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問君 城隍之五

作者: bluewaveocea (角落正在成長茁壯的香菇)   2012-04-11 17:09:07
先前不能解釋的東西用陣法來解釋的確說得通了:陣法裡養的鬼魂跟屍體不能離開陣法,
周家可能在幾百年前做了缺德事,佔盡後山地利拿來豢養兇鬼以及屍體,至於那位收集屍
體的道人,可能就是告訴周家這種陰損辦法的道人,而姜羽暉察覺的那股被隱藏得很好的
奇異味道,或許就是這片山凹匯聚的陰氣。
姜羽暉垂下眼簾。唯一說不通的點只剩下那些搜山的警察為什麼不像他們一樣遭受鬼魂跟
屍體的攻擊?
「如果你的猜測屬實的話,」桃妖右手向外一伸,一把樣式與姜羽暉那把雷同的桃木劍現
形在他手中,「這趟回去又有不少陳年案子要翻出來好好整理了。」
「在那之前,」姜羽暉雙眼不離那群逼近的怨鬼和屍體,拔出腰間的桃木劍,「我們勢必
要走出這個鬼打牆,拆了這個養陰的陣法才行。」
桃木劍尖依著四方位置在地上劃出一個看似簡易的陣法,中央他們站立的位置刻了一道咒
文。然後,姜羽暉對桃妖說道,「你守在這裡吸引他們的注意,我來想辦法拆掉這個鬼打
牆。盡量不要破壞掉地上的陣法。」
話一說完,姜羽暉腳尖一點便離了陣式,留下桃妖獨自面對眼前蜂擁上來的鬼魂和屍體。
「啊、喂。」桃妖正想抱怨姜羽暉要他做的事情以人形來說有多麻煩,飛撲上來的怨鬼沒
能讓他把話說出口。他迴過身,飛快地捅了一隻鬼,地上還有一具屍體趁亂蹭到陣法邊緣
,被他抬腳——他的腳已經化成桃木枝——挑飛。就那麼幾下他弄清楚黑霧底下藏了多少
隻屍體和怨鬼。
單純吸引這些傢伙的注意力對桃妖來說不難,但是要維持腳下陣法的完整就有一定程度的
困難,姜羽暉既不是用劍氣把陣法刻在地面,也不是用其他不易抹滅的東西在地上劃陣,
桃妖不能保證他的移動不會抹去腳下的痕跡,他只能放棄以人形的模樣和這些東西周旋。
如果姜羽暉往桃妖方向看過去的話,她能見到讓陳成接受不良的畫面:他的核心部份雖然
是人的模樣,但他的全身上下冒出無數的褐色枝幹,遠遠看來就像一隻巨型多腳的節肢動
物。
可惜姜羽暉並未回頭,當然,她沒那個空閒,即便她看到桃妖那副模樣,也沒什麼難以適
應的地方。她手裡持一張符,嘴裡喃喃唸了幾句,符紙忽然在她手裡燒成灰燼。
「果然如此。」她抬起頭,看向上方虛假的天空,手裡不斷做著捏掐的動作,腳下一刻沒
停,不斷來回走動確定方位。待她確立地點蹲下身佈置符咒,陳成的屍體好死不死又從旁
竄出來搗亂。
姜羽暉突然很想把那具身體灰飛煙滅,滅掉比較省心,省得他晃來晃去看著糟心。心裡想
歸想,手上的動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身體往旁一側,陳成的屍體沒辦法阻止身體的慣性,衝勁帶著他向前直撲,隨即被身側
的姜羽暉摜倒在地。姜羽暉坐在屍體身上,拍張符在他額前,復又爬起身繼續她未完的事

「煩死了。」她冷冷丟出那麼一句,遠在姜家和姜有為大眼瞪小眼的陳成沒來由得打個寒
噤,「給我乖乖待在那裡。」
由於陳成的打斷,姜羽暉必須重新確認方才找到的位置。地上的屍體微微抽搐掙扎著,姜
