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霏來到桌邊，打開那個黑色塑膠袋，我走了過去，幾乎是很自然的反應動作，即便我走
的多慢多僵硬。
尹霏抬起頭來，看著我，懷疑的看著我。
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我迅速的把眼神飄像另一邊，說有多空洞就有多空洞。
“噢，我真是個白癡”心裡想著。
“不能讓她知道?”鬼先生說。
“不能啊，天知道她會對我做什麼…”我不禁害怕了起來。
尹霏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我差點就低下頭去了，真的是差一點。我動也不動的站在原
地，緊閉嘴巴，很緊張，如果我汗腺還有辦法作用，我肯定開始冒冷汗了。
「小依?」尹霏看著我，試圖用把我的頭轉向她
“天啊，你不怕我咬妳嗎!!”我幾乎心底大喊道：”太危險了”
尹霏揪住我的頭，她看著我，我依然用空洞的眼神對著她，但我不確定我做得好不好。
“妳十足就是個殭屍樣”鬼先生在旁邊說道，似乎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過了五分鐘? 或許十分鐘，尹霏鬆了手，又回到桌邊，繼續剛才沒完成的動作。
她把塑膠袋往下撥，裡面出現了東西，我忍不住想要往那邊看，我忍不住想轉頭，我不確
定我是否能控制好，至少我的眼神一定會露陷。
“呃…先生，你可以先到外面去嗎?”
“啪!!”鬼先生已經不在身邊了，我又不能動了，但是我也不能看清塑膠袋裡究竟是什麼
。
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吞了吞口水，我不用擔心看不到”新夥伴”，因為尹霏一定會介
紹我們認識……
「小依，你看。」
果然，她捧著那個東西來到我面前。
噁心…十足噁心的頭，人頭!!!!!
左半邊的臉皮已經外翻，露出裡面的爛肉，眼睛就像當初我看見自己的一樣，剩下中心一
點小黑點，其他都是眼白，十足的”白目”，嘴唇也幾乎爛掉了，嘴巴開合著想咬人，另
一邊臉雖然皮還在，可是也是血肉模糊的，頭殼破了一個洞，裡面爛乎乎的，我不想知道
那是什麼，但此時此刻這顆頭離我太近，令我作噁，還好我不用擔心作噩夢，因為我不用
睡覺…
“先生，你還在嗎?”我求救
“在”
“你看的清尹霏拿的東西嗎?”
“一個頭顱”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
尹霏拉著我來到桌邊，把頭顱放在桌上。
「其實這也沒什麼，我在路上撿到的」
撿到??路上撿到??? 這麼說現在外面已經屍橫遍野了?
「我只是想或許妳會需要，你看他還很活躍呢!」
對我看到了，那顆頭，嘴巴還開開合合的，或許是新生殭屍??
但我馬上想到了一個問題，他有意識嗎?
“你聽的到我嗎?”我試圖跟桌上那顆頭對話
“我聽的到阿”窗外響起我熟悉的聲音
“噢，不，不是問你，窗外的先生”
“喔，你說桌上那位?”
“對”
“很顯然他沒辦法”
“對，這讓我…疑惑”
“怎麼?”
我想了想，一陣作噁，我的身體動了，轉向尹霏，我可以看見她的表情
她像如獲至寶般，寶貝似的眼神看著她的心寵物(!?)
噢不，天知道這女人是不是真的有病!?
不過也許是看我看膩了，畢竟我現在不像殭屍了，我一點也不活潑。
「外面變的很不一樣，小依，我不知道能守多久，但或許就快壓不下去了」尹霏用右手撐
著下巴，愜意的看著桌上那位，邊說道：「有時候我壞壞的想，這世界終於毀了是吧!」
「那些表面的和諧終於毀了，人們不再帶著面具，終於恐懼了。」
“其實無時無刻都可以看見人們的恐懼，妳看看妳，不也恐懼嗎? 你不也是那樣嗎? 好吧
，這或許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這種無聊的邏輯問題，因生果，果生因?”
“妳在跟她對話?”鬼先生問道，”但是他聽不到你”
“呃，對，她聽不到，我習慣了”
“你是說你習慣跟一個，聽不到妳說話的人說話嗎?”
