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位身穿風衣外套,腳上卻穿著運動鞋的偵探踏入了酒吧時,被拴在角落的報喪鳥
正好宣告著時間已到了最熱鬧的午夜時分。
斷了雙手的老琴師坐在木造舞台旁的鋼琴前,邊搖頭晃腦邊操縱著那雙在他去世時被
黑道砍斷的手,在黑與白的琴鍵間留下動人的樂章。
一個女服務生對偵探露出了職業性的微笑。偵探看了一眼她脖子上那道細長的刀痕,
並且由上頭尚流淌著鮮血的這點判斷她才剛死不久。
偵探看了一下四周,很快就找到了不久前從電話中聯絡過他的委託人──後腦杓缺了
一大塊骨頭、腦子清晰可見的中年男人,他一邊看著攤開在桌上的「蘋果冥報」一邊不時
抬頭往門邊張望,但卻完全沒注意到偵探早已經走進。
「有什麼新聞嗎?」偵探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沒什麼。」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明天鄧麗君的演唱會會邀請張國榮做嘉賓……希
特勒又再抱怨不想跟格達費關在同一個油鍋……」
「大概是因為種族問題吧。」偵探說,「我是說希特勒。」
「大概吧。」男人說,同時持續望著門口,彷彿忽略了偵探的存在似的,「不好意思
……我現在沒空跟人閒聊……」
「我知道。」偵探說,「你在等人──而且擔心他很可能根本不會出現。」
男人突然回頭,瞪大了早已經被車輪給壓爛的雙眼,彷彿這時他才真正注意到偵探是
存在的。
「你是那個人?」他說,「那個偵探?」
偵探點點頭,「我不介意給你看看我的執照。」他說,「但前提是,你得能接受它是
一張剛剛才寫好在餐巾紙上的鬼畫符。」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鬼』畫符……好個『鬼』畫符啊。」
「我本來預計的笑點不是在這兒。」偵探聳聳肩,「但是你高興就好。」
「抱、抱歉……」男人收斂起笑容,但卻又強忍著似的笑了幾聲,「我不知道你有沒
有這種經驗……你遇到某個非常悲傷的事情,壓抑了你的情緒很久,然後某一天你突然會
很想笑──即使只是聽到有一點點關連的事情。」
「我能理解。」偵探說,「你去世多久了?」
「快要一個禮拜了。」男人說,「剛開始,我還不相信自己死了……我像往常那樣回
到家,喊了聲『我回來了』,但卻沒人理我。我還以為我又做錯了什麼,像是忘了誰的生
日或紀念日之類的……然後我試著跟家人說話,但卻依舊沒人理我,於是我開始發脾氣…
…直到我發現他們在哭……」
男人邊說邊流下眼淚,「然後我發現自己其實早就知道了……我甚至還記得那台卡車
司機的表情──他嚇呆了,所以根本忘了踩煞車。但是我想我也有錯……畢竟為了貪快而
逆向行駛的人是我。」
「你適應得很好。」偵探說,「很多人甚至因此會變成冤魂……但如果跟你的死沒關
係,為什麼你要──」
「聽這裡的人說,你可以自由往來兩個世界。」男人說,「真的是這樣?」
偵探一攤手,沒有多做解釋。
「我想請你幫幫我的老婆。」他說,「我生前沒太多積蓄,唯一留下的,就是一棟還
有十多年房貸的破房子跟我的保險金……但有個人渣卻想拿走他們。」
「律師?」偵探說。
男子搖搖頭,「是個被人喊做大師的傢伙,好像很會算命跟看風水之類的,是我老婆
的同事介紹來的……他一進我家,看著我的照片就說什麼我在這裡過得很慘,如果不讓他
幫我修法就會不得超生之類的──總而言之,他就這麼站在我面前,卻用我的名義要騙我
老婆錢……偵探,我的死已經給我的家人帶來太多悲傷跟負擔了,拜託你,別讓他們再因
為我而失去更多。」
01
「七號十三樓?」看似已過五十的社區警衛看了一眼偵探剛剛才填寫好的訪客紀錄,
「你也是來找那位大師的?」
「是啊。」偵探微笑點頭──那是一抹讓人怎麼樣也不會把他跟他的工作和能力聯想
在一塊的溫和笑容,「我有點事情想請教那位……大師。」
「那你可來對地方了。」他將身子微微前傾,像是要告訴偵探什麼秘密似的,但隨即
卻用著連站在門邊的人都可以聽清楚的音量說道:「咱們這位大師……不蓋你,一句話─
─真的很靈驗!」他邊說還邊豎起大拇指。
「我也是這樣聽說的。」偵探說,「儘管收費好像有點──」
「那都是別人眼紅瞎說的!」他說,「大師一般幫人處理事情是不收錢的……頂多讓
人自己包個紅包吧。就算真的要收費,也是為了替你打通關係……你懂我的意思對吧?有
錢能使鬼推磨。」
