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必有失。中庸。」
紀默然看著門口外掛的那塊木板，然後緩緩地拉開鐵門。
這是他們搬到新地點的第一天，小小的鎮上有古老的味道。
搬家公司離開了之後，灑了一地的黃昏。
而住在巷內的路燈長長的被拉開了影子，帶了點滄桑的味道。
是第幾次這樣搬家了呢?紀默然問自己。那是又必須要這樣折騰幾次呢?
很可惜，他沒有找到答案。
然後咚咚咚的，紀翩和妻回來了。妻一搬來就非常開心四處做鄰居，手上拿著大包
小包的。
默然一直都不太去做這種事情。
為什麼不願意?默然看著黃昏的末雲絮，然後沉默著。
可能是個性，可能是看遍了許多貪嗔痴之類的慾望，可能是...，
可能是命運。
妻笑吟吟的把拉門關上：「怎麼了又在想事情?」
默然笑了。
妻一向是這麼溫文柔順，只可惜...。
忽地一口氣，默然往妻的頭上吹，然後嬌媚的紀妻就緩緩的飄落地面。
紀翩看了，皺著眉說；「爸，你又把媽收起來了。」
紀翩今年十五歲，不太喜歡講話的。之前妻還在的時候，一直擔心他是個啞子。
結果目睹了妻在雨中，被車撞成一朵血紅的蝴蝶後，紀翩開口了。
「媽...。」
雖然到現在，非必要的時候，紀翩還是不會說話。
「晚上，怕靈跑了。」父子一個樣，話語都很精簡。
紀翩進了門，在廚房開始泡了壺茶。之後拿到客廳，與紀默然坐著對飲起來。
「這邊鄰居，有什麼好的或壞的地方嗎?」紀默然問。
「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是感覺起來都有一些秘密。」紀翩倒了一杯，然後低聲的說著：
「我們還要這樣，多少次?」
「我不知道，真的。」默然啜了一口，兒子泡的茶，還真有一點樣子：「你爺爺留著的
房子，也不知道還有幾間。我也不知道會留幾間給你，有的地方收不起來，有的地方收
不乾淨，你也知道這種事情多少都帶有運存在。」
「所以我下半輩子，也是要像你一樣遷徙著?」
「如果你媽當時多生一個，現在抱怨的就不一定會是你了。」默然沒說的，妻當時身懷六
甲。車禍發生，是逆天的結果。
收人命者，自有孤寡命格。若非孤寡，那就為薄後。
紀默然有妻有子，自不為孤寡；若是薄後，那紀默然的命運中只能，也只會有紀翩一個
兒子。
紀默然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要對抗命運。
在當初父親告訴他，應當舖主的哥哥因病過世之後，舖主命就會轉給他時，他不信。
那年他娶妻生紀翩。
母親在生完他之後就過世了，父親那時說他的命格為寡，所以他還保有兩個兒子。
當時紀默然還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被詛咒著。
可是當紀翩兩歲後，他跟妻怎麼努力，就是無法爲紀翩添個弟妹。
「不要抗天。你這樣會像壓著的皮球一樣，你壓越大力，反彈會越大。」在後院整理那些
親手栽的菊花的父親說：「你注定是要接舖子的。」
「我不要。」紀默然是不信那些鬼神的：「我工作做的好好的，為什麼非要我去接那個
陰暗又詭異的舖子?」
當時父親轉過頭來，小聲的說：「小聲點，祂們會聽到的。」
是誰會聽到?紀默然覺得自己的父親真的是瘋了。
「如果真要我接舖子，如果我又是薄後，那麼就頂多是我就紀翩一個小孩，是會反彈
多大?」紀默然不屑的說。
「天的意旨，你是無法猜測的。」
然後不久妻就有孕了，然後妻帶著紀翩去產檢的時候，然後紀翩會說話了。
然後妻走了，也帶走肚子裡的那位。
紀默然還記得，自己當時暴哭，然後第一次跟父親說到舖子的事情。
「如果我接，小青是不是就會回來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為什麼要讓我薄後又
要我寡?一次兩個會不會太殘忍?」
「小青不會回來的。」父親說：「但是我可以讓小青繼續陪著你。」
頭七過後，父親交給他一本有電話簿厚度的筆記冊：「要找小青，把紀翩的血滴一滴在紙
上，小青就會出來了。出來一次只能有五個小時的時間。」
當時的紀默然看著父親，眼中帶著無數的淚水。
「好好保重自己。」父親笑著說。
叫喚妻出來的第一次，父親走了。
紀默然相信，父親是拿自己的命換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