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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林地檢署檢察官薛景成,負責承辦左康一死亡案件。這個名字對持續注意政治、社會新
聞的民眾並不陌生。
薛景成對政治懷有高度熱忱,在公務人員行政中立法尚未通過三讀之前,他會利用中間灰
色的地帶到反對黨的選舉場合造勢。
「讓我們以熱烈掌聲歡迎正義的化身、司法的悍將,不畏強權的壓迫,協助我們一起終結
黑金政權的忠實夥伴薛景成檢察官。」
主持人聲嘶力竭,彷彿要將聲帶扯斷似地,隆重介紹薛景成出場,他也以戲劇化演出回應
台下熱情群眾的支持。
「讓大家全力相挺和我有共同理念的人,同心協力讓我們國家朝著公理正義的方向前進。
」
迴避意識型態與政治選擇的言論,從頭到尾連候選人的號碼、姓名也沒提及,但候選人就
站在他身邊,目的昭然若揭。
演講內容圍繞在他曾偵辦起訴、並且遭到判刑與執政黨有關的賄選、貪汙案件,並沒有指
名道姓,但台下聽眾心理有數,等他結束助講,司儀及下一個演講者自然會替這些人對號
入座。
整個地檢署上下都明白,薛景成終究會踏上從政之路,為了將來政治生命搭建一個基礎穩
固的華麗舞臺,他會去向檢察長爭取偵辦在管轄區域發生,具爭議、話題性大、媒體關注
的案件。
七個月前一家大型火鍋店失火,造成二十人死亡,六十一人輕重傷,薛景成傳喚店主到案
說明,訊問兩個小時後,即向法官聲請羈押,當晚法官裁定負責人以500萬元交保候傳。
薛景成不服,召開記者會反制,言語中對法官裁定多有質疑,出示一張張燒至面目全非的
屍骸照片訴諸民眾,一時輿論譁然,受害家屬悲痛之餘,檢察官提供滿腔恨意的發洩管道
,當然將激動情緒往做出保釋裁定的法官灌注。
抗議法官草芥人命、官商勾結、司法不公的電話湧進,幾乎癱瘓地方法院電話系統。
隔天地方法院發言人出面抨擊薛景成發言不當,逾越職權本分,電視台在中午播放這段錄
影,不到一點鐘,來自全國各地送給薛景成,為他加油打氣的花束、花籃從他辦公室一路
排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本人虛心接受長官的指教,並且會反躬自省。」
二度接受採訪時,他不再回應,謙恭低調的態度,平撫檢察長與法院系統的不滿,因為目
的已經達到無須再樹敵。
之後收斂了大半年,終於讓他等到下一個發揮的空間。
「根據法醫初步勘驗,現年53歲的死者左康一先生,與其妻32歲的蕭俐靜女士,均因吸毒
過量導致嚴重呼吸抑制,心臟衰竭而死。」
薛景成穿著招牌深灰色法蘭絨西裝,表情嚴肅對著台下記者解釋死因,時間快接近凌晨12
點,他的臉上不見疲態,眼神異常清澈,這宗攸關毒品的案子彷彿為他打了一針興奮劑,
令他亢奮不已。
「哪一種毒品?」
聞訊趕來的記者熟知薛景成個性,向來有問必答,檢察官之中屬他最肯透露案情細節,所
以並不爭先恐後,現場秩序維持著少有的平和。
「海洛因。」
薛景成話說出,記者間一片譁然,演藝圈吸毒並不罕見,但大多集中在大麻、安非他命之
類二、三級的毒品,其次是以鼻腔吸食為主的古柯鹼,會在手臂留下注射痕跡的海洛因並
不常見。
薛景成左右手各捏著一張8英吋 x 10英吋,兩張手部特寫的照片,照片位置對齊他的領帶
領結處,畫面看起來,像是薛景成拿著自己獲頒的獎狀,驕傲地供記者拍照。
「左邊這張是左康一先生、右邊是蕭俐靜女士。」
不用薛景成說明,從手腕粗細、皮膚白皙與鬆緊度,顯而易見手臂主人各自歸屬者是誰。
與典型靜脈注射型的吸毒者相同,手臂上有新鮮度不一的針孔,因為針頭侵入造成像是斑
點的紅色痕跡,便是這次左康一致命一針打入的位置。
蕭俐靜更為怵目驚心,大概是藥效發作太快,空的針筒還紮在手窩上,針孔周圍有一大片
紫黑色瘀青,像是毒品防制手冊中,用來警告民眾別嘗試吸毒的宣教圖片,而這種慘狀正
投媒體所好,
「具體的死亡時間?」
記者老練地問。
「左康一先生、蕭俐靜女士兩個人大約是在下午四點鐘前後死亡。」
薛景成根據法醫提供的資料說明。
「他們是約好一起自殺的嗎?為什麼會分開在兩個地方進行?」
「初步認定是意外死亡,但兩人同樣死於注入過量毒品且時間相近,確實有可疑之處,不
能排除有相約同死的可能。」
「據說在鑑識人員在現場找到左康一親筆寫下的字條,上面寫著爸爸對不起妳,請原諒我
。」
媒體一開始會對外發佈左康一、蕭俐靜自殺身亡的新聞正是基於這條,從第一線人員洩漏
出去的線索。
