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story 看板 #1GGoZ7b5 ]
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看板: story
標題: [長篇] 公爵 十二
時間: Sun Sep 2 17:37:06 2012
門後面沒有活屍，沒有怪物，更沒有想像中殺氣騰騰囂張跋扈的張狂魔王，
就只有一個……人。
甚至就連鐵門後的空間，都像是另一個世界般突兀而跳tone。
放眼所及，諾大的空間裡沒有積水，沒有汙泥，
反而是充斥了大量的電子設備與起居傢俱相互混雜，
甚至就連空氣都是清新乾爽毫無臭味。
所有乍看之下令人眼荒撩亂的複雜陳設，
拼拼湊湊攪和在一起卻具備了亂中有序的違和協調。
門後的空間，如同一所充滿個人風格的秘密基地。
「嗨！喝點什麼？Coffee Tea or Me？還是該問妳喜歡什麼血型？」
一名身穿縐巴巴格紋襯衫跟牛仔褲的年輕男人，轉過頭來對著伊莎貝眨了眨眼：
「不過其實我只有可樂沒有血漿喔。」
對看兩秒，空氣裡滿是尷尬又莫名奇妙的疑惑。
「哈哈！不好笑嗎？抱歉啦，身為一個離群索居的阿宅，
不太善長與人打交道也是很合邏輯的。」
年輕男人自顧自的邊走邊說，拿著兩杯盛裝黑色液體的玻璃杯到了伊莎貝面前。
伊莎貝看著不停在冒泡泡的詭異漆黑液體，竟然一臉傻傻的不知道該不該接過。
「試試看嘛！很好喝的。就算是血族，也總不能一輩子只喝血吧？」
屈服在對方無厘頭的熱情之下，伊莎貝被催眠似的愣愣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
「嗚！」
瞪大雙眼，冰冰涼涼，有點刺激的甜膩口感，讓伊莎貝一下子就愛上了這種飲料。
「不錯吧？看妳的表情就知道了！別客氣阿，我冰箱裡的存貨很多，可以無限暢飲喔！」
年輕男人朝向冰箱一指。
「冰箱？」伊莎貝不太理解。
「阿！反正就是存放食物跟飲料的設備啦。坐下來再談吧。」
「你是誰？」朝向座椅看了一眼，伊莎貝沒有聽話就座，只是對著年輕男人提出疑問。
即使血族的黑暗公約不適用在人類身上，伊莎貝並沒有獵殺眼前男人的必要理由，
但也不代表伊莎貝就可以忘記那堆活屍，毫無戒心的與來路不明的活屍操縱者相處。
雖然還沒有確實證明這個男人就是活屍的操縱者，很可能還有其他血族隱於幕後，
但根據血族特有的直覺，伊莎貝已經認定這個男人絕對脫不了關係，十之八九就是主謀。
「這就看妳是從什麼角度來看囉！對這個世界而言，
我是個不可多得卻懷才不遇的超級天才，對很多不能理解事實真相的白癡來說，
我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對我自己而言，我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至於對妳來說……
我是妳的引路人兼第一個同伴，更是妳必須完全信任依賴的對象！」
「……」伊莎貝沒有說話，只是把銀鞭捲上了男人的脖子。
「嘿！別激動！聽我說，是黑森林叫我幫妳的，真的！沒騙妳！我知道妳叫伊莎貝，
還知道妳要找公爵！」
男人連忙揮手，卻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黑森林？」伊莎貝懷疑的瞪著男人。
「對，黑森林！她沒跟妳提過我嗎？不會吧？我可以回答妳大部分的疑惑，首先，
妳都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妳可以跟我溝通？為什麼妳可以聽懂我的話？
那是因為黑森林已經幫妳解決了語言的問題。」
鬆開銀鞭，伊莎貝坐了下來，捧著可樂瞪著男人：
「為什麼要放活屍攻擊我？你明明是普通人類，為什麼可以操縱這麼多活屍？」
摸摸脖子，男人餘悸猶存的坐在伊莎貝對面：
「我沒有叫活屍攻擊妳，只有要他們引導妳，是妳自己一開始不由分說就攻擊他們，
觸動了程式裡的反擊模式。我的操控系統還不是非常完善。
至於我為什麼要躲在這裡當僵屍王？那就說來話長了。」
男人重重嘆了一口氣：
「誠如妳所見，我是個不世出的絕頂天才，可惜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不夠聰明。
我很小的時候就能聽見黑森林的聲音，而且還發現了世界上不只有人類存在。
我好不容易努力搜集證據忍耐到研究所，興高采烈發表這項主題當畢業論文的時候，
所有人卻都認為我瘋了，而且還把我踢出學校。不過沒關係，
反正我靠著玩股票資金不虞匱乏，就乾脆找個地方自己搞研究。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我本來就對血族特別感興趣，黑森林又一直告訴我，有一天妳會來，
要我好好幫妳，我就乾脆以血族當研究主題，在魔法和科技的結合上不停鑽研精進。」