一瞬間,其實偵探很想告訴守衛,他遇到的鬼可沒一個會推磨的,而且人間的錢也對
那邊沒有什麼太大的功用──除非是拿來修法或積陰德。但他只是微笑,又聽了守衛幾句
廣告詞般的讚美後,就走進了電梯。
電梯既空且滿,除了偵探跟一個帶著狗的女人外,其他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乘客。女人
看了看偵探按的樓層一眼,露出了一種「又來了」的不耐煩神情,而被套著藍色狗鍊的馬
爾濟斯,則是從頭到尾凝望著角落那個捧著自己頭的女人。
女人在七樓離開,偵探則是隨口跟幾個鬼魂閒聊了幾句,然後在電梯抵達了十三樓後
也同樣離去。
這個社區一層樓有四戶,但是電梯門一打開,偵探幾乎是立刻就能判斷出那位大師所
在的是哪一戶。
背對著電梯門,偵探左手邊的第二間房門外坐了三個人。門邊還掛了一個寫上了「生
命能量諮詢所」的小招牌。他走上前向裡頭望去,見到還有好幾個人站在玄關處等待。
「請排隊喔。」一個女人說,只見她脖子上掛滿了護身符、嘎屋、天珠之類的東西。
他將一張紙跟一個空的紅包袋遞給了偵探,「你可以先把自己的情況跟出生年月寫在上頭
,這樣可以省下待會兒登記的時間。」
「我想請問──」
「如果不知道農曆的話就寫國曆。」女人說,「我們會替你換算。」
「我不是問這個。」偵探說,「抱歉……我想確認一下,因為我待會兒要問的事情很
隱私……可以幫我安排最後一個嗎?」
「最後一個?」女人皺起眉頭──而且她似乎很常皺眉,「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究
竟有什麼事情,但是你這種要求……」
「拜託。」偵探伸出手來,狀似要握手。
女性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或許是基於禮貌,她還是伸出了手。
偵探的右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則在她的手掌背上拍了拍,「抱歉讓妳困擾了,但
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請幫我這個忙好嗎?」偵探說,「黃小姐。」
「你怎麼……」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想縮回手,但卻又停了下來,「……大師一個
小時後會休息,我可以幫你約在……五十分鐘以後。」
「感謝妳。」偵探說。
然後也不忘微笑對著她身後飄浮在半空中的男人輕輕點頭。
02
於是,偵探在四十五分鐘後回到了這裡。
就像女性剛剛說的,由於已經接近了大師的休息時間,外頭排隊的人潮已經散去了。
當偵探走來,剛剛的女性也正好站在門口。
「你該不會一直等在這裡吧?」她說。
「我在附近晃晃。」偵探說,「跟人聊天。」
「你有熟人住這?」
「算是吧。」偵探說。
當然了,他知道自己當然不能告訴對方,自己剛剛在樓梯間認識了一個五十年前、早
在這棟大樓還未蓋好時,就因病過世的美麗女性。
事實上,他倒是曾經因為一時興起說過幾次,結果別人不是把他當成了瘋子,就是想
要把自己的銀行帳戶交給他好換取來生的快樂。
「大師還剩下最後一組病人。」女性說,「接著就是你……你可以先進去等著,我想
剛剛那兩個人應該也快結束了。」
所謂的「諮詢室」看起來其實跟一般住宅沒什麼兩樣。客廳正前方放著大型的神龕,
上頭從媽祖、玉帝到伽藍尊者都有,旁邊緊靠著的桌子上擺了許多類似「三世因果經」跟
「太上感應篇」的書供人結緣。
剛剛的女性跟其他幾個人坐在靠近玄關處的簡陋櫃檯前,有的人複雜整理諮詢人的資
料,有的則是在電腦前打字。
櫃檯邊緣還放了幾疊由大師所寫的書──主要是關於命理、風水,還有一本是在抨擊
金剛乘其實是邪教的書(封面上印著普賢王如來的雙身像,而封底則是大師穿著袈裟結著
定印的相片)。
偵探翻了翻那幾本書,然後聳聳肩,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這時,她聽見了裡頭的房間裡傳來了人類女性的細微哭聲。
他抬起頭,循著聲音方向望去,只見那裡有一扇半掩著的門。偵探邊假裝自己欣賞著
掛在牆壁上的千手千眼觀世音唐卡,邊靠近門邊。
房間內又再度傳來了一陣啜泣聲。
偵探用眼角的餘光朝櫃檯那邊看去。不知是那些工作人員太過專注亦或者是早就習以
為常,總之,這哭聲並未影響到他們分毫。