羽暉連看都不看一眼,繼續進行她手裡的事。
她陸陸續續標記了幾個點,紛紛在其上壓了一張符紙,黃紙周遭畫著潦草的幾筆。桃妖看
她繞了鬼打牆一圈還沒實質的拆除動作,在應對那些鬼魂屍體的空檔隨口問道,「你打算
怎麼拆掉這個鬼打牆?」
「我要強行灌入陽氣。」姜羽暉對桃妖喊道,她不怕那些鬼魂知道她的盤算,他們只是依
據死前的執念以及陣法的驅使對他們出手的魁儡罷了,「這裡會形成鬼打牆的原因是因為
這裡陰氣是滯留的,不會流動,只要陽氣進來這座鬼打牆自然就散了。不過等會你要護好
你自己。」
「你要灌入陽氣時記得給我個提示。」打鬥並未佔據桃妖過多的思考空間,他向姜羽暉強
調,「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跟這群東西一齊受損。」
姜羽暉要注入鬼打牆裡的陽氣勢必是大量且精純的陽氣,於桃妖而言那不僅僅是不舒服而
已,而是置身火窟那般的令他難受。要是他沒稍做準備就和姜羽暉灌進來的陽氣碰頭,天
知道他要在城隍府休養生息多久方能中和掉那些過多的陽氣。
姜羽暉知曉桃妖的顧慮,當然不會做出那種殺敵三千自損五百的蠢事。她要灌入陽氣,首
當其衝的問題便是如何讓在她的手中不會感到不適。就算桃妖認為那是工傷不甚在意,他
家都城隍鐵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要挾姜羽暉替他們地府一干上下做連冥紙都沒得領的
白工。
損友唄,無非是朋友有難插他兩刀,要不就是有借沒還再借不難,區區一點白工只是損友
情誼間的潤滑劑,能降低做白工的機率當然還是要多加避免。楚豫和姜羽暉兩人失聯千年
再見彼此,見到對方就想要拖人下水陪自己痛苦的本事隔了千年始終未變。
桃妖又和怨鬼鬥了一陣,便聽姜羽暉從後方喊道,「可以了,換手。」
桃妖覷了空檔抽身退開,姜羽暉隨即遞補而上,接手桃妖的打鬥。她不似桃妖倚仗植物的
方便,運用生生不息的樹枝進行攻防,銳利的劍勢在怨鬼雜亂無章的攻擊下顯得清俊。她
腳踏罡步,下盤沉穩,劍身如同一尾游龍行走在怨鬼之中。
然後,她左手結了一個印,桃木劍尖一轉,深深沒入地上的咒文之中。桃妖被她護在身後
,只聽姜羽暉沉聲說道:「起陣。」
話音一落,大量的熱氣衝破鬼打牆,自他們的頭頂上方傾盆而下,湮滅了姜羽暉刻在地上
的陣法,波濤洶湧地朝四周奔去。那些鬼和屍體被熱氣一沖頓時沒了勁,全都軟趴趴地伏
在地上,不能再起。桃妖站在姜羽暉的身側,他略略抬頭,看向逐漸瓦解的鬼打牆邊緣,
淅瀝瀝的雨聲夾雜著陽氣帶來的清風再次落在他們耳際。
姜羽暉憑著桃木劍蹲在地上喘氣。方才那一下幾乎掏空她的體力,幸虧有桃木劍的支撐,
不然她的模樣鐵定更為狼狽。
「果然……還是……勉強了一點……」姜羽暉邊喘邊說道。她的頭微低,抵著桃木劍柄,
調息了一會方歪歪斜斜地站起來,「快點走吧,省得等等陽氣一過陰氣又匯聚起來,這裡
又會變成鬼打牆,我還要再灌一次陽氣。」
「怎麼會那麼吃不消?」桃妖見到姜羽暉脫力的樣子雖然吃驚,仍是趕緊背著她離開鬼打
牆的範圍。這裡的地形只進不出,陰氣流進來便再也出不去,滯留在此的陰氣長期下來自
然而然形成天然的鬼打牆。
