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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IMIX (天不從人願) 看板: story
標題: [長篇] 非人天下 十五
時間: Fri Oct 5 17:04:13 2012
六日照例不發文 今天也是分量大增喔
=============================第二十三章 新三角關係============================
我們就這麼悠閒無事的混吃等死,除了外出採買覓食以外可說是足不出戶,
在房中瞎耗了整整三天,不是聊天打屁就是睡覺看電視,老實說是有點過太爽了。
不過雖然說是瞎耗,實際上在某些部分還是稍有進展,例如彼此間的信任感之類的,
因為我和公子對於蔣兆這個人都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雖然也說不上能深入到哪去就是。
好吧,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老實說公子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樣。
公子並不只是僅止於想要對蔣兆有基礎的認識,竟然還乾脆和蔣兆整個熱絡起來,
感覺好像比跟我這個老室友還親還熟,甚至在今天叫了外送吃完午飯之後,
兩人就肩併著肩一起出門說要逛街,丟下我一個人傻傻在房間裡當看門狗。
最機掰的是,他們還刻意強調晚上要去外面吃大餐,
叫我晚餐自己看著辦就好,不用等他們回來。
幹!雖然說他們愛吃什麼干我屁事,可是我的心裡卻依然滿滿的不是滋味。
公子真的是太大意了,竟然敢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兵人稱兄道弟。
雖然從各方面來看,蔣兆都是個滿討人喜歡的傢伙,
至少沒有任何具體理由可以讓人討厭他,但我想這一定是跟公子自小缺乏父愛有關,
才會不知不覺對一個中年大叔產生寄情作用。
即使公子向我坦白說明了自己的身世,甚至還提到了當年母親去世的原因,
但對於父系這塊血統,公子不但絕口不提,
而且語氣中還多所敷衍隱瞞,顯然不太想透露關於這方面的過去。
算了,管它去死!不講這些了,先來談談蔣兆這人的資訊吧。
這三天裡,完全都是由蔣兆出面和我們相處,醫師人格連個響屁都沒放過,
不過這並不影響公子的一對一專屬醫療門診。
因為蔣兆和醫師不僅互相分享一個軀體,
就連所擁有的知識和資訊基本上也都是共用互通,而且彼此間還可以在腦內聯繫溝通,
交流意見,所以專為公子量身打造的延命計畫,在進度上應該並不會受到任何delay。
根據蔣兆的說法,他要先徹底瞭解公子的具體狀況,不論是心理或著生理方面,
才能擬定方向下手治療,所以目前都不會有任何正式的診療行為,
只是處於相對較單純的前置作業及觀察階段,把培養醫病關係及彼此信任當成暖身運動。
也正因為如此,蔣兆和公子每天都花很多時間相處在一起,而且兩人間還總是有說有笑,
彷彿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一般,只差沒有兩小無猜打打鬧鬧而已。
幹!兩小無猜?
慘了!該不會是日久生情,產生了禁斷背德的不倫之戀吧?
難道出門逛街只是個幌子,蔣兆其實是要帶公子去某個神祕的地方檢查身體,
例如夜勤病棟之類的?
幹!蔣兆你這個人面獸心的色狼密醫!
不!不可能!公子的潔癖這麼嚴重,萬萬不會讓別人碰她一根寒毛,可是話說回來,
女人一但被愛沖昏了頭,什麼蠢事都能幹得出來,以身相許不過是剛好而已,
到時候還不是什麼毛都被碰光光了。
等一下!想起來了!
我確定,我非常確定,有不小心偷聽到他們的對話中出現「陰陽調和」這個敏感詞彙。
不允許!我絕不允許!
這喪盡天良道德淪喪喪心病狂亂七八糟卑鄙無恥淫蕩猥褻的不純男女關係汙穢肉體交往,
拎北以性命對天發誓絕不允許!