「楊小姐,請妳冷靜一點。」一個低沉、厚重的男性聲音說,「沒錯,我剛剛是說你
弟弟現在的處境很壞,但是這並不是沒有解決之道……畢竟,妳會來找我不就是因為這個
理由?」
「請您、請您務必要幫幫忙!」略帶鼻音的女生的聲音說──偵探聽得出她就是剛剛
那陣哭聲的主人,「宋大師!這個忙您一定得幫才行!我弟弟……再怎麼樣他都是我弟弟
!我覺得不能讓他這麼痛苦!」
此時,偵探隱約聽到一個小小的女性嘆氣聲──房間裡有第三個人。
「我現在每晚都夢到他!」剛剛的女性繼續說道:「每天晚上!我幾乎一閉眼就看得
到他,渾身是血!還說他過得好苦,說我為什麼沒有幫他!還說……還說──大師!拜託
你!真的真的拜託你!」
「妳別激動,好嗎?」似乎就是宋大師的男人說,「我說過會幫妳的。事情並不算太
難──雖然也不是多麼容易,但是這類的事情我碰到少說也有幾十件了。」然後他停頓了
一下,偵探猜測他可能掐指算了算,或者比出了某個手勢──總之就是那種會增加他權威
的動作。「妳弟弟在那裡欠了別人一些東西……我猜他生前應該就有借錢不還的習慣對不
對?」
偵探沒聽到女性回答,但卻有種感覺她正猛點著頭。
「他欠的那些『人』可都不好惹,而且那上面還有個鬼王替他們撐腰……就像我們陽
間有黑道大哥一樣。」
「那我該怎麼辦?」女性說,「我弟弟一定會被他們給欺負的!他從小到大都沒被我
們打過,就連跌個跤都會哭上半天……他現在一定很難受!」
「我可以替妳去跟鬼王談談。」宋大師說,「我會把我的分身送進地府裡,問問他怎
麼樣才肯放過你弟弟。」
「一切就拜託您了!」女人說,「那個……這樣大概要花多少錢?」
「妳不必擔心錢的事情。」宋大師說,「我只是盡我所能……誰在外面?」
偵探對自己的行跡暴露頗感訝異,但他還是保持著慣有的微笑,推開門,走進了宋大
師的工作室裡。
趁著宋大師還未發話,偵探用這頃刻間的空檔觀察了一下週圍。
基本上這是個很樸素的房間,一張辦公桌,上頭除了些放得有些凌亂的文件跟書本之
外,就只有一具電話跟旁邊的小型黃財神佛像。兩旁是書櫃,裡頭不外乎都是些命理書籍。
此外,正如偵探先前的推測,房間裡除了宋大師跟哭腫了雙眼的女性外,還坐了另外
一位穿著黑色套裝的女性。她就坐在哭泣著的女性身旁,雙手抱胸,用著一種以嚴肅為基
礎,卻參雜著憤怒與同情的表情看著旁邊的人。
「你是誰?你剛剛在偷聽我們談話嗎?」
「我是偵探。」他說,「呃……對,我剛剛確實在偷聽你們談話。」
「偵探?」宋大師用戲劇性的方式將眉頭一皺──就是那種放在電視上時,旁白會說
「某某人察覺事情並不單純」時的表情。
「我想我們應該見過──」
「是你!」宋大師站起身,「你!你這傢伙!上次你也在那個女人的家裡……你在那
裡當著我的面……當著我的面說我是神棍!」
「呃……我應該沒說你是神棍。」
「對……你沒那麼說──你只是說我會下地獄!」
「這就對了。」偵探說,「你的確是會。」
「……滾!」宋大師手一揮,「給我滾!你到底想來幹什麼?」
「我能解釋我來的原因嗎?」偵探說,「因為你剛剛先要我滾……」
「那就快說完!然後趕快給我離開!」
「這倒沒問題。」偵探走上前,「陳太太……就是我們遇到的那天那一個家的女主人
──你應該還記得對吧?」
「我記得。」宋大師說,「但那又怎麼樣?」
「她昨天把錢匯進了你的帳戶裡。」偵探說,「一共是四十九萬。」
「然後呢?」
「還給她。」
「……你說什麼?」
「我說,請你還給她。」偵探說。
「放、放屁!」
「好吧,我承認我說錯了。」偵探嘆口氣,「我一開始只說了『還給她』,然後你問
了之後,我才改成『請你還給她』……對不起,這是我的錯。」
「這就是你來的目的?」宋大師說,「要我還錢……不,這根本不是什麼還錢,那個
女人自願把錢給了我,而我也替她把她丈夫的事情處理好了──那四十九萬甚至不是我要
的,是為了疏通他丈夫在底下的關係才需要的!」他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瞪著偵探,「現在
,她僱用你向我要錢?四十九萬?」
「事實上,」偵探說,「我本來是想找你要四十九萬零一十五元……你知道的,銀行
轉帳費嘛。不過我想那樣太小家子氣,而且你轉回來的時候也同樣要付轉帳的手續費,所
以十五元就──」
「荒謬!」
「我知道,」偵探點點頭,「手續費竟然就要十五元?真得太荒謬了。不過其實你可
以多申請幾個帳戶,然後用跟對方相同的銀行來轉帳──」
「我是說你!」他伸出手,幾乎就要碰到了偵探的鼻子,「你親自到我這裡,偷聽我