「那你到底為什麼會有一堆活屍？」伊莎貝不耐煩的從鼻孔裡噴出氣來。
「啊就撿來的阿。」男人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
「最近城市裡的血族突然變多，又莫名奇妙開始拿流浪漢當消夜。
我發現總有一些流浪漢雖然看起來是被確實殺死了，不過急救以後還是有機會變成活屍，
所以就把他們撿回來當研究素材啦！沒辦法囉，血族太難抓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過因為活屍很臭，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只好也一起藏在更臭的下水道裡。
要藏樹葉就得藏在樹林裡嘛！唉！當僵屍王也很不容易的，
隨時要提防他們失去控制爆走發狂。妳看，我天天都要躲在這麼厚的鐵門後面，
可想而知其實我壓力也很大的啊！」
「語無倫次，快說重點！」伊莎貝仰起杯子，喝下最後一口名為可樂的怪異飲料。
「嘿！我自己獨居很寂寞的，聽我閒聊幾句，
就當作妳滅了我一大半活屍的補償也不行嗎？那些可都是我冒著生命危險，
辛苦扛回來的寶貴素材耶！」
「你知道嗎？通常話越長，越是囉嗦嘮叨的人，命就越短。」
男人兩手一攤還想繼續白目瞎扯，卻在看見伊莎貝的銀鞭隱隱作動後馬上言歸正傳。
「好，對不起，我錯了。先自我介紹，我叫阿傑，不過妳可以叫我傑神或是天才。」
「或著是叫你食物？」伊莎貝恐嚇性的齜出獠牙。
「還是叫我阿傑就好了。」男人有些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並且下意識的摸摸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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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輕鬆，我們會長很隨和的。」屠不歡對著公爵眨了眨眼，並且示意大家坐下。
「會長只是個頭銜，為了表達誠意，揭露真名是必須的步驟。」
褐髮男童斂起獠牙，對著公爵友善一笑：「我叫猶大，就是惡名昭彰的那個猶大。」
「猶大？」公爵皺眉，用表情清楚表示了自己對這個稱呼並沒有特殊印象，
猶大則是一臉期盼的望著公爵。
點點頭，公爵也很明白，以公開自身訊息來傳達善意，
是許多溝通模式中最好用的開場白之一。
既然對方已經率先釋出了善意，公爵當然也必須對等的予以回應，只是……
「抱歉，我轉生前的名字早已廢棄不用，那只是個極為普通的人類稱呼。
與你不同，我沒有真名，自從繼承了前任公爵的血統之後，公爵不但是我的職稱，
也是我唯一的身分。」
猶大歪著腦袋，理應童稚的眼神閃爍出幹練的光芒：
「在我的血液中，沒有關於公爵這個角色的記憶。」
「我也是，在我的血液裡，也沒有關於猶大這個稱號的訊息。」
語畢，公爵和猶大先是彼此凝重互望，接著突然開懷捧腹相視而笑，
一旁目睹的三人雖然一頭霧水，但卻照樣表現出訓練有素的冷靜自持。
公爵和猶大之所以暢快歡笑，是因為默契十足的心照不宣，
那是一種一見如故的相見恨晚。
身為始祖級的血族，兩人擁有至尊無上的強大與地位，卻也擁抱著同等的孤單和寂寞。
有太多的訊息，有太多的心情，還有太多太多不是秘密的秘密，
是根本無法用言語分享抒發的長久壓抑。
如果對方不是能夠感同身受的對等古老存在，即便相處再久解釋再多，
彼此也絕對無法成為真正的知心好友。
光是一般血族對於始祖的恐懼和敬畏，就足以成為猶大與公爵和其他同類間的疏離隔閡。
能有一個可以淡然相處對談的伙伴，一直是所有古老吸血鬼的共通渴求。
越是年邁的血族，對於晚輩往往越是和善親切，但無論怎麼努力拉近距離，
卻也永遠無法徹底安撫晚輩血液裡面，那股對於長輩的天生拘謹。
越老，就越沒伴，也越孤單。
血族與日俱增的一切強大異能，又僅能靠著年齡增長自行領悟，無法分享也不能傳承，
不曾親身體驗過的晚輩根本難以理解，說再多也是對牛彈琴，
古老的血族就算想以導師的身分栽培晚輩，晚輩也不可能進行學習。
這種狀況，在始祖級的血族身上更是明顯。
就拿剛剛的交談內容為例：「在我的血液裡，沒有關於某方面的訊息。」
對於一般的血族來說，聽到這句話肯定會是一頭霧水，但對於公爵和猶大而言，
這句話是最理所當然的確切回答。
只要到了某種年齡，血族的記憶就不再是依靠頭腦，而是改為存放在體內的血液之中，
以前埋藏在血液裡的過往也會一起覺醒，甚至還能藉由吸取血液奪取他人的記憶。
腦中的記憶可能會被遺忘或混淆，但血中的記憶卻永不退色歷久彌新，
不管是多細微瑣碎的部份，也都照樣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始祖級的血族不但本身見多識廣，體內的血液若是經由繼承而來，