「因為我現在是女的。」她的聲音抱怨中帶點鬱悶,「馬的,女人的身體強行召喚陽氣真
的會累死。」
女為陰,男為陽,姜羽暉在陰氣豐沛的地方以陰召陽本來就不容易,陽氣下來要操控得宜
更加困難。女孩子的身體鎮不住充沛旺盛的陽氣,要使陽氣聽從她的指示,她要耗費更多
的精力與心力在上頭。
他們匆匆離開鬼打牆的範圍,直到那一片區域隱沒在林木之中,桃妖突然開口,「那些鬼
魂跟屍體都沒事吧?」
被那氣勢強勁的陽氣一沖,鬼魂屍體倒的倒,不能動的不能動,裡面的屍體鬼魂牽扯到不
少案子,要是姜羽暉沒拿捏好分寸,不甚湮滅到一具案子相關的屍體或怨鬼都會造成城隍
府的作業困難。
「不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姜羽暉沒好氣得說,「被陽氣那樣一傷,他們大概需要很長
一段時間復原吧,我在刻陣的時候有拿捏陽氣的強弱。」
得到姜羽暉的保證,桃妖便放下心了,他不用擔心查案查到最後沒了屍體還是事主最後不
了了之。他們繼續朝山凹中央的方向前進,淡淡的桃木香和著雨水的味道挑起姜羽暉身體
裡的疲憊,催使她在桃妖背上小憩幾分鐘,恢復些許體力。
不得不說桃妖是個很好的馱獸(如果都城隍知道姜羽暉使用馱獸這個名詞鐵定氣得牙癢癢
),他不但沒讓姜羽暉磕著碰著,也沒讓姜羽暉顛簸到,任何會破壞她睡眠品質的事情並
未發生。桃妖不清楚姜羽暉是否淺眠,但他盡可能替姜羽暉建立一個安穩的休息環境。
綿長的呼吸要不了多久化為短促點的吐息,姜羽暉啐一聲,在他背後哼哼唧唧地不曉得在
不悅什麼。
「你在咕噥什麼?」桃妖聽她情緒不太平衡不由得感到好笑。
「我在說楚豫那傢伙真是好命。」姜羽暉撇嘴,短暫的休息確實令她精神好多了。她的身
體需要完整的體能和能力,姜羽暉想,往後這種情況只多不少,體力透支只是增加自己死
亡的機率而已。
「……」這個話題桃妖不予置評。他跨過一棵根部隆起的樹木,對姜羽暉宣告,「山凹中
央就快到了,你再休息一下。」
「嗯。」姜羽暉閉上眼睛,觸目所及是一片青色。
或是說,她看到的,是一片青色的衣襬。
那套衣服……姜羽暉不用刻意去想便能記起衣服的細紋,甚至那人腰間的玉珮紋路。
她嘆口氣,睜開雙眼。桃妖背著她走往下坡,林間的景色不斷後退,剎那間,姜羽暉莫名
感到一絲茫然,不過她很快便把突如其來的情緒收拾乾淨。
漸漸晦暗的天色浸染了整片林蔭,壓得整片林間異常沉悶,桃妖的腳步聲和落葉融成一體
,沒能破壞周遭凝聚下來的氣氛。姜羽暉伏在桃妖背上無聊到出了神,絲毫不受環境影響
。美人在懷,她這個累贅自然要放空當得徹底一點才是。
桃妖走了不久,遠方的林間忽然明亮起來,姜羽暉確定他們終於擺脫這片樹林,來到他們
的終點,山凹底部。
總算是可以回家休息了,姜羽暉想。只要拆掉周家留在山凹底部的陣法,後續的處理統統
是城隍府跟警察的事情了,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不管是那位失蹤的仁兄還是整片山區的
陰氣,都是都城隍桌上待審的案件而不是她的委託。陳成是找都城隍申冤又不是請她幫忙
找屍體,這些破事都和她無關,她只是被都城隍找來當免費勞工的路人而已!
