行囊的父親有氣無力地走著,我跟隨他的足跡,狂風則抹滅它
們。
我們必須在天黑前找安全的地點過夜,沙漠潛藏的危機多如繁星,我三不五時
會回頭查看,總覺背後有陰影存在,那隆起的沙堆十分可疑,它彷彿在追蹤我們,
在沙漠裡割出一條直線,喚醒我對某種可怕生物的記憶。
傳言中,它有巨大的螯爪,尖銳的毒刺,喜躲於沙中移動快速,還可以製造流
沙……
無止盡吸入的流沙啊……我想起母親,又紅了眼眶,自從在沙山的陰影見著她
的影子,我就察覺我們碰到的流沙不是偶然,是她叫它來的,母親是第一位犧牲者
。
我想在接二連三的恐怖預兆下,父親應該也漸漸明白,她的恨意比無底洞的流
沙坑還深。
我們甩不掉她,只好前進,越過無數沙丘後,一片迷茫下,一個小綠洲在眼前
,那有十來株枯萎的植物和一棟老舊的石屋,父親興奮大叫著,我們狂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