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巨龍
炮仔的現身，陡然改變了岩洞內沉重的氣氛，就連精明的劉根和阿科，
也猜不到炮仔居然從旁邊的水潭裡蹦出來。
他趁著眾人還在訝異之際，眼睛忽然對我眨了眨，我還沒意會過來，就
看他從一個防水布包內掏出一隻手臂長的圓筒，架在肩上，對準了劉根二人。
這下我終於瞧出來，炮仔居然從營地裡，幹了一隻火箭筒出來！
劉根瞬間刷白了臉色，完全明白發生什麼事，對著劉根破口罵道：「大
膽！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拿那玩意就想──」
炮仔白了劉根一眼，打斷他說話：「我去你的！不過是個糟老頭，當你
還是我老闆啊？我老早就想這樣對你了！」
只見炮仔扣動扳機，一條白煙就往劉根衝去！
「轟」的一道驚天巨響，震得我閃避不及，跌倒在地，那玩意產生的威
力真不是蓋的，爆炸捲起的氣流刮得皮膚生疼，我勉強躲在紅牢果後方，飛
散的碎石撞擊聲不絕於耳，彷彿下雨似的，直到周遭煙灰稍減，我才探出身
子。
就看見劉根和阿科原本的位置，剩一堆亂石堆疊，洞頂怪石嶙峋，像極
了張牙舞爪的怪獸，看來爆炸引起一場不小的震動，許多岩壁承受不了，紛
紛剝落掉下，剛好砸得劉根措手不及！
我急忙奔出大廟，勉強在亂石堆裡穿梭，猛然發現繪理三人正縮在一塊
巨石後方，我急忙加速奔至，對她叫道：「妳有沒有怎樣？有沒有受傷？」
繪理似乎被爆炸震得暈眩，我連說了好幾次她才聽懂我在說些什麼，吃
力地搖搖頭，說道：「快……趁現在快走。」
這時炮仔喘著粗氣來到身旁，立刻嚷道：「我靠，那玩意真是太強了！
趙猴子你知道嗎？震得我又摔回水裡，出去之後，我看我改賣軍火好了，保
證好賣！」
炮仔一得意就愛瞎扯，我也習慣了，彎下腰探了探Vincent二人氣息，幸
好還有命，立刻招呼炮仔背起他，我則是背起老姚，指了指來時的青銅鏡密
道，說道：「快撤！」
就在我們剛進入密道之時，後方石堆忽然傳來一陣崩裂聲，就看石堆兩
步開外，站著一位乾瘦老人，衣衫破爛，灰頭土臉，表情極怒而脹得通紅，
在他腳邊，躺著另一個年輕男子，大片血跡從額頭流出，昏迷不醒，也不知
還活不活得了。
我看得心中大駭，那劉根果然非常人，有什麼人在火箭筒的攻擊下，憑
藉著肉身能夠全身而退？就算是魔嬰阿科在現代武力下也得伏首稱臣，但劉
根居然更勝一籌，除了衣物毀損外，一點外傷也沒有。
盛怒下的劉根隨手抽出一道符，大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你們
今天誰都走不掉！」
就看那道符咒脫手而出，在空中忽然一頓，看似軟弱的紙張倏地膨脹百
倍，金黃色的光芒胡亂閃爍，刺眼的程度尤勝太陽，赫然出現一條巨大青龍
，每塊鱗片都有拳頭大，張著利齒鋪天蓋地朝我們衝來！
大夥嚇得連連後退，哪想得到劉根居然還能空手變出條龍，炮仔背著Vincent
急得直跺腳，大叫著：「老乞丐！他媽的火箭彈為何只有一發！變出條爛龍
想嚇唬你大爺我，操你祖宗的！」
青龍經過之處山石崩裂，引起青銅密道不小的震動，就在此時，繪理忽
然鑽到前頭，尖聲叫道：「你們退後！」
她手中多了張符咒，俐落地朝牆壁一貼！那些磚石彷彿有了生命般，以
驚人的速度拔地而起，一塊接著一塊，瞬間就有半個人高，看來繪理利用陰
符之力，要在密道內造出一堵巨牆！
牆升起的速度很快，但青龍飛撲的速度更快，眼睜睜只剩下一尺左右的
距離就要堵死，那條兇惡青龍的大頭猛然一撞，居然給牠撞出個缺口，鑽了
出來！
青龍的血盆大口就在二、三步外，就在如此危急之時，我背後的老姚轉