桃妖加快他的腳步。他靈巧地在崎嶇的山徑中跳躍,姜羽暉聽著風聲呼嘯,心情難得地跟
著風聲一塊朝林木盡頭奔跑。身側的樹木藤蔓以及腳下的樹根不斷地退後,最終他們越過
森林的邊緣,半是昏暗的天色下,幾十公尺開外有一棵巍巍的樹影聳立在他們眼前。
姜羽暉從桃妖的背上滑了下來,剛往樹影的方向踏了一步,隨即抽腳倒退四、五步。
那棵樹不但生長得茂盛,樹幹也長得粗壯,周身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濁氣,難怪附近的草
木都被壓著打,跟它比起來簡直營養不良。姜羽暉拿出桃木劍,戳了戳腳下的草地,幾下
戳不夠又再戳幾下,看似無聊的舉動因為桃妖從後頭拍上她的肩膀而打住。
「怎麼?」姜羽暉抬頭應了一聲,沒得到桃妖的反應,倒是見到手電筒的光芒穿透黯淡的
天色,到達樹木的彼端。
光暈的邊緣、起起伏伏的樹根上躺了一個人。他面朝下,似乎不省人事,姜羽暉猜測,就
算他們弄出巨大的聲響可能那人不會有任何反應。在他之後的樹木被手電筒的光暈圈在中
央,扛起他身後的蒼穹,與姜羽暉他們打起了對壘。
「啊、喔……」姜羽暉呆了呆,然後,她抬頭看下天空。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糟糕,連帶他們的運氣也很糟糕,姜羽暉內牛滿面的想,沒起大霧真是
不幸中的大幸。
桃妖張了張唇,老半天才找回他的聲音,還帶點踟躕,「那是……?」
「西王母的蟠桃。」姜羽暉回答了桃妖的疑問。她的聲音完整,像是在說服桃妖,也像是
在說服她自己,只不過外皮裹著一層不解,還黏著那麼一絲驚愕,「而且,還是魔化的蟠
桃。這真是——蟠桃怎麼會長在這裡!」
※※
西王母、蟠桃、活生生的天庭植物長在人間、魔化。不是說桃妖不懂這些,而是眼前的情
況任哪個見識多廣的鬼差看了都會消化不良。沒有人想過等待他們的會是不該生長在人間
的東西,通常情況下,養在陣法中央的不是大妖就是大鬼,蟠桃這種東西從來不在他們的
設想裡。
但凡天上地下的東西落入凡間盡是替三界惹出一堆麻煩,嚴重一點的不但能牽扯上各路神
仙,耗費人力數百數千年收拾善後——雖然天上跟地下總是意思意思派個人來收拾而已。
相對於天庭地府,人界因為嚴重的資訊不對稱造就了各式各樣誇大渲染的傳說記載。
「先前我們以為周家造了這個養陰的陣法,但是這裡的情況看起來是我想錯了。」姜羽暉
的劍尖在草皮上抖了抖,她是真的累了,以往跟姜天佑處理案子也沒這麼辛苦過,但是眼
前的情況不容她休息,「剛剛我不是說,周家後山是個養陰的陣法嗎?現在我們處在陣法
的中央,看到了事實,我必須更正我先前的說法,先前在鬼打牆的推論根本是錯的。這個
缺德的陣法不是設來養陰用的,而是為了壓制陣眼裡魔化且過於強大的蟠桃。」
她看向蟠桃,腳尖微微向外打開,霎時間,微弱的金光自她腳下綿延而出,古怪的文字在
她腳下相互勾勒,隨著姜羽暉催使的力量閃著點點金光,映亮蟠桃之外的整片草地。
「這就是……楓香山裡的陣法?」桃妖看向地面,顯得有些愣神。在地下辦公久了,人與
人之間什麼愛恨嗔癡、狗血芭樂的鄉土連續劇劇情都看遍了,難得看到一個少見的陣法,
桃妖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和人間嚴重脫節。
「真歹毒。」姜羽暉看著地上流曳的金光說道,「造陣的人因為自己道行不夠,乾脆以毒
攻毒,借用枉死之人的怨氣,鎮住因陰氣匯聚而開始魔化的蟠桃。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可
惜造陣的人學藝不精,托大了,陣法設得拙劣不說,幾個關鍵的地方觀念有錯,導致陣法
殘廢,發揮不出它原本應該有的功效。半殘的陣法捱不過時間的磨礪,鬼魂的屍體長年浸
