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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傍晚，太陽緩緩沉降，越接近大海，染紅半個天空之外，還鋪了一片金色光幕在
水面，這時刻遼闊，向海裡延伸的高美濕地再美麗不過。
葉德榮主任面對大海站在沙地上，獨自遙望眼前的美景。
「來啦！」
當我們並肩，主任偏過頭來看了一眼，很快地又轉向前方。從側面看，他眼角皺紋格
外明顯，一層一層地，夾著年歲帶來的滄桑，鼻頭上細疤被光線遮蓋了，鼻梁看上去也不
像是平常有些歪斜。一身黑色西裝，俐落的短髮，從這個角度望去，整個人立體有型。
「來了，才知道這裡那麼大，還怕你找不到我。」
主任來了電話約見面，由我選擇安全見面地點，挑了著名景點，想不到他居然沒有來
過。
「放眼過去，只有你一個人穿成這樣，不過你有必要這麼顯眼嗎？」
從堤防往濕地看，幾乎人人穿著休閒輕便的服裝到此戲水觀海，西裝格外引人注目。
「你越來越沒大沒小。」
主任糾正我的輕浮。
「能違反的警紀，我差不多全做盡了，你還期望我遵守什麼狗屁警禮？」
一眨眼八年晃過，我早已不是那個少不更事，畏懼長官權威的警校生。不客氣地叫囂，也
包含對他，不通知一聲，一畢業就把我從台北丟到台中自生自滅的諸多不滿。
「你幹得不錯，年紀輕輕爬上組長的位置。」
他用調侃口吻說。
「只是代理，這個機會也是你送給我的。」
我心裡有數。
「有嗎？我怎麼不知道？」
他否認。
「不會那麼巧，我第一次外派，剛好分到江三連兒子任職的派出所？」
台中市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與其鄉愿地相信大條和我有緣，不如說主任早掌握住師
父一家動態，刻意將我安排到大條身邊。
「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辜負我的期望。」
主任不承認卻也不否認，枝微末節的事他從來不關心。
「現在呢？」
既然我不負他所託，那麼應該進行下一步。
他低頭看了一下錶。
「新市長已經從署裡推薦名單中，挑出心儀的警察局局長，兩邊會在七點同時發佈新聞稿
宣布。」
時間星期六五點二十七分，還有一小時又三十三分，主任預先知道消息，專程南下，事出
必有因。
「雷頭要調來台中？」
唯一可能便是我們的目標，鄧天雷，確定出任台中市警察局局長。
「等了那麼久，終於將他誘出老巢。」
雷頭在新北市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難以連根拔起。在別人的主場打不了勝戰，就將對
方主將帶到陌生場地，在他適應，進入狀況之前徹底打垮。
在這八年中，人脈金脈暢通的雷頭早已晉升為分局長。以新北市警察局局長為目標的厲害
人物，想要他自願調職，直轄市市警局局長才足以充作誘餌。
「一切如你所願不是嗎？」
這是主任計畫中的一部份，歷經八年佈局終於實現。
「接下來要看你表現了。」
我是關鍵一部份。
「憑什麼認為他會將我帶到身邊重用？」
「他的舊班底十之八九都留在新北市，正是需要用人之際。整個台中警界，就屬江三連經
營紮根最深，想要短時間控制住上上下下，他是不可或缺的人物，搭住這條線，順理成章
能坐上雷頭的船。」
「江三連願意推薦我，雷頭也不見得要用？」
說穿了，江三連仍是一個階級低微，連警官也不是的老巡佐，最後決定權仍在雷頭。
「這點不用擔心，你只要做好一個壞警察的本分，他自然會找上你。」
主任信心滿滿，然後看向地面問。
「為什麼這邊有那麼多涼鞋？」
在我們四周散落著一對對五顏六色的各式拖鞋。
「前面是泥地，穿鞋子行動不便。」
想要保持鞋子乾淨完整，赤腳走路最保險。
「我們到前面走走？」
我還沒答應，主任提前彎下腰脫鞋襪，捲起褲管大步朝海去。
「跟男人，我沒興趣。」
他根本沒聽到我拒絕，一溜煙到了五十公尺遠。
