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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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該怎麼辦？」
家齊心裡很緊張，卻還是強作平靜道。
環顧四周，安靜得可怕的無人街道上連紅綠燈都靜止了。無人的車輛與巴士停滯
在街上。巨大的霓虹燈廣告招牌亦閃爍到一半停止不動。家齊低頭注視手錶，指
針停留在十一點四十七分。時間不再推移前進，這一切全詭譎得令家齊頭痛。為
什麼他連好端端站在街上都會出事？
「看來是被困在一個閉鎖空間了……」
雅敏略微張望左右後這麼說道。
「我先試著破壞這個空間看看。」
語畢，雅敏手中浮現一張發著光的符咒。
「朱雀召來！」
雅敏大喝一聲，用日文念出家齊聽不懂的咒語，手中符咒並往空中一拋。
在家齊瞪大眼的注視下，那張符咒幻化為一隻羽毛與尾巴均是熠熠灼火的巨大金
喙紅鳥。紅鳥隨後羽翼一振，昂首朝天空猛力一吐。火花迸出，絢麗的火焰霎時
以紅鳥為中心擴散，迅速包圍整個天幕。天空一瞬間亮得家齊睜不開眼。
待眼前沒那麼亮以後，家齊睜開雙眼，只見整片天已成一片火海。這誇張的景象
令家齊瞠目結舌。
「有、有用嗎？」
家齊盯著那在天空不斷燃燒的火焰問道。
「沒用。」同樣盯著天的雅敏搖搖頭。
「完全燒不到邊際，這空間比我想像中穩固。」
「我再試一次看看。」
雅敏說完再度舉起手揚符念咒：「紅熒燄燄，急急如律令！」
但瞧雅敏手中符咒一拋，天空頓時光火大熾。家齊閉起眼。再睜眼時，他發覺天
空中的雲朵好像給燒得有些變形，高溫使空氣扭曲，天彷彿微微凹陷，空間像是
露出一個破洞。
「成功了嗎？」家齊不放心地問。
「不行。」雅敏嘆口氣。「力量不夠。」
果不其然，天空的凹陷僅維持剎那，轉瞬便恢復原狀。
「放棄。」
雅敏揚手比一個手勢，空中翱翔的火鳥與滿天火海頓時消失，周遭重回原本死氣
沉沉的模樣。
「抱歉哪，家齊，我這輩子修練不精，這具身體程度還不夠，只能害你被困在這
個小小的空間裡了。要是換作以前，被這種東西困住，簡直是奇恥大辱呢……」
雅敏轉過頭來，神情很是歉疚地對家齊說道。
「沒關係，你施展的東西對我來講已經很厲害了。」家齊連忙要對方寬心。「那
現在要怎麼辦？留在這裡等這個空間消失嗎？」家齊看看四周，想說現階段也沒
有敵人出現的跡象便這麼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要揪出那個施術者才行。」雅敏斬釘截鐵道。「對方會隔開阿
韓，就是存心想玩我們。我想想我以前是不是曾和你共同惹到過一個妖魔鬼怪好
了……不行，太多了，數不清，哈哈。」雅敏在這關頭還是開起玩笑，家齊卻笑
不出來。「總之，先找出施術者吧，坐以待斃遲早被攻擊。家齊，跟著我走。」
雅敏一發號完施令就轉身行動，家齊急忙跟上對方。
兩人從Japan Centre門前出發，穿過長長的街道，橫越馬路，來到廣場中央。過
馬路時，穿梭在靜止的車輛間，家齊不禁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駕駛座的人、
街上的人，彷彿全蒸發了。但嚴格來講，在現實空間中蒸發的，應該是他與雅敏
才對。阿韓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家齊忍不住想道。
「家齊，停下腳步，我感覺那雕像有鬼。你乖乖待在這裡面別動。去！」
一回神，雅敏揚起手，朝家齊的方向比劃一個五芒星。發著紫光的五芒星隨即在
家齊腳下浮現。
「這是什麼東西……」
家齊不信邪地想把腳步移動到五芒星外，卻發現有個東西像擋在五芒星邊緣，他
周遭竟彷彿豎立起無形屏障一般。
「喂，等等！你別把我困在這裡啊！」
家齊拍打屏障，雅敏卻充耳不聞。
下一刻，背對著家齊的雅敏便揚起手，三張符咒自他手中疾射而出，直往廣場中
央那高展雙翼拉著弓的愛神雕像襲去。不料符咒才剛射出，雕像旋即瀰漫出重重
黑霧，迅速將符咒吞噬。黑霧霎時籠罩整個廣場。家齊看不清眼前景象，只隱約