淫在過重的陰氣以及蟠桃的影響下紛紛魔化,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情況。」
那些被用來設陣的魂魄被道人困在此地,理論上,在陣法消亡之前不但不得超生,更無法
離開陣法的束縛。龐大的怨氣交織陰氣得不到宣洩的出口,被困在此的鬼魂以及屍體吸收
,以此封住日益強大的蟠桃,但因陣法漏洞百出,防得了蟠桃魔化卻防不了陣法內的鬼魂
受到影響,徒減陣法的使用壽命。
幸虧陣法並不完善,經過無數的冬寒夏暑,陣法耐不住時間的撼搖,鬆動得厲害,像都城
隍曾提及的女鬼應是在因緣際會之下掙離陣法;有的鬼魂打從陣法設立之初根本不在陣裡
(設陣的人居然落了最重要的魂魄,這令姜羽暉感到不解),像陳成。也因為陣法設計不
良,才讓姜羽暉他們有機會一探究竟。
桃妖在這方面不是專業,轉而諮詢姜羽暉,「你想怎麼處理?」
姜羽暉收了催使陣法的力量,沒有多想的回道,「先補強這個陣法再說,要是直接拆掉陣
法山凹會大亂。」
光想山凹裡全部的東西加上眼前的蟠桃圍爐他們兩人,桃妖真是不願意想像下去。他們只
有兩個人,前方有滿血的蟠桃還有無數的鬼魂屍體,姜羽暉剛剛又耗了不少氣力,能撐多
久桃妖也說不準。
他正欲打算詢問姜羽暉她打算如何補強陣法,姜羽暉早已躍入陣法之中,扔下一句話在空
中飄盪:「留在那裡,不要離開。」
只見姜羽暉數著腳步,踩著特定的步法,有些吃力的穿越草地。被留在原地的桃妖一時無
事可做,他看到姜羽暉如此麻煩的穿越陣法便知曉裡面藏有他不了解的玄機,與其給姜羽
暉添麻煩,不如照她的話做,在原地等姜羽暉回來繼續下一步比較實際。
封住蟠桃的陣法裡藏著一個小型的陣法,只要誤觸陣勢,鎖在陣法裡的所有東西統統都會
圍毆上來,小小的草地根本是一片地雷區。憑藉不完整的記憶,姜羽暉謹慎小心地穿梭在
陣法之中,沒有把握下一步安全便留在原地重新推演安全的落腳處。
她一一將不健全的部份添齊,順帶依自己的想法佈置了一點東西,直到她來到一片似是而
非的角落為止。
那一塊區域不大,但是陣中的東西變化繁複,乍看之下容易被其表象矇騙,忽略背後隱藏
的玄機。姜羽暉只有約略的印象,一時之間無法判斷陣法的虛實,只能盯著陣式的脈絡猛
瞧。
她算不出可以安全前進並且安插自己陣法的地方。
原本她只是使用小型陣法的脈絡下去看陣勢,得出來的結論——可以設陣的地方會觸發陣
法。她又看了幾次,仍是得到相同的結果,可以設陣的地方會觸發地雷般的小型陣法,導
致她和桃妖被一群怨鬼圍爐。
她沉吟一會,重新省思自己漏掉哪個環節,想來想去發現她的想法不合邏輯:計算陣法的
條件不夠,得到的答案當然是錯的。
地雷的小陣設在封住蟠桃的大陣裡,如果依靠小陣給的條件計算不出她想要得到的地點,
導入大陣的陣式使條件完整是她可以考慮的一個辦法。姜羽暉深吸口氣。除了面對物理那
種需要高度專注的習題,她已經很久沒有在疲勞的狀態下認真去思考一個可能很複雜的題
目。
微微催動陣法的力量在潮濕的空氣之中流動,伏在草叢之中的淡色金光顯得一目了然。不
出姜羽暉的意料,這片似是而非的角落是兩個陣法重疊之處。
「嗯,雖然外邊的大陣相當破爛,但兩個陣式疊合的設計相當巧妙。」一道熟到不能再熟
的男聲像情人般親暱地貼在她耳畔——或是說,在她腦海裡——說道,「我想你不會看不
出來。」
姜羽暉眉毛上挑。她是沒有立刻看出來,沒想到那人比她還要擔心走錯一步誤觸陣法,竟
然挑在這時發聲。
「怎麼說?」姜羽暉用桃木劍筆劃眼前的草地。為了保存力氣,她在看清楚陣法以後就不
再催動腳下的東西,淡金色的痕跡早已被草叢吞噬,「你知道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不
能立刻下判斷是正常的。」
「是真的想不起來?」男人不苟同她的說法,姜羽暉挑釁地哼了哼,他才投降般地說道,
「好吧,我的錯,想不起來就算了。就像你想的,條件不夠我們就要去找我們遺漏的條件