「媽的，我上輩子是欠你多少錢，這輩子要被你這樣折磨。」
罵歸罵，還是鞋一脫，快步跟上他。
我們正對一排風車站著，他有感而發地對我說：
「善和惡就像是風車葉片一樣，沒有交集，不停追逐，無止盡的輪迴，永遠沒有盡頭。」
悲觀地，不像是一度成為警光雜誌封面人物，在專訪中大談以懲惡揚善為己任的葉德榮主
任。
「轉得再快一點，全部模糊成一片，誰知道哪個是哪個。」
當了那麼久的警察，對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句話，我是存疑的。
別人的，我管不著。父親受的冤屈，必定要有個結果，得有人出來負責。
放在褲袋的手機猛然震動，一接通，大條慌張地告知最新消息。
電視剛剛發表最新警察人事調動案，不到五分鐘市長以現場直播方式，向全國宣布台中市
要進行空前未有的治安大掃蕩，徹底將黃賭毒趕出市外。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政治人物三不五時大喊口號，司空見慣，三分鐘熱度一過，又會回到風平浪靜。
「新局長人已經到了警察局，通令各單位主管立刻到總局集合。」
在一天之內宣布，即刻走馬上任，交接印信前所未聞，難怪大條驚訝。
「知道了，我這就出發。」
這段對話，主任全聽在耳裡，似乎在意料之中，聳聳肩要我自便，無須理會他。
「快去吧！從現在開始，我們有得忙了。」
我記得主任說這話時嘴角的模樣。有些上揚，又像是微微下垂，人家說苦澀的微笑，大概
就是如此。
既然公務需要，我不客氣請附近派出所支援一輛警車，打開警示燈全速趕路。抵達市警局
時，在勤中的分局長、副分局長、各組組長依照局處、職位在禮堂各自就座。
大夥交頭接耳討論這次突如其來的調動。
現任市長從政務官直接空降台中市高票當選，為了累積未來政治資本，一度大刀闊斧改善
治安，因為不見成效，更換警察局長不足為奇，卻用一個聲名遠播，操守有疑慮的雷頭，
令人懷疑背後真正用意為何？
在場的一級主管多與前任局長同派系，不然便是他親手提拔的嫡系子弟，對這次異動有諸
多不滿。但等雷頭站到講台，台下又像是萬眾一心，精神抖擻等著聽候長官訓示。
省下言不及義的官樣文章，雷頭開門見山要所有人繃緊神經，市長要一個拿得出手的成績
，今晚所有分局必須傾全力達成目標。
「我一個人到台中，你們不熟我，我也不熟你們，也因為這樣沒有人情包袱，不需要寬待
那些敷衍了事的人，該拉下、該辦的，絕不會手軟。」
雷頭個子不高，頂多一百七十公分出頭，肥頭大耳的，臉色紅潤，油光滿面像是一個養尊
處優的商人，扳起臉撂起狠話，卻一點也不失威嚴，甚至因為反差過大，更顯得虎虎生風
，彷彿被巨人俯瞰似地，充滿壓迫感。
「各自回崗位展開行動，我今天會和大家一塊熬夜，希望明天一早的治安會報，我們能給
市長一個完美的交代。」
幾句話結束第一次會議。
大家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有人會笨到引火自焚。
第一分局在分局長帶領下，直接借市警局會議室開會分派工作。
「你們都聽見了，不要害人害己，今晚轄區內全給我翻上一遍，不求第一，但別給我拿倒
數。」
分局長明年要退休了，警告我們別在他最後任期扯後腿。
「張代理組長你要格外留心。」
第一分局位置在舊市區，八大行業興旺，向來為人所注目。股東成分複雜，每個業者背後
都有人撐腰，中間利益糾葛不言可喻。
在我眼前就有幾個人參與其中，大夥心照不宣罷了。
即便是承上級命令不得不做，影響一個晚上生意的損失，這筆帳還是得算在我頭上，是件
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我心裡有數，通知大條調動充足人手，預備來一次大規模臨檢。
「不用調了，人滿到快爆出來。」
因為種種因素電話不方便說明，一味地催促我回局裡。
才剛到分局，維安特勤小組總計四十人，全副武裝整齊劃一站在門口待命。