見雅敏往後一退，黑霧中也竄出一團形體像野獸般的黑影，咆哮著撲向他。
「雅敏！」
家齊慌張大喊。
雅敏迅速閃避，黑影撲了個空，咆哮得愈發厲害。雅敏手再度揚符，火光一閃，
那隻巨大的紅鳥吐著漩渦般的火焰朝黑影奔去。照亮天空的火焰驅散了黑霧，亦
將黑影形體吹散。
太好了！家齊心中正暗自慶幸，被吹散的黑影卻一分為多重新凝聚形體，團團包
圍住雅敏。接下來，黑影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揮舞著雙臂襲向雅敏。家齊來不及反
應這是怎麼回事，就見雅敏左閃右躲，敏捷地避開黑影夾擊，往馬路的方向跑去。
雅敏邊跑邊回頭朝黑影射符咒。說也奇怪，符咒一黏到黑影身上，黑影就宛如石
化般不再追擊。眼見被石化的黑影愈來愈多，家齊正感到高興同時，卻發覺頭頂
好像壟罩著大片陰影。他下意識抬起眼。
「！」
一望之下，家齊怔怔張嘴，腦海一片空白。
一個牛頭人身的龐大黑影正站在他身前，手中並舉起一個巨大的槌子──
「框啷。」
槌子砸到無形屏障上，發出響亮的聲響。
「框啷框啷框啷框啷框啷框啷框啷框啷！」
牛頭人身的黑影接著猛力朝屏障敲擊，家齊本能性往後一退，恐懼從他心底蔓延。
「家齊！」
雅敏大喊道。那些被石化的黑影卻也在這當下恢復活動，一個個揮拳追擊，纏得
雅敏脫不了身。
這屏障會破嗎？破了該怎麼辦？會這樣死在這裡嗎？家齊心中閃過無數疑問，他
身軀微微發抖。不要，他不要死在這裡，他不要和這些超自然的事物有所牽扯，
這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他握緊雙拳。男孩子不該軟弱，要有勇氣，可是他此時感
受到的卻是確確實實的恐懼。
不要，他不要死，他不想死！家齊雙手指甲緊緊刺入掌心，牛頭人身的黑影也愈
敲愈大力，雅敏則還在遠處纏鬥。家齊面如死灰盯著前方屏障。
「框啷！」
屏障出現裂縫，牛頭人黑影掌中的槌風亦襲向家齊面門。
家齊心死地閉起眼。
『呵呵呵，看到你們兩個狼狽成這樣，我真是比幹了一百個處子還高興啊！』
腦海冷不防傳入一道低沉的男聲。
家齊睜開眼，牛頭人黑影手中槌子停在半空不動。
『是不是該多凌虐你一點呢？家齊。對了，你現在是叫這個名字，家齊……一樣
是難聽到令人心情不爽的名字啊！哇哈哈哈哈！』
男聲陰陽怪氣地狂笑起來，刺耳的笑聲彷若金屬雜音。
『小角色。』
突如其來地，家齊腦海就是閃過這個念頭。雖然他發誓他壓根沒有原因也沒有意
願這樣想。
『你說什麼？』那男聲語調一變。『還是一樣目中無人哪。算了，既然這樣，那
就讓你這樣的大人物有個不怎麼樣的死法吧。掰啦，家齊。祝你下輩子還是死在
我手上，哇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聲遠去，牛頭人黑影手中巨槌緊跟著揮下，家齊再度絕望地閉起眼──
「Om bhrum。」
宏亮的咒音響徹天際。家齊睜開眼，只見天頂降下一道柔和但耀眼的白色光柱，
伴隨著帶有馨香的清風，緩緩驅散廣場與馬路上的所有黑影。
牛頭人黑影的形體由底至上消彌。沒有完全意識過來是怎麼回事家齊呆呆注視前
方，阿韓的身影不知何時立於他身前，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樣屹立著，替他擋下
危難。
「抱歉，我來晚了，家齊。」
阿韓回過頭，滿懷歉意地對家齊笑笑。
終於感到危機解除的家齊不由得眼眶發澀。
『哦？果然出現了嗎？
我還在想你怎麼遲遲未出現呢，被拋棄還不離不棄的忠狗。』
男聲挖苦嘲諷道。阿韓卻不理會對方，轉頭對遠處雅敏道：「雅敏，破壞那個雕
像，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
「收到！」
雅敏朝氣十足地應一聲，手一揚，那頭紅鳥亦作勢朝雕像展翅。
『等等，且慢！有一個東西要讓你們看看，是好東西喔，嘿嘿嘿。』
男聲話聲一落，雕像處便憑空浮現一道影像。家齊凝神一看，背景一片黑的影像
中，是一名棕髮少女憔悴的身影。少女年紀看來比家齊略長，長髮披肩，面容清
秀，一雙碧綠杏眼卻流露出像驚恐小鹿一樣的神情。