,或者是被隱藏的前提。又或者,我們可以先找到正確的解答再去推測條件。」
「……」最後一句,這人受到選擇題的荼毒有多深?不過這個辦法簡單好辦,「你用這種
說法有種不協調感。」
「但是最為踏實,你不覺得?」他笑道。
姜羽暉隨便應和一聲。陣法佔去她大部分的思考迴路,肯分給他一個聲音應付一下就不錯
了。對方也沒抱怨姜羽暉的敷衍,任誰在思考期間都不喜歡受到打擾。姜羽暉看著陣法想
了一會,說道,「既然這裡是兩個陣法重疊的地方,我相信你絕對明白我的想法。」
「當然。」姜羽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就照你想的做吧。」
※※
知道剛剛計算錯誤的原因,姜羽暉這回得到正確地點,動作利索得佈好陣式。待她佈完陣
、重新檢視陣法無誤的時候,片片緋紅的花瓣驀然飛散滿天。
一股甜到膩死人的香氣赫然竄入她的鼻腔。
「桃……花……」姜羽暉愣了愣,猛地轉過頭,看向山凹中央的蟠桃。
蟠桃不知何時化為人形,抱起樹下昏迷的男人,一只手摸著摸著摸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
地方。
明明不是蟠桃的花季,但是蟠桃卻在瞬間開了整棵樹的花,加上那隻亂摸的鹹豬手,那不
是準備要交配吸人精氣是什麼!可想而知,瀰漫整個山凹的香味必定是具有催情功能的甜
香,倒可憐了那位成為失蹤人口的仁兄。
那股味道非常濃郁,不似桃妖身上那種清爽的桃木淡香,過重的甜膩味道禁不起反覆嗅聞
,姜羽暉只覺得那花香膩味得噁心。不得已之下,姜羽暉張嘴,深吸幾口氣,放下手裡的
佈陣工作。
甜膩的花香並未對姜羽暉產生任何影響,不過腦海裡和她交談的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無論如何,要是蟠桃手裡的仁兄真的被蟠桃迷姦,精氣被榨乾就算她找鬼差要人也沒得救
。這種時候姜羽暉相當慶幸對方是昏迷的狀態,如果是醒著——誰知道人家在春藥發作的
情況下對莫名其妙送上門的豔遇(應該吧?)有什麼反應!
桃花本身嬌艷,蟠桃的容貌當然不輸桃妖的漂亮,又因為魔化的關係,豔麗的容貌多了妖
冶的味道。如果地上那位仁兄是醒著、如果蟠桃對那位仁兄施展一些色誘的手段……姜羽
暉還是希望那個人繼續昏迷就好。
桃妖被姜羽暉勒令守在原地,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蟠桃和他一樣都是桃樹,這裡又是蟠
桃的地盤,想要做出有效的阻止行為對桃妖來說有某種程度上的困難。更何況,他沒有自
己的修為能勝過蟠桃的自信。
山凹聚集的陰氣抵得上一般精怪好幾年的修行,如果蟠桃能盡數化為己用,能力肯定比桃
妖高出許多。桃妖修煉不到家,也沒什麼心思在增進修為上,看似功底醇厚實則外硬內軟
,和道行高深的人打沒幾下便會顯露不足,加之都城隍護得死緊,真正需要武力解決的事
件多半都是武判官與都城隍出馬。
但這次真的是出乎所有人鬼的意外了。
蟠桃剜了桃妖一眼,既是警告又是挑畔。桃妖的右手緊了緊,地面裂開幾許,淺淺的幾根
桃木伏在土裡蓄勢待發。
蟠桃無視桃妖的憤怒。他沒有想過他的領地裡會出現另一棵桃樹,雖然對方的原身不在這
裡,但是形體能夠闖到他的面前也夠他起了警戒。仗著他自身的修為,他不認為桃妖能帶
給他多少傷害,生物的本能不會讓對方和他起衝突,而另一側的人類則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蟠桃俐落地替身下的可憐人翻身,做足準備要和人大戰三百回合,那副熟稔的模樣讓姜羽
暉和桃妖三生有幸見到赤裸裸的活春宮。
「看樣子這鐵定不是他的第一次了。」桃妖對姜羽暉吼道。
姜羽暉依循陣法空檔奔向蟠桃的所在地,一邊吼回去,「看也知道!這種事不用跟我講!