“是阿”我無奈道，”自從我變成這樣後，一直是這樣”
她從另外一個袋子裡拿出一個架子，上面有一個很粗的鋼釘。然後把頭顱插上那個鋼釘，
噢，不要吧!! 這讓我想到美容用品店那些假人頭，難道他想蒐集頭顱然後讓她們在房裡
開派對什麼的嗎?? 甚至組個合唱團?? 恩畢竟，他們開開合合從沒停過的嘴，你可以想像
一多起來會像是在合唱什麼的。
「你畢竟是個孩子，你會怕嗎?」尹霏轉過身來，應該是在對我說：「不過是同類，有什
麼好怕的呢?」她笑了笑，說有多毛骨悚然就有多毛骨悚然。然後轉身出房間了。
歐不，誰說是同類就不怕的…就算我是殭屍，但我又不常看我自己。
“啪!!”他進來了
“噢我的天啊，不敢相信”鬼先生半彎著腰看著桌上的美容人頭
“你是說這顆頭，還是那位小姐?”
“不可思議”鬼先生戳了戳那顆頭，”妳竟然跟這樣的人相處了…大半年?”
“更久，或許已經快一年了? 我不曉得”我也走近那桌子，端詳著那顆興奮的頭。
幾乎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吧，我不得不被嚇的後退了兩三步甚至跌了一跤。
“嘿，妳怎麼了”鬼先生發現我跌倒了，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但是徒勞無功，正確來說他
可以把我扶起來，但扶不起我的身體，但是我離不開身體。
“看來每天都能發現新事物啊”我嘆道，也不在掙扎，身體太過於僵硬，我沒辦法自己爬
起來
“唔，你上次能碰到我，是用你的虛體碰我的”鬼先生蹲在我旁邊，盤腿而坐，”所以我
沒辦法碰到實物”
“比起這個，你剛剛有發現什麼嗎? 關於那顆頭?”
“應該有什麼發現嗎?”
“他瞪了我”
“他能瞪你嗎?”
“我發誓我看到了! 他瞪我! 所以我才嚇到”
“你被殭屍嚇到?”
“先生，並不會因為我自己是殭屍我就不會被殭屍嚇到好嗎? 即便我們是同類!”我不甘
願的說，後來又補充道：”意義上來說。”
他又站起來，仔細看了桌上的那位。然後搖了搖頭，又坐回我旁邊。
“他一點意識也沒有，你多想了”確認過後他這樣說。
“他真的瞪了我，我的天啊，是真的!”我堅持。
“他只是隨便無意識的亂看而已，他想咬人，剛好對上妳的眼睛了”
“亨!” 我一定要親自確認，我沒有眼花。我試圖翻身，他也試圖幫我。
“噢，你別推我，感覺怪極了”
“我在幫你”
“對，可是你推的是我的虛體，不是我的身體啊，這種感覺像是你試圖把我塞進罐子，或
是說從開口很小的罐子裡把我拿出來”
“噢，好吧，抱歉”
我動了動僵硬的膝關節，手肘，脖子，然後翻滾了一圈，身體面向地板。
可想而知身旁傳來一震輕笑聲。
“我知道這個姿勢很滑稽，但我相信不用太久我可以爬起來”
於是我又繼續奮鬥了一番，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了。
再次看了桌上的頭，嚥了嚥口水，猶豫著該不該靠近。
“嘿，別怕”鬼先生笑著說，那像像看戲一樣的口氣讓我輕鬆了不少。
於是我鼓起勇氣靠近了，然後像老婆婆一樣彎曲僵硬的腰。
看起來，沒什麼好害怕的，很普通就是沒有意識的殭屍頭而已，正當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
，一道凌厲的眼神射了過來，這次沒有錯了，真的是桌上那顆頭。
我拉了拉鬼先生的袖子，顫抖的說：”你…你看到了嗎?”
“沒看到，妳看到什麼?”
我又退後了幾步，連帶鬼先生被我拉著退了幾步，”他真的在瞪著我。”我轉頭看他：”
你沒看到嗎?”
“沒看到”
我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是擺在眼前了，我沒有眼花，頭顱先生瞪著我，嘴巴開合著，他有
意識嗎? 他有吧，我想他是有的，為什麼?
為什麼鬼先生看的到我，聽的到我說話，但是他看不到頭顱先生?
“你倒是說點什麼，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給我點時間”
很顯然他跟我是不同種類的，我們是殭屍，但是是不一樣的殭屍，不，我不能確定，或許
我們是一樣的，只是殭屍之間不能互通? 或是我們的差別使我們無法互通? 我有身體，他
沒有身體。
這還是說不通，什麼都說不通。
這時候門開了，我忍不住撇過頭向著窗外，不敢再接受那到凌厲的眼神。
“噢，看來這位女士要就寢了”我感受到另一波空氣流動，忍不住看向鬼先生，他與我面
向了不同方向的看著尹霏
我直覺得想到了這樣的情緒“你在興奮?”我開口問，
隨即又為了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尹霏在呢，不能被發現的!