我不反對老少配,也不歧視老牛吃嫩草,可是唯獨公子和蔣兆這對組合,
無論如何就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主人,放心吧。不用激動,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我氣勢磅礡的猛擊一拳深陷床墊,
直到忽然聽見了彌賽亞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把整張大床給毆打到滿目瘡痍,
不但床墊東凹一塊西翹一角,就連枕頭棉被也被暴力凌遲破壞到面目全非,
變成慘不忍睹的爛布一堆。
而且我這個氣急敗壞的主人,還失控崩潰到需要彌賽亞出言安撫,真的是有夠給他丟臉。
「完了完了,要變殭屍了。床鋪是公子在睡的,她回來肯定要發脾氣了,
早知道就改揍蔣兆睡的沙發出氣了,不然換成搥我自己睡的地板也好。」
看看時間,公子隨時都有回來的可能,於是我連忙搓著雙手,
緊張怕死的馬上call去櫃檯,然後打開背包掏出一疊錢來,
準備效法蔣兆的重賞精神,請服務生趕快神不知鬼不覺的幫我善後。
「我當然知道啊。」
等我顫抖著手掛上電話,哆嗦雙唇交代需求結束之後,彌賽亞的輕柔語調才再度響起:
「放心吧!公子對蔣兆並沒有什麼意思,至少絕對沒有男女之情,
而且基本的必要戒心也還沒放下。」
「怎麼說?你又沒有跟著去,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們兩個有多好。」
我挑起眉毛,還是有些不太安心,畢竟孤男寡女的單獨相處到七晚八晚,
要不出亂子好像也不太容易。
雖然公子女扮男裝又是平胸,可是搞不好蔣兆碰巧偏偏就喜歡這味啊!
這年頭滿街都是老gay在找小屁眼兒,不小心遇到一個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啊!
就算明知道公子是個女的,說不定蔣兆還是可以違背良心照樣硬上啊,
反正對老gay來說,Wrong Hole就是Right Hole啊!
嗯?等一下,為什麼我已經擅自決定蔣兆是老gay了,這樣的話不是連我自己也很危險?
下意識的把屁股一縮一夾,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唉……主人,您的思緒需要好好清理清理。」彌賽亞語帶嘆息的把我拉回主題:
「無論如何,請您相信女性的直覺。」
「女性的直覺?」我一愣,過了一會兒才終於領悟出彌賽亞的意思:
「你是說……你,妳是女的?物靈不是沒有性別之分嗎?」
「原本是這樣沒錯。」彌賽亞得意一笑,彷彿對於自身的特殊之處頗感驕傲:
「因為我有個萬中無一的主人,所以才能成為萬中無一的兵器。
一般物靈受限於物性過重,所以才沒有性別之分,
但是您將我的物性削減到趨近於零,又把我的靈性培養成主要型態,
讓我幾乎擁有了完整的靈魂和意識,也因此才能產生自覺性的性別歸屬。」
「等一下!」我眉頭一皺,馬上想到了一個重點:
「那妳現在跟我靈魂共融,我會不會變成娘娘腔還是陰陽人?」
「不會的。」
淡淡回應,彌賽亞似乎對於主人的白目疑問毫不意外,
真不愧是我見慣大風大浪又心靈相通的曠世神兵。
「真的不會?」事關重大,所以我不得不再次確認。
「真的不會。您是主,我是從,只有您影響我的可能,並沒有我改變您的機會。」
「靠!所以說……如果我很想很想的話,其實也可以把妳變成男的囉?」
「目前確定沒有問題,因為我的性別意識還沒有完全定型,
等到定型之後或許就比較困難了。怎麼了?主人不喜歡女性化的兵器嗎?」
「也不是啦,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
我摸了摸頭,對於物靈這種東西實在是瞭解有限,更何況我的兵器,
還是物靈中絕無僅有的頂級限量版特殊極品。
「那您希望我改變性別嗎?」
彌賽亞的聲音沒有期望也沒有失望,就只是單純在詢問主人的意願然後打算服從照辦,
彷彿改變性別不過是件輕而易舉又理所當然的小菜一疊。
「還是不用了,如果不小心一個沒變好的話,到時候弄成不男不女的大家不是更尷尬?」
我搖搖頭,對於自己的兵器是男是女還真的不太在意,
反正只要能跟我相處融洽合作愉快就好了。
「謝謝主人。」彌賽亞欣喜一笑,似乎本身還是比較喜歡成為女性。
扣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我與彌賽亞之間私密的心靈交流。
「客房服務!」
門板後怪腔怪調的沉悶聲音聽起來還有點喘,大概是新的床墊不太好搬吧?