『看到了嗎？家齊，限你一個月的時間，由你親手找到她，不然這女孩的性命就
不保了。記住：要由你親手，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不算數，乖小孩不能找人代替
你做功課唷，呵呵呵。對了，為了有趣點，給你一個提示吧：這女孩最喜歡、最
喜歡寫小說了。呵呵呵，讓我們來玩一場遊戲吧，家齊。』
男聲語畢，影像中的少女就像目睹什麼極可怕的事物一般，面目扭曲臉色慘白直
喊「救救我、救救我、上帝救救我」……家齊認出那是先前他昏迷之前聽聞的女
聲，正想走上前看清楚一點少女的長相，影像旋即消失。
「疾！」
雅敏大喝，紅鳥往前飛衝。
燄羽奪目，紅鳥衝擊的力道猛烈，雕像當場從中斷成兩半。
雕像一斷，三人立即回到原本的空間。
Japan Centre前，街上行人匆匆來往，馬路車輛停在號誌燈前靜候綠燈。家齊低
頭一看手錶，指針正好指向十一點四十八分。此時，號誌燈亦由紅轉綠，車輛開
始移動──
「哎呀，真討厭，我買的東西就在戰鬥中報銷了。
家齊，你等我一下，我再去重買。」
不等家齊回答，雅敏說完就朝Japan Centre店內邁去，留下家齊與阿韓兩人在店
外等候。
「那個女生……」
家齊看著阿韓，想詢問對方對此事的意見。
「我覺得事有蹊蹺，這肯定不只是找到那個女孩就可以解決那麼單純。況且，世
界那麼大，要從何找起也是個問題。再說，由你親自去找，風險未免太大了。」
阿韓一嘆，家齊一時亦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還是想找到那個女生，即使說這樣做風險很大。」
站在家齊的立場，眼睜睜看一個人因自己而死違反他的個人原則。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如果會見死不救，那就不是你了。」
阿韓顰眉看著家齊笑笑，無可奈何之餘明顯沒有反對之意。
「只是，這人要從何找起是個大問題……而且就這樣完全順著對方的意走，感覺
有點不是滋味。」阿韓語鋒一轉，望向遠方道。
家齊順著阿韓視線望去，心中亦覺得這樣好像全受人擺布，有些悶悶的。
「敵暗我明，也沒辦法，只能以救人為先了。說到這，你知道那個找我們麻煩的
人是我以前哪個仇家嗎？」家齊問道。
阿韓搖搖頭。「對方顯然認識我們，但我聽聲音沒有任何印象。想找你麻煩的人
太多了啊，家齊。有些也不一定是你的仇家，你以前是不傾向與人結仇的，大多
數是一些無聊看你不順眼主動找你麻煩的魔。」
「是這樣嗎？」
家齊淡淡反問，心事不由得重起來。
自己前世究竟是怎樣的人，家齊沒有那麼大的興趣知道，卻也厭煩今世仍得受前
世所縛。不過，他明白這種事由不得他，即使他多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多想遠離
一切超自然事物，冷酷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只能認命。家齊唯一希望的是，不要
有太多人受他牽連，因為他而生活受到影響。他向來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忘了說，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阿韓。」
家齊朝阿韓露出一個很淺很淺的微笑道，第一次直呼對方名字。
「不、不會，這是我應當的！我是你的守護靈嘛，哈哈。」
阿韓聞言先是一呆，接著彷彿要掩飾不好意思的情緒般撇開視線搔搔頭。
後來，等雅敏出來後，家齊到維京唱片行旗艦店買好莫札特小提琴奏鳴曲的全集，
再到中國城吃完午飯，三人就搭火車返回學校，沒在倫敦多作逗留。火車上，家
齊照慣例盯著窗外風景，心中卻一直在思索少女的事。
茫茫人海中，該如何找到她呢？全世界愛寫小說的人有成千上百啊……家齊陷入
沉思。雅敏戴著耳機邊聽MP3邊在看從維京唱片行旗艦店買來的漫畫，阿韓則是
老樣子坐在他那張懸空椅子上看書。
火車喀噹喀噹行進，窗外風景飛逝，三人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