醒，塞給我一個硬物，聲音雖小，但十分堅決地說：「快！快按！」
低頭一看，那是一個黃色的遙控開關，上頭有個紅色的凸鈕，記起老姚
曾說在此地動過手腳，也不多做細想，用力壓下！
剎那之間，密道頂端傳來「碰！碰！碰！」三聲連續的龐大悶響，青銅
密道再次劇烈地晃動起來。
透過牆上的縫隙看得一清二楚，前方牆頂炸出紅色的火苗，剛好就是巨
大青龍身軀經過的部分，三道劇烈的爆炸，活生生將牠炸裂成三段，那顆巨
頭瘋狂嚎叫，我離牠太近，重心不穩，連同老姚朝後方跌過去。
想不到老姚安裝的炸藥居然派上了用場，而且這麼剛好，有驚無險地化
解一次必死的局面，我坐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聽著自己粗重的喘氣聲，
不知怎麼地，忽然呵呵呵笑了起來，撿回一命的喜悅讓我不自主地發笑。
炮仔也樂得不行，雖背著Vincent，但他仍蹦來蹦去，看見那顆掉在地上
的龍頭，玩心大起，大喝道：「哈哈，我就說這是啥爛龍！我他媽就踢還給
你！」
話說完就抬腳要踢，這時那青龍的眼睛頓時一亮！我看的真真切切，急
忙抬手要制止炮仔，結果青龍張著大嘴，忽然從地面暴起，「吼」的一聲，
竟朝我的方向而來！
「啊」一聲慘叫，青龍張嘴從我的左手臂咬下！
那疼痛的感覺幾乎令人暈厥，在場所有人驚愕不已，瞬間怔住，而惡龍
得手後，漸漸消失，變成一張破敗的符咒，很快就被我的鮮血染紅。
繪理見了花容失色，眼角滾出淚水，失聲叫道：「趙梧！」
說也奇怪，那天殺的青龍咬了我半邊身子一口後，我以為死定時，整座
密道開始瘋狂地劇烈搖晃，幅度更盛以往，倏地有股怨氣在我胸口燃燒，有
道密集、又像海浪的聲音洶湧從四周傳來。
此刻我盡力保持清醒，左手臂還在，骨頭似乎斷了，一點力都使不出來
，幾個血洞正汨汨流著鮮血，此刻無力再背動老姚，慘白著臉苦笑，不明白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老姚的身體素質原本就比我好，雖仍不適，還是說道：「炮仔！把我老
闆放下，我們互相攙扶著還可以走，你快點把趙梧背起來！這尸神國不曉得
發什麼神經，看來又有另一波異變，記住，罩子放亮點！大家都靠你啦！」
炮仔身子大病初癒，但在帳篷內休養得夠久，按照這個情況，除了繪理
之外，他反倒成為我們最可靠的支柱，他一把將我抱起，喝道：「有什麼問
題！我們走！」
炮仔背著我在前頭快走，而Vincent和老姚互相攙扶，倒也走得順暢，繪
理此時變成殿後的人，不時回頭張望，發覺後方炸得一團混亂，劉根暫時無
法追上，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海潮般的聲浪從迴響在整個地道，我的身體越來越寒冷，鮮血幾乎把炮
仔的背脊浸濕，為了設法保住自己一絲絲的意識，我開口說話：「炮仔……
你是怎麼……進去的？還從水潭裡蹦……出來，你當你是藍波啊……」
他也不回頭，邊跑邊說：「是天意吧，我那時看帳篷沒人，用雞八毛想
都知道你們去哪裡了，於是我就跑進古樓，但一時大意，沒注意中央有個深
洞，居然摔了進去，媽的，摔個那個慘啊！結果裡面別有洞天，有兩個池子
，其中一個還有魚在裡面游來游去，另一個異常清澈，我一嘗發現是淡水，
心想按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的，乾脆跳進那淡水池裡找出路要緊，嘿，不是
我在說，這回還真讓我矇對了，一出水就看見你們咧。」
我默默聽完炮仔的遭遇，迷糊的腦袋瓜驟然一道閃電竄過，吃力說道：
「你嘗過有魚的那池沒？是不是鹹的？」