「謝天謝地,快來幫我湮滅證據吧!我……」
咖啦一聲拉開房門,我目瞪口呆的整個傻眼。
「Surprise!」
站在門後的蔣兆滿臉興奮的對我大喊,隨即突然刷的一下跳向旁邊,
讓開了原本故意擋在門後,企圖遮蔽我視線的屏障身影。
===========================第二十四章 公子變公主=============================
一個女孩子正頭低低的站在我的面前,從女孩有些侷促的生澀站姿來看,
不難發現其舉手投足之間的嬌氣羞怯。
不用等對方仰起臉來,我就知道自己眼前的女孩正是公子。
不過是剪裁簡單的素色無袖背心,配上一件基本款的貼身牛仔長褲,
再加上一條可愛但俐落的造型腰帶畫龍點睛,
換上女裝的公子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亮了起來。
不是容光煥發或神采奕奕那種精神上的亮眼,
而是專屬於漂亮女孩才有的風姿綽約吸睛搶眼。
雖然曲線並不能算是前凸後翹,離火辣兩字尚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但玲瓏有緻的秀麗身型,依然讓我幾乎要看傻了眼。
等到公子抬起頭來,我更是整個人呆若木雞,啞口無言說不出話。
「還不錯吧?我們到專櫃請售貨小姐幫忙把舊妝卸掉,
然後再稍微上了一點點的淡妝強調優點,
不過重點當然還是在襯托出我們的模特兒本身天生麗質,膚質一流囉!」
蔣兆不著痕跡的輕輕一推公子,似乎是在催促公子對我說些什麼。
「好,好看嗎?」
公子緊張的笑容雖然僵硬彆扭,但卻僵硬的非常可愛,彆扭的極為迷人。
我肯定自己的臉現在一定很紅,搞不好甚至比公子堪比番茄的臉還要更紅。
「超……超好看。」
我有點癡迷的牽動嘴角擠出微笑,深怕口水一不小心就會溢流出來。
「看吧!我就說他會喜歡。雖然有點年紀了,可是年輕人的眼光我也不是完全不懂喔!」
蔣兆雙掌一拍,一手一個把我跟公子一起推入房內:
「好啦,別傻站著吧,咱們進去再說。還真是相看兩不厭啊你們!」
一進房間,公子對於已經毀屍卻還沒能滅跡的床墊眉頭一皺,但卻也沒有更多反應,
大概是想繼續保持氣質吧。
不過在某一瞬間,我還是清楚感受到了冷冽的刺骨殺意。
至於蔣兆,根本就是對房中的異狀視而不見,自顧自的拽著我們一起坐下,
帶頭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東拉西扯:
「男為陽,女屬陰。
長期女扮男裝之下,本來就會造成體內氣場陰陽混亂,對健康有害無益,
再加上這種舉動背後所代表的過往陰霾,和日以繼夜所造成的心理負擔,
對公子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才帶她去反璞歸真,找回自我,
藉以達到陰陽調和的效果,釜底抽薪治標也治本。」
「原來你們是這樣調的啊?早說嘛!啊哈哈哈哈!」我歡天喜地的大大鬆了一口氣。
「不然怎麼調?」
公子脹紅了臉,雖然很努力的在保持輕聲細語,
不過對於我鹹濕回應的弦外之音明顯是瞭然於胸,真不愧是懂我的人。
為了轉移焦點,我只好再以另一個更白目的延伸話題來引開注意,
雖然我本身也真的很想知道就是了。
「有問題!」我高高舉手。
「請說。」蔣兆向我比了個請的手勢。
「那如果本來就是個變裝癖,這樣還會對健康或心理不好嗎?」
「這我倒是沒有研究過耶。很有趣的觀點。」蔣兆皺眉思索,然後點了點頭:
「將來有機會的話,等我有了實驗結果或任何發現,一定馬上告訴你。」
「謝啦!」我向公子偷偷挑眉,覺得她好氣又好笑的表情從來也沒有這麼好看過。
果然不出我所料,越沒營養的話題,就越能逗像公子這樣的傲嬌女孩開心。
「我們逛了很多間店,公子也試穿了很多套不同款式的衣服,
每一套搭配起來都很好看,可結果還是只挑了最保守的組合買回來給你鑑賞,
實在是有點可惜。其中有一些造型其實還滿大膽的呢,只能說你沒眼福囉!」
蔣兆對我咧嘴一笑,暗示我應該接話,
可是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蔣兆只好自己繼續說道:
「本來還打算要弄頭髮的,可是有名的店沒預約的話臨時排不到隊,最後也只好算了,
看下次什麼時候有時間再說囉!打扮的賞心悅目,讓自己和他人的心情都愉快一點,
對於調養身心是很有幫助的喔!」
「我……我決定……」
像是終於鼓起勇氣一般,公子咬牙抿唇,清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決定以後都要以真面目見人,再也不女扮男裝過日子了。」
「Good!」蔣兆對公子比了個讚。
「很好啊!自然就是美嘛,做自己最好啊,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啦!哪哈哈哈!」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竟然莫名奇妙高興到有點語無倫次,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暗爽個什麼意思。
為了掩飾尷尬,我連忙重施故技再度岔開話題:
「疑?我都叫客房服務這麼久了,怎麼還沒來?」
「唔!」
公子突然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鐵定是把事情給想歪了,這種糟糕的反應,
不知道和這陣子在我身邊耳濡目染有沒有關連。
「靠!妳一定覺得我是趁你們不在,偷偷叫小姐來這個那個對不對?