「基於偵查不公開的原則,對於這一點請恕我無可奉告,我能告訴大家的是,左康一、蕭
俐靜兩位施用的毒品是在國內十分罕見,純度高達41.23的海洛因,檢方相當關注毒品提
供的源頭,會展開全面性的調查,絕對不容許毒品繼續猖獗氾濫。」
薛景成本來只是抱著聊勝於無的想法接下這件案子,與藝人沾上邊,對他的形象並沒有太
多正面幫助,高純度海洛因代表的意義就截然不同了,販毒集團、天文數字的犯罪金額,
這才能凸顯他如同正義的化身,不惜生命也要打擊犯罪的決心。
「誰發現屍體的?」
記者顯然並不買帳,話題圍繞在左康一身上。
「左康一先生是在今天晚間七點五十四分由保姆發現報警,警方數度致電,聯絡不上蕭俐
靜女士,才由管區前往她居住的大樓通知,恰逢其子左敏傑由外返家,員警一進門,隨即
發現她氣絕死在客廳沙發上。」
薛景成一旦講上一大串的話,便會吸上一大口氣,再接著向下講,他相信在說話段落與段
落之間留一點間距,能令他的話顯得有條理,節奏分明。
「檢方相信對毒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掃蕩,能產生有效嚇阻作用,不讓今天的悲劇再度發
生。」
薛景成想要小事化大的企圖相當明顯,希望能引起輿論迴響,迫使法務部再度對毒品打擊
進行宣示,無論有無成績,只要自己成功抓住提供毒品給左康一的毒販,報紙一登,全部
功勞都會記在他的帳上。
「駱駝、郭廷發、鄧凱伯,依照毒品的純度、供貨圈子,他口袋名單縮小到了三個人,一
早把他們找來問話,順利的話明天下午就能破案,快一點還能趕上後天早報截稿時間。」
薛景成心裡竊喜,表面卻維持不動如山。
「檢方打算如何安置他們的一對兒女?」
「社會局人員這時候應該已經帶著兩人從士林分局離開,之後我們會盡快通知他們的親人
,將兩兄妹接回家中妥善照顧。」
警方與檢方達成了默契,為了不要對未成年人,且剛痛失親人的孩子造成不必要的滋擾,
所採取的聲東擊西策略。
「怎麼這樣?太奸詐了吧!」
媒體驚覺上當一時抱怨聲四起。
「大家別失望,我準備的新聞稿內容,足夠供大家取材使用。」
薛景成展現親民作風,親自一張張發放新聞稿,滿臉笑容和幾個新進記者交換名片,現場
儼然是他個人的記者招待會。
當記者一一散去,他走出地檢署抽根煙透透氣,第一件事就是脫掉西裝外套, 之後才從
西裝口袋拿出一盒黑色大衛杜夫香菸。
「什麼鬼天氣,都十二點多了還那麼熱。」
他的白色襯衫背後溽濕整整一大半。
正要鬆開領帶,好好喘口氣時,聽到後方傳來腳步聲,慣性地又將領結拉緊調整妥當。
「檢座有您的電話。」
薛景成這才想到自己把手機放在辦公室。暗暗想著,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已經撥電話和
老婆打過招呼,身為人母,看見這則新聞報導格外有感觸,特別交代自己要好好照料這兩
個可憐的小孩。
一送走記者,他馬上向檢察長回報情況,檢察長是個生活規律的人,強忍睡意撐到剛剛,
想必一掛上電話回到房間便倒頭睡去。
「知道了。」
他熄掉才抽兩口的菸,小跑步回到辦公室。只要是認識的人,手機自然會顯示對方姓名。
查看未接來電紀錄,五十八秒前,立法委員陳良甫國會辦公室主任,也是自己中興法律系
同學的郭仁山來電,一分鐘四十五秒前、兩分零三秒前,接連三通電話全是他。
「老郭,找我什麼事?」
薛景成回電,鈴聲才剛響完第一聲,立刻被接通。
「睡不著,看見我們薛大檢座出現在電視上,想找你出來喝一杯。」
郭仁山語帶諂媚地說。
「老地方?」
「不然還會在哪裡,朋友和酒都是老的好。」
「我收拾一下東西三十分鐘內到。」
「你慢慢來,我人已經在這了。」
郭仁山家住在文山區,靠近政大,即便深夜不塞車,到他們常去的聚會場所也得花上二十
分鐘。早早就定位等待,其中必有緣故,在電話中薛景成不便說破,兩個人都不是初出茅
廬的小伙子,不會笨到公然討論敏感事情。
「留點酒給我,別全喝光。」
薛景成開玩笑地說。
掛上電話,他並不急著動身,點起一根菸,緩緩將蓄在嘴裡的菸氣穩定送到外頭,眼睛跟
著煙留在空氣中的軌道走,直到煙氣全數散去,又反覆做了幾次,利用熱氣和菸裡的化學
物質,讓腦子得到思考所需要的安定感,仔細推敲郭仁山今晚邀約的動機,等有了想法,
將手機關機留在抽屜裡,不帶公事包,換上備用的黑色西裝,到停車場取車開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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