由現場的狀況推斷,那位倒楣的先生先前肯定被壓榨過幾次精氣了。更甚者,他之所以昏
迷的原因,說不定便是精氣流失過多、身體不堪負荷所至。
那麼,那位先生又是如何突破重重陣法,來到蟠桃的跟前,跟蟠桃交合,被蟠桃吸取陽氣

姜羽暉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可她清楚,楓香山裡的陣法不是隨便一位道士能夠看通並且
隨意拆解的東西。這個陣法她是知道的,雖然設得拙劣處處都有漏洞,但是陣法的核心以
及運用的技巧卻是她不得不在意的熟稔。
貫穿陣法的是橫亙道家各派的中心思想,但是構成陣法的概念卻是相當艱澀,看似各色門
派兼具又獨立於彼此。那並不是設陣道人的門派所長,而是至高至深的道理背後卻是最為
根本的想法貫徹其中。
就和她零散的記憶殘存的片段一模一樣。
可惜設陣的人學得不好,陣法設的零零落落,連蟠桃的香味都鎮壓不了。
香味……忽然湧起的想法打通姜羽暉心裡殘餘的疑點。如果那位失蹤的人並不是刻意進到
山裡失蹤,而是聞到蟠桃刻意散發的香氣被帶領到山凹裡來,那麼——
蟠桃想要掙脫這個封印住他的陣法,而他確實有那個辦法。
封住蟠桃的陣法早已不夠牢固,蟠桃不再像以往那般受限於陣法的圈囿。當他吸取足夠的
陽氣,暫時中和掉超出其他屍鬼的陰氣,只要再找個不會反抗的東西——封住他的陣法裡
的鬼魂、屍體,或是地上快被榨乾的可憐人,什麼都行,反正只要他們的陰氣比他強都好
——替代他困守在山凹中央,蟠桃確實能離開這個困住他已久的陣法。
姜羽暉臉色驀地一沉。
符火自她的手裡召了出來,未待姜羽暉有所動作,蟠桃搶在她之前蜷住她的手腕,輕輕鬆
鬆將她舉離地面。
「啐。」姜羽暉看了看纏在腕上的桃木枝,陣法真的太垃圾了,蟠桃雖然不能離開陣法圈
禁的位置,但是可以攻擊身處陣法裡的自己。她心念一轉,符紙要往樹枝上扔,卻被蟠桃
搶了先,樹枝一緊,符火自她手中鬆落,輕飄飄地落到地面。
「該死。」姜羽暉沒來得及罵完,符火炸裂一聲,燃成灰燼,引爆防範外人入侵的地雷陣
法。
姜羽暉瞇了瞇雙眼,分神朝林間看去,蟠桃又召出成堆成堆的樹枝要困住她。
眼角餘光掃到蟠桃有所動作,姜羽暉擎著桃木劍,架在她和樹枝之間,阻止再有樹枝纏上
她的身體。饒是她的劍法再好,失去反抗能力的手成了她的死角,一時之間,姜羽暉顯得
左支右絀。
蟠桃不讓她再有反抗的機會,趁姜羽暉捅穿一根樹枝的同時,乾脆卷上桃木劍,用上勁力
向後一扯。姜羽暉可不想讓僅剩的一只手被蟠桃扯斷,當機則斷,鬆手放開桃木劍。
桃木劍落入蟠桃手裡,他耀武揚威地揮了揮,威嚇般地將桃木劍往桃妖那頭擲去。
「住手!」桃妖堪堪閃過飛來的大型暗器。眼看情況危急,桃妖對陣眼中的蟠桃大吼,「
快點放開她!」
開玩笑!要是姜羽暉被蟠桃拖進去,他們都玩完了。不用說平安得離開楓香山,他們有很
大的可能會命喪在此。
作者: cairong (我是一隻豬~ㄍㄡ/)   2012-04-11 22:30:00
推推~~好看^^
作者: moooon ( 打滾中~~)   2012-04-11 22:34:00
推~
作者: dandyism   2012-04-21 10:06:00
陳成不是無頭屍? 怎麼貼符在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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