對別人的人格有點信心行不行啊妳!不要隨便亂誤會好不好?我像是這種人嗎?」
我跳起來佯裝激動,指著公子喊冤叫屈,想要建立與強調自己是正人君子的正面形象,
並且藉機加重公子心中的內疚和遺憾。
「沒關係的啦,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年輕人精力旺盛,
需要管道發洩一下也很正常啊,只要有所節制注意衛生就行了。
不過下次注意別再把床弄壞了,這樣是糟蹋東西,太激烈的話也會傷身。」
蔣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臉「我懂我明白」的雞掰同情,
而且還在「管道」和「傷身」這兩個詞上特別加重了語氣。
「幹!就說不是這樣了吼!明明就是兩件事情,不要隨便扯在一起啦!
不對,不是兩件事,是只有一件事,因為我根本沒有叫小姐,
而且我都說過服務還沒來了,注意聽別人講話行不行?
我就單純只是叫他們來換張床而已,誰知道老半天了還沒人來。」
「會不會是沒說清楚?」
蔣兆看了一眼亂七八糟的爛床,不知道腦子裡又在亂想些什麼鬼念頭。
「我說的超清楚,連小費都準備好了。你看!」
我沒好氣的回答蔣兆,還刻意拿起那一疊鈔票甩了兩下。
「你在電話中有強調會多給小費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愣愣看著蔣兆,一臉癡呆的搖了搖頭。
「笨蛋!你沒說出來,誰知道你有重賞啊?」
今天特別安靜的公子難得願意開金口搭腔,只不過一開口閒聊就是為了數落我。
「對了?」蔣兆突然疑惑歪頭:「床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幹!你就偏偏硬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故意想陷害我的對吧?
蔣兆阿蔣兆,你這個卑鄙陰險的老小子,你這個批著羊皮的偽善大叔。
我恨你!我跟你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我就知道兵人都是奸詐狡猾的臭傢伙,面對他們一點都不能大意也不能信任!
「對啊?為什麼?」公子也歪過頭來,似笑非笑淡淡一問。
這一問,讓我如遭五雷轟頂,久久無法自己。
雖說誠實就是最好的政策,但如果我實話實說,
讓公子知道我以為他們是去找地方嘿嘿嘿而抓狂,恐怕才剛粉墨登場的漂亮寶貝,
在轉眼之間就會變成超恐怖的女煞星女魔頭了吧!
所以,一個委婉但誠懇的合理解釋,絕對是必要而且適當的,因為這樣對大家都好。
正當我遇上瓶頸,絞盡腦汁苦思不得的這個當下,
蔣兆悅耳的聲音突然如福音一般悠然響起:「不過怎麼弄的也不重要了。」
「沒錯!這個根本就不重要了!」我握緊拳頭,用力點了點頭。
蔣兆,我錯怪你了,你是個好人。
「喔?為什麼?」公子看向蔣兆,蔣兆的眼神卻是看向窗外。
「因為下一場挑戰已經來了。」
拿過我手中的鈔票丟在床上,大概是要直接權充賠償金的意思,
蔣兆要我跟公子馬上收拾東西,和他一起從後防火梯悄悄離去,
看來是沒有打算要到櫃台CheckOut的樣子。
===============================第二十五章 蝴蝶效應===========================
沒有開贓車,沒有搶新車,也沒有攔計程車,蔣兆竟然帶著我倆去搭公車。
「即使是習慣我行我素的兵人,也有著某些大致上願意共同遵重的行事法則。
例如盡量不讓私底下的紛爭波及無辜,盡力避免引起普羅大眾的恐慌或注意,
因為黑暗界的事情最好就是藏於黑暗,既然身為見不得光的存在,
就要有自己見不得光的覺悟,否則世界大亂對誰都沒有好處。
可是偏偏,依然會有唯恐天下不亂的特殊分子,就算以兵人的眼光和標準來看,
他也一樣是個異類。
只有他的能力,是要環境越亂越能發揮,周遭的變數越多就越強大難測,
最好是能把所有不相干的人事物都牽扯在內,但他自己卻是隱身其中,從不露面,
每個被狙殺的對象往往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一頭霧水的惶恐失措橫死當場。」
霸佔了公車最後面的整條長型座位,我們三人一字排開討論起來。