跟其他人的談話,還想在別人面前羞辱我?」
「其實……我只是想要你還錢。」偵探說,「那些錢非但不屬於你,你更不應該用一
個寡婦對丈夫的愛來騙錢。」
「我沒有騙人!」宋大師比了一個讓偵探懷念起林正英的手勢,「年輕人,收回你剛
剛說過的話,否則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收回哪句話?」偵探說。
「我在騙人!」
「你……承認了?」
「是你說我在騙人!」
「我記得……我沒說過我在騙人啊。」
「是你說我!你說我騙人!」
「嗯……好吧……大致上懂了。」偵探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不過坦白說,你的中
文真得有點──」
偵探突然坐倒在地。
同時,房間內傳來一陣猶如小孩竊笑般的聲響,但那聲音並不是表象上的那樣純真,
感覺很陰冷,甚至有點令人作噁。
先前的兩個始終插不上話的女性,似乎是因為突然警覺到情況有異,於是趕緊退到了
牆角。剛剛還在哭泣的女性這時發出了小小聲的尖叫,倒是另一個,卻是始終用著懷疑的
目光看著演前的轉變。
只見偵探狼狽地站起身來,但臉上依然是那抹笑容。
「年輕人,別死撐著。」宋大師說,「你不是說我騙人嗎?那你怎麼解釋剛剛的情形
……還是你想再嚐嚐看?」
「我勸你別再那麼做了。」偵探吃力地退後了幾步,靠著牆才站穩身子,「你操縱嬰
靈,那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作法,到時下地獄──」
啪的一聲悶響,偵探的頭往旁邊一甩,當他轉回頭時,卻見臉頰上已經多了一記鮮紅
但卻小小的手掌印。
「──到時下地獄……」他繼續說,「鬼卒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人了……就像監獄
裡都看不起強姦犯是一樣的。」
「你還敢說!」宋大師這次雙手一起做出手勢,「信不信我直接殺了你?」
「那就當我拜託你,」偵探說,「多積點陰德,趁著你──」
宋大師開始唸出了咒語。
偵探說不出話了。
他低下頭,只見一個大概不到五歲左右的白色小孩,正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小
孩的頭很大,但四肢卻異常細瘦。他的嘴邊都是已經乾掉發黑的鮮血,眼珠子裡頭同樣佈
滿著血絲。
偵探用盡身子裡頭剩下的最後一點力氣,伸手從他外套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容量不到五
公克的小玻璃瓶。裡頭裝了些半透明液體,上頭用軟木塞塞著,木塞上又用蠟封著,蠟上
還用著非常小的字體,寫了密密麻麻咒語般的文字。
「你、你在哪裡拿到那個的?」宋大師一驚,放開了手勢,當然也停下了唸咒。頓時
,偵探從迫近死亡的窒息中得到了釋放。
「你……」他換了好幾口氣,然後才接著道:「你不該……不該把這放在佛像後頭的
……沒有一尊佛會樂見任何人奴役嬰靈的。」
「還給我!」宋大師說,但就算是旁邊那兩個分別是被嚇呆跟嚇傻的女性,也都聽得
出他語氣中的顫抖跟恐懼,「年輕人……還給我……有話好說,相信我,你不會願意看到
那個瓶子被打開或者破掉的。」
「我會還給你。」偵探說,「但是你要──」
「還錢。」宋大師說,「我知道,當然,還錢嘛,四十九萬零一十五元對吧?」
「不是……四十九萬就好……我幫你付那十五元。」
「好,你說怎麼樣都好。」宋大師說,「瓶子還給我好嗎?別、別用丟的!遞給我…
…慢慢的遞給我,對……慢慢的……」
宋大師小心翼翼地接過了瓶子,他緊緊握在手中,就像是要確認它真的存在似的。握
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鬆開手指,看著瓶子並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把陳太太的帳號抄給你。」偵探說。
「不用了。」宋大師笑著,突然,他的笑容猙獰了起來,「不用了……因為我不只會
殺了你,還會連她跟她全家一起!」
「不要!」偵探說,「拜託你,不要!」
「你以為求饒有用嗎?」
宋大師比出剛剛的手勢。
他顯然不打算給偵探一個機會。
也因此,他也沒有機會知道──
──沒機會知道偵探其實並未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