“她…穿好少…”鬼先生吞吞吐吐的說
我用心裡說道：”不是吧，你哪個年代啊”
對，我不是沒看過尹霏的睡衣，細肩帶連身裙，那也沒什麼吧，就現代的穿衣標準，路上
隨處可見背心熱褲的辣妹阿，莫非…
“難道你真的是古人喔!”
他隨即走到我面前，輕咳了一聲：”我先離開一下”
"啪!!”
噢，我還沒問你要去哪…
尹霏像之前那樣，把我移到了床上，然後拿一個玻璃罩罩住頭顱先生，然後熄燈，側身面
向我。
「小依，我看見你說話了。」
"不!!!我沒有!!!”我心底吶喊
「你說了什麼呢，我看見了，那是在說話」
“不~~~不!等等，妳說妳”看見”了? 用看的?”我疑惑的想，所以她聽不到我的聲音嗎?
之後，尹霏就不再說話，只是緊握我的手，直至入睡。而不遠處的玻璃頭顱展示品，繼續
坐著臉部運動。
我是不用睡的，不過，就算我可以睡我也睡不著，這幾天發生的事還很難消化。
很明顯的，因為有了那位鬼先生，所以我可以行動了，但我卻感到更害怕，接下來呢? 下
一步是什麼? 離開? 那外面有什麼? 我還能上哪去?
先前我還在想著，如果我還活著，我要怎麼樣努力的活下去，過生活，好幾次因為自己半
死不活的狀態，沒辦法控制身體，總在地獄的邊緣游走，我以為我只剩下絕望跟後悔而已
，可現在，既不是重新活過來，也不是真的死過去，我一樣不是原本的我，這反而讓一切
更複雜。
然後，鬼先生到底怎麼來的，什麼借屍還魂，多荒謬!! 還有，為什麼他感覺不到頭顱先
生的意識卻感覺的到我的，為什麼鬼先生在身邊，我就可以動? 太多疑問，就像我剛變成
殭屍的時候，但當時我就是自己一個想破頭也沒有個討論對象，還好，現在有鬼先生了。
“啪!”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哪去了?”我問。
“跟妳說過的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我印象深刻，但就只是印象深刻而已，我根本不知道那
裡是哪裡。”鬼先生邊說，邊走像玻璃罩，仔細端詳著頭顱。
“是很真實的地方嗎? 除了那裡你還去哪了?”
“就在那裡而已”
“可是你去了很久”
“就在那個地方到處看看，是一個有點簡陋的房間，但不是很糟糕”
“就是說那是一個真實的地方了?”
“對，就我看來是”
“真的不是片場?”
“不是，那個井也很真實。”他邊說，邊用手穿過玻璃，去碰觸那顆頭，:”為什麼要罩
住??”
“隔音吧，尹霏要睡覺啊”
“房間裡有一顆這麼噁心的頭，還睡得下去?”
“拜託，我還沒被改造之前，比那顆頭更噁心，她也沒…覺得怎樣”我不以為然道。
“對了，鬼先生，我…我在想，雖然還有很多疑點沒解開，呃…依我看也解不了了，我是
覺得我們應該離開這裡。”
“離開，好啊，我對這裡早就膩了，更何況是妳。”
“但是，尹霏家有一些特別”我頓了頓，又用心聲說道："我覺得可能有監視器、機關、
或是一些警衛之類的，我也不清楚，總之我知道這間房子一定很大，要無聲無息的出去絕
對不可能”
“所以你有想到什麼辦法?”
“有，你是個鬼，人們看不見你，但你不能開門或是碰到什麼東西，所以我開門，你探路
。”
“噢! 好點子，我等不及了”
“可是我不知道尹霏明天在不在家，她已經好陣子沒跟我一起睡了，今天又帶了一顆頭回
來，我猜她明天會幫頭顱先生上妝，我也不清楚。”
“只能等了。”
「小依，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很淺眠?」尹霏還閉著眼睛，卻幽幽的說出了這樣的
一句話。
這令我整個背脊發麻，從腳指頭涼到頭頂上來了，即便我已經失去知覺，我甚至感覺聽的
到我嚥了一口口水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