「又是專業人士吧?」
公子穿上了新買的連帽外套拉起頭罩保持低調,
以免花容月貌在公共場合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關注或騷擾。
「沒錯!依照能量波動和磁場擾動來看,這次應該是會計師。」
蔣兆延續著由他開頭的話題。
「會計師?他的能力是什麼?特徵如何?有弱點嗎?」公子提綱挈領的發出詢問。
「等我一下。」蔣兆雙眼突然閉上,過了大約五六秒鐘才重新睜開。
「OK,醫師也同意讓我說明。」蔣兆笑笑:
「因為專業人士內部規定,不得洩漏同事的底細給外人知道,
雖然現在有點像是在鑽法律漏洞遊走灰色地帶,不過確實只有醫師才是專業人士的一員,
所以由我來洩會計師的底應該不算違約。」
「兵人有在怕違約的嗎?」公子掩嘴失笑。
「原來如此,想不到人格分裂還滿方便的嘛!」
我點了點頭,還滿能認同蔣兆的解套模式,反正只要對我跟公子有利就什麼都好。
「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囉。」蔣兆聳了聳肩,直接言歸正傳:
「會計師的兵器名稱是計算機。」
「就是那種用來算加減乘除開根號的計算機?」
我舉手打岔,對於自己還記得有開根號這種東西頗感得意。
「不是。其實我們如今習慣通稱的電腦,原本就叫做電子計算機,就算是現在,
也還是有很多人用計算機來稱呼電腦。而會計師的能力,正是用計算機來處理訊息,
不過他所計算的內容並非數字,而是趨勢。」
「趨勢?」我和公子異口同聲,只不過我一臉憨呆,公子則是滿面擔憂。
「趨勢。」
蔣兆伸出手指,分別指了指左右車窗和擋風玻璃,
示意我們觀察各項不停往後飛逝的景像。
「雖然關於時間軸的各種假說莫衷一是,但至少目前已經知道,
時間起碼可以分為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部分,而每個瞬間裡的無數存在,
又都互相俱備了千絲萬縷的影響能力,不論這些影響是曖昧或著鮮明,
也就是廣為人知的蝴蝶效應,用東方俗諺來說,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難道說……」公子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卻隨即又搖起頭來:「不,這怎麼可能?」
「對於兵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因為兵人所走的路原本就是離經叛道,
不受世間任何法則規矩所拘束。
千萬不要被常理限制住你的眼界與想像力,否則面對兵人一定毫無勝算。
會計師的能力分為兩個階段,首先是偷看命運女神手中的那本帳冊,
清查所需範圍內的趨勢動向,再來就是偷偷竄改帳冊做假帳,
讓特定的趨勢往特定的方向發展。」
蔣兆表情認真的提醒公子,至於反應遲鈍的我,終於查覺到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對話以外。
只能說太聰明的人真的很不懂得要體貼凡人,這種莫名奇妙被當成笨蛋看待,
被聰明人用高智商不著痕跡霸凌的感覺,
就像是毛利小五郎發現科南跳過他直接與服部平次說悄悄話,
又像是劍持警部聽見金田一跟明智警視在咬耳朵。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啦?」我有些不耐煩的發出抗議,不過真的不是因為惱羞成怒。
「簡單來說,就是會計師可以清算出趨勢的走向,
然後進行一點點微乎其微不著痕跡的插手干涉,藉以讓各種發展在無形之中層層牽引,
逐漸偏離應有的既定軌道,自然而然朝向會計師所規劃的走向傾斜靠近,
最後達到把目標玩弄在股掌之間的必勝結局,可說是最讓人防不勝防的一種能力。」
看到我對蔣兆的解釋還是不明所以,公子只好改用更平易近人的方式重新說明:
「也就是說,會計師可以預知未來,而且改變未來。」
「靠!這也太作弊了吧!」我恍然大悟的憤恨不平。
「而且,周遭環境的變數越多,會計師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就越多,