他們奉命前來支援第一分局，人力由分局自行調配。
現場被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肅殺氣氛包圍，斷絕任何人妄想包庇的念頭。
一見到我下車，大條緊張地靠了過來：
「組長怎麼辦？」
這種陣仗大條頭一回見，緊張地不知所措。
「怕什麼天塌下來有官階高的人來擋，輪不到我們害怕。」
卻沒想到，分局長竟然將責任推到我身上，交由行政組統一調度指揮。
擺明找菜鳥當背黑鍋的舉動，其他組組長看在眼裡，表面上不動聲色給我鼓勵，其實在暗
中竊笑。
「要不要找人通知他們避一避？」
大條覺得應該向業者通風報信。
這樣雖然不得罪人，卻無法避開事後檢討懲處，在僅能二選一的情況下，我做了決定。
「這時候顧不了別人，先自保再說。」
既然逃不過，我就硬著頭皮上。
請現場部隊指揮官到組裡商談，進行任務編組。
要玩就玩大一點，把場面聲勢做開，搞得人盡皆知。
秘密地不先告知前往地點，到最後一刻才出發。無視位置在同一排，距離一百公尺遠的著
名色情KTV，浩浩蕩蕩領著十輛警車來到錢櫃門口。
不理會一臉錯愕的指揮官，帶著大批人馬進入店內盤查。
搜遍每一間包廂，鎖定未成年人、傳播妹、幫派份子。只要聞到K粉味道，或是桌面有可
疑粉末一律帶回局裡。
看見外頭排成一列閃爍刺眼燈光的警車，附近業者有充分時間疏散酒客，變相提醒維護，
識相的會適時收斂。繼續囂張蠻幹，不能怪我不顧情面。
準時十二點結束，剛出電梯到大廳，見到雷頭全套警裝接受大批媒體採訪。
「治安絕沒有銜接適應的問題，掃除不法沒有期限。」
雷頭在鏡頭前宣示，看攝影機數量，想必早已預先通知。
「快破案，別擾民。」
說話時，路旁民眾衝著雷頭叫囂，諷刺形同作秀的行徑。
雷頭從容地置若未聞，對著記者侃侃而談。
長官在前，沒有我們出風頭的份，我帶組裡成員悄悄地坐上警車。等車子開過其他有脫衣
陪酒的店家，看見泊車小弟悠閒叼著菸在路上攬客，酒客、酒店小姐大方出入，才醒覺，
我只是這場秀一名不起眼的配角。導演是雷頭，他和主角們早商議妥當，利用這次行動，
展示他的實力。
剛上任就在市長臉上打了重重一巴掌。
在負面意義上，雷頭有膽有謀，稱得上是名梟雄。
我開始理解為何主任欲除他而後快，一但讓這人坐大後果堪慮。
瞭解敵人的強大，沒有心生畏懼，反而覺得興奮，我想我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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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自費出版了，而且不打算找出版社合作，從排版到封面設計、送刷全都一手包辦。
書名叫做『昨夜的星星』是一本和羊來了相同的社會派的推理小說，已完稿，目前正在做
二校和排版中，大約35萬字上下，因為印刷成本的考量，打算拆成上下兩集出版，一本
400元，兩本合購800元，不收運費。
我知道不便宜，除了成本真的很高外，我更相信這次作品有這個價值，我不求賺錢，只求
打平，預計印個五百套。
我會開始將故事貼上，讓大家試讀，
願意支持創作的朋友，請寄信到 facetoleft@gmail.com 表明意願，預約一下，等到了五
百人，我再以信件通知大家匯款到郵局劃撥帳號裡，我會開始送刷，將書送到大家手上。
我應該不會賴帳捲款潛逃才是。
看在因為我存款還不足三萬的份上，有所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每天我會更新目前預約數量，希望很快地能達到目標。
祝我好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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