那便更是淵遠流長到難以估計，如果連血中記憶都沒有關於某方面的訊息，
那就代表該方面的訊息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也就是說，公爵和猶大，從來不曾於對方的永生中出現過。
而同樣是聲名顯赫的始祖血族，卻沒有在對方的記憶裡留下任何印象，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我們來自於不同的世界！」異口同聲，猶大和公爵一起道出了判斷。
不需要任何多餘又麻煩的證明或分析，在這一瞬間，光是憑藉直覺性的感應，
僅憑著咀嚼雙方的氣味和言語，兩人就能百分之百完全確定，
彼此是同樣古老到不可思議的血腥存在，都是可以在陽光下昂首闊步的日行王者。
對於本身就是傳奇的始祖血族來說，承認「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嚴格來說，你應該比我還古老。以我的樣本為標準品，
你唾液樣本的分析結果顯示，古老程度很可能在我之上。」
猶大瞇起雙眼，像是在參觀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凝視公爵。
「或許吧？我也不清楚。應該說我從未探究過繼承來的血液有多古老，
儘管翻閱自我不過易如反掌。」
「我能理解，知道越多，負擔越重，光是自己一人份的永生就已經無限沉重，
又何必再去背負前人遺留的過往？」
猶大笑笑：「不過，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請你回答。」
「請說。」公爵和顏微笑，彷彿在閒話家常。
「你的血液，是來自於完整繼承還是巧取豪奪？」
猶大也是和顏微笑，但犀利的問句卻有如刀鋒，直直剖向公爵血液中最重要的根源。
「你是明知故問吧？」公爵輕描淡寫的嘴角一撇：
「這麼強大的血液，如果是用巧取豪奪的方式據為己有，鐵定會被反噬發狂變成怪物吧？
我看起來像怪物或瘋子嗎？」
「也或許你剛巧運氣很好，或著只是手法高明？」猶大一臉天真無邪的加強試探。
「不！我是通過合法的完整繼承取得血統。」
公爵堅定的回望猶大，不疾不徐鏗鏘反問：
「我倒覺得，你比我稀奇多了。從未繼承轉手過的初代血液，百分之百的絕對始祖，
就算比不上我的血液古老，但純度想必更了不起吧？」
「或許吧？」猶大聳了聳肩：「始祖的秘密，就連始祖本身都無法釐清。最後，
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說看？」公爵苦笑，其實心中已經大致猜到。
「是不是……可以請你提供一點點的血液樣本，讓我們進行研究？」
「抱歉，我只能回絕。你也很清楚，我們必須對體內的每一滴血液完全負責。」
「是嗎？」猶大點點頭：「或許，我應該試著吸乾你，把你的血液都搶過來？」
不動聲色，但褐髮男童的身上已散發出凜冽殺意。
「可遇不可求啊……未經轉手的初代始祖純血，滋味想必會不同凡響吧？」
公爵雙眼微閉，斂眉垂首，懶散放鬆的軀體有種君臨天下的霸道氣勢。
「不過還是算了！」
兩人又再次異口同聲，相視大笑，週遭原本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瞬間消逝。
一直在旁陪伴的三人早已滿頭大汗，心臟在恐怖的壓力之下撲通狂跳。
但訓練有素的三人依然不動如山，穩坐板凳，
隨時準備好對任何突發狀況作出最適當的反應。
「我可沒把握打得贏你，更沒把握能駕馭你的血液。」猶大擠眉弄眼的做了個鬼臉。
「我也是。」公爵咧開嘴巴爽朗一笑。
「況且，看來你並不是什麼危險人物，值得當成一名可靠的朋友。」
猶大起身，對著公爵伸出手掌。
「遇見你，是我目前最大的收穫。老實講，我從來沒想過還會到碰到另一個始祖。」
公爵起身回握，神態輕鬆自然。
「是嗎？」猶大挑了挑眉：「這點我倒是跟你不同，我一直都期望著可以找到同輩，
正所謂出外靠朋友嘛！對了，如果你有遇到什麼困難，不要客氣，我們一定全力協助，
而且不會想要跟你抽血當成回報喔！」
「那好，我就直說了。」公爵點點頭：「首先，我想知道關於狩獵的規矩，到這裡之後，
我發現環境中的能量太過稀薄，飲血已經成為必要的行為。」
「這點不用擔心，我們會提供你新鮮的袋裝血液，保證讓你無限暢飲。
比起咬開喉嚨吸血，我們精心準備的袋裝血液也不會遜色多少。」
猶大不著痕跡的清楚暗示了公爵禁止狩獵，並且轉頭對著屠不歡望了一眼，
算是下達備餐命令與監控任務。
「還有，我想回去原來的世界。」
「這點就無法保證幫得上忙了，但是他們三個，會盡力協助你在這裡的一切事宜，
阿歡可以全權負責你的事情，而且講白一點，有他們三個跟在你身邊，我也比較安心。」
「我能理解。」公爵笑笑，轉過身去，對著屠不歡三人分別點頭：
「那麼，往後就麻煩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