只是掌握整體狀況所需的時間和負擔也會增加。
現在,會計師正在和附近的一切大小趨勢系統進行連線,
把所有資訊盡收眼底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蔣兆表情嚴肅的頓了一頓:
「我帶你們坐公車,就是希望能藉助民眾混淆會計師的視聽,
靠著把你們藏在較多的變因裡面爭取時間,讓會計師不容易捕捉到你們未來的動向,
至少還可以把握機會暗示或明示你們一些資訊。
只要你們能在會計師掌握這台公車的命運之前及早下車,
就暫時不用擔心被困在預設好的結局裡面。」
「你不是專業人士嗎?幹嘛對我們這麼好?」這次我的反應速度倒是頗快。
「因為委託內容不同啊。除了必須確實執行委託以外,
其餘都是專業人士可以憑自由意志決定的私領域範疇。
醫師只負責監視你們,但其他的專業人士則一律接到了狙殺的命令,
而且條件還是得要讓你們自相殘殺才行。
以能力來說,會計師甚至比工程師還要更適合這項任務,因為不論你們再怎麼提心吊膽,
也絕對不可能違背命運之手的安排,即使這是一種人為加工後的命中註定。
唯一的希望就是打蛇打七寸,直接找出藏身在附近的會計師,跟他硬碰硬手底下見真章。
只是會計師的真面目沒人見過,就連其他專業人士都不知道,
我這裡僅有一條線索可以讓你們推敲參考。」
叮咚!公車的下車鈴突然響起,一個似乎睡過頭的中年婦人聽見鈴聲才懊惱驚醒,
一面胡亂擦拭嘴角抹去口水看向窗外,一面慌慌張張的趕忙站起身子提起菜籃,
等待公車靠邊停穩準備下車。
看見這個場景,蔣兆瞇眼皺眉,在公車重新上路後馬上又按了鈴,
明顯是打算要我們在下一站就下車離開。
「怎麼了?」我對於蔣兆的表情和行為有些不解。
「會計師差不多掌握這台車了,這就代表會計師也已經鎖定你們,從現在開始,
保持移動和混入人群再也沒有意義了。
一個天天搭同樣公車,走同樣路程,做同樣事情,花同樣時間的菜籃族,
不小心一時疏忽大意在座位上恍神睡著,因而錯過原站的機率能有多少?
這一定是會計師刻意安排的偶然。
千萬不要小看這隱晦難明的渺茫警訊,光是讓一個人延後一站或數站下車,
就可以讓整台車的趨勢走向大不相同。
我們時間不多了,所以千萬聽好,根據我的推測,會計師翻閱趨勢的能力距離雖然很大,
幾乎可說是無遠弗屆,但若要達到必須精確統計趨勢發展的控制效果,
能影響命運走向的範圍肯定有限,基本上離目標越近就越能得心應手。
如果只是要造成普通目標遭到尋常意外暴斃身亡,或許還勉強可以在遠端之外操控狙擊,
但若要讓你們這兩個經過公會訓練的難纏目標,
在雙方都懷有警戒且心不甘情不願的反抗狀況下,因為無法避免的不可抗力而自相殘殺,
對會計師來說絕對也不是件輕鬆容易的差使,我想他一定得跟在你們的屁股後面跑才行,
否則很可能就沒辦法干涉這麼多變因影響趨勢。
換句話說,雖然會計師足以洞燭先機的預知能力確實很強,
可是改變命運的力量也並非能完全隨心所欲,趨勢這種東西往往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所以為了增加精準度與成功機率,他的本尊一定不會離你們太遠,
才能夠創造出足夠並且適當的巧合串連。」
「我懂了。」公子點點頭,我也跟著點點頭,只是其實還聽不太懂。
「當然,這些都只是我和醫師歸納與設想出來的初步推論,要不要採用,
就看你們信不信任我們了。如果你們願意接受建議的話,我剛剛已經注意過附近的車輛,
並沒有任何駕駛在跟蹤我們,可以先初步排除會計師開車移動的可能性,
他應該是選擇機動性更高也更低調隱密的方法緊追在後。
到站了,祝兩位好運,因為你們絕對需要好運。」
車身緩緩偏右,準備執行例行公事的靠邊開門,放客下車。
「你不跟我們下車?」公子回頭看了蔣兆一眼。
「不,我不去反而對你們比較安全,會計師很可能利用我或醫師達到目的。
記住,與其相信命運,不如相信自己;如果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夥伴。
會計師絕對不是無敵。」
「無論如何,謝謝!」我對蔣兆點了點頭,拉起公子的手衝下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