炮仔回道：「是啊，你怎麼知道？不過那水喝起來噁心，越喝越渴，怎
啦？」
我扯著喉嚨，擠出一絲力氣喝道：「那是出口！有魚表示與外面的海水
相通，快……快走……」
被我這麼一說，炮仔恍然大悟，「哼哼」了兩聲，加快前進的速度。
眾人持續在密道中不停前進，終於看見那面巨大的青銅鏡，邊緣透著灰
暗的光芒，炮仔一把將它推開，帶著所有人回到古樓中央的大殿。
這時大殿中間正站著一位皮膚黝黑的男人，他肩上背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卻又萬分愛憐，似乎怕他受到任何傷害。那黝黑男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夏船
長，他背著死去的阿成，無助地四處張望，一見到我們幾位，彷彿找到了救
星，急切道：「老天保佑，終於找到你們了！剛才所有探險隊員全都從這座
樓跑出來，慌慌張張的，一定出了什麼事，所以我就進來看看，你們找到那
個什麼字碑了嗎？呃……趙梧，還有老闆……怎麼搞的？你們看起來好像不
太順利啊……」
此時我想起曾誇下海口，說陰符字碑能救阿成一條命，但現在連個影子
都沒發現，只找到一隻千年老妖怪，心中萬分愧疚，痛心說道：「夏船長……
我對不起你……」
夏船長期待的神情忽然黯淡，表情微微一怔，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就這麼破滅，從他眼中，我看到的是一個絕望的靈魂，他有些呆了，過了好
一會，緩緩說：「是嗎……是這樣嗎……」
那道莫名的海潮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夏船長嘴巴動了動，好像在說
些什麼，但周圍的雜音讓我聽不清，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碰」一聲，
我看著那面諾大的青銅鏡登時被擊飛，撞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一個乾瘦的
老人正怒視著大夥。
我看得心中發涼，看來那堆亂石沒阻擋劉根太久，他冷冷地道：「我早
說過了，你們今天誰都走不了。」
話說完的同時，劉根瘦小的身子一晃，鬼魅似地來到炮仔跟前，袖口一
道白光閃過，多出一把鋒利的短劍，直撲向炮仔。他背負著我，雖然移動不
成問題，但遇上如此凌厲的攻擊，還是顯得太過笨重，不過劉根他的目標似
乎在我一人，劍尖每次都是衝著我的方向，炮仔左閃右躲，勉強讓我不致受
傷，甚至為了讓我避開刀刃，迎上前給他劃了幾下也不猶豫，而我卻連舉起
手臂格擋的力氣也沒有，心中湧起一股愧意。
劉根多次追急不成，氣得大罵：「死胖子！我先殺了你！」
話說完，劍尖一挑，就衝著炮仔攻去！
炮仔毫不再意，痞痞說道：「好呀，我等不及了！看你爺爺我不用手，
都能幹掉你！」
周遭的人看得心驚膽跳，尤其是繪理，她最能明白劉根的厲害，急得又
哭又叫：「炮仔！快躲開，千萬不要跟他硬拼！」
炮仔似乎沒聽見她的警告，在我耳邊「嘿嘿」乾笑兩聲，悄聲說道：「
趙猴子，雖然抱著你不能用手，但我還有腳啊，他媽的，我就不信這把老骨
頭經得起我一踹！」
我明白炮仔的想法，若不趁現在收拾掉他，不曉得待會又要變出什麼妖
魔鬼怪來嚇唬我們，我心一橫，艱難說道：「好！跟他拼一場！我現在傷得
太重……不能幫你打，但我有一計，你聽好……」
我在他耳邊默默說完，他先是一驚，邪惡的表情登時浮現，壞笑道：「
好，就這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