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羈押隔天一大早，得知我被押的母親，緊急聘請一名辯護律師前來探視。大致瞭解過案情
，傳達家人關心，交代一些應訊須知。
問律師家裡近況以及母親反應，為了不讓我操心，他只說一切都好，但從
話裡能聽出，母親的震驚與失望。
第三天承辦檢察官第一次借提訊問，向我提示，當天跟著我一塊掃蕩賭場的警員筆錄。
證詞對我和大條極為不利，他們指證大條受我指使侵吞賭金，隻字不提參與分贓部分，而
檢察官也選擇性不追究，打算拿我們祭旗的意圖顯而易見。
「江瑞仁供稱受你脅迫，不得已才會鋌而走險。」
檢察官轉述大條說詞。
「現在坦白，我可以向法官求情，從輕量刑。如果你能可以提供一些我們需要情報，也會
有協商的空間。」
「他們說的全不是事實。」
我堅持自己無罪。
「我只是一個小秘書，能知道些什麼事。」
更拒絕提議。
「死鴨子嘴硬，等我起訴，包准你後悔莫及。」
無論他如何威脅，我依舊無動於衷。
「多關你幾天，看你招不招。」
氣憤地將我還押。
第四天，換維新小組找上我。
蔣孝全狠狠地奚落了我一番，訊問重點集中在雷頭與一干高階警官身上，和檢察系統一樣
，軟硬兼施希望我合作。
「你在這裡受苦，他們在外頭大魚大肉，值得嗎？」
挑撥意味濃厚。
相較於蔣孝全義憤填膺，倪勤平靜地在旁製作筆錄，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耳朵不時擺動
，他正專心聆聽我說的每一個字。
陪我乾耗了幾個小時，兩個人疲累地外出休息。在這空檔，主任走了進來，關掉仍在運轉
的錄音錄影設備。
「你手上那張文書，只能證明你為督察室辦事，別把它當成免死金牌，犯了刑案，依法照
樣會被訴追。」
好心提醒之餘，連帶暴露了我目前的危機。
「以為我是警匪片看太多，搞不清楚電影與現實的笨蛋嗎？」
臥底得千方百計取得目標信任，方法無非是徹底融入對方世界，不但得為非作歹，還比別
其他人更壞更極端，這是個人行為，法律從來沒有豁免空間。
「案子是你幹的。」
主任斬釘截鐵地問。
「算是被動接受。」
我誠實以對。
「我看過所有物證，你們被定罪的機率很大，收錢的人全轉成污點證人了。」
「他們最後會翻供的。」
預言之後的發展。
「想清楚，是牛面收買教唆他們咬你一口，不會輕易說放就放。」
主任質疑。
「而且你老闆目前忙得不可開交，自顧不暇。」
市議員正拿我和大條的事情窮追猛打，要求雷頭連帶負責，正常情況下，我們會淪為棄子
。
「他不會不管我們。」
反駁主任的論點。
「對他那麼有信心？」
「是對你有信心，相信他真有你說的厲害。」
盯了雷頭整整十多年，至今不曾逮到他的小辮子，眼睜睜地看著一方勢力坐大。主任的無
奈，正是我信心來源。
「確定要繼續？」
主任給我機會抽身，他會想辦法從法務部疏通，看能不能撤銷起訴，交由署裡內部懲戒了
結。
「能讓我們全身而退的人只有雷頭。」
取款分贓全由大條執行，沒有第三個人看見他交付現金給我。技術上，我能將責任全推給
大條，但我做不到，決定和大條同進退。
「他頂多調到別的地方當局長，你要坐牢還會失去警職，想想清楚再說。」
在開口前，我起身重新打開攝影機。
「我沒做的事別想賴給我，要我出賣同事和長官你作夢快一點。」
我大聲咆哮，在外頭的人衝進來之前，一把揪住主任領子。
蔣孝全不客氣拳頭往我臉上招呼，這回倪勤也加入教訓我的行列，紮實挨了幾下，等見紅
，主任才喊停。
「帶他去醫院順便驗傷。」
主任指揮兩人。
「有任何不滿，歡迎依法提起告訴。」
告知我權利後，主任木然地離去。
簡單包紮後，我再度回到看守所，因為在外頭行為不檢，直接被送入獨居房。
大半夜，兩名獄警一個開門一個把風，送了一份豐盛宵夜進來。
嘴巴有傷，吃的速度變慢，他們說不急，慢慢等我吃完，交給我一隻手機。
手機和雷頭同型號，差別僅在顏色不同。
通訊錄預先輸入了一組號碼，他們示意我撥號。
「凱哥我是大條，你沒事吧？」
另一頭傳來大條聲音。
「我很好，你呢？」
我驚喜地說。
「你千萬別被他們騙了，我什麼都沒有說。」
大條要我別上當。
「這種事別在電話上說。」
不明白獄警用意，我保持高度警戒。
「不用擔心這是保密手機。」
頻道經過特殊配對加密，旁人無從竊聽起，這種手機價格昂貴。
「我爸的朋友說，要我們再忍耐一會兒，最多一個月就能把我們弄出去。」
有人及時伸出援手，而且神通廣大。
「有什麼需要你就跟身邊獄警說，弄得到的，他們一定會幫忙。」
時間有限，報完平安後，我們很快結束通話。
我正要歸還手機，獄警要我稍候。
一分半後手機震動，有一通未顯示名稱的來電。
「喂，請問哪位？」
知道這是給我的電話，我按下接聽鍵。
「我是鄧局長的朋友，打這通電話是想跟你說，辛苦了，外頭的事不用擔心，我們會安排
妥當，你的家人都很好。」
聲音出自男性，低沈厚重，給人一種莫名安全感。
「謝謝。」
我道謝。
「自己人不用客氣，有麼事要我辦的嗎？」
說話速度緩慢而清楚，散發出的威嚴，彷彿所有我說出的要求，他皆能實現。
「有，你是誰？到哪裡可以找到你？」
這些話到了喉嚨硬生生被我吞下，免得打草驚蛇。
「當作放長假，等你出來，還有重要的事等著辦，這口氣會留給你親自出。」
「以後該怎麼稱呼你？」
技巧地想套出追尋他的線索。
「好人。」
他擁有一個如同反諷的外號。
在看守所待足了一個月，檢察官最終簽結不起訴，我和大條無罪釋放。
賭場業者的小弟帶著一本帳簿到地檢署自首，帳簿記載當晚流通的賭資，與最後扣押上報
的金額相同，白紙黑字洗刷我們的罪名，當初作證的同事集體改了口供，反咬檢察官教唆
陷害，為了不讓事情擴大，地檢署鬆手不再進逼，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雷頭親自帶我們到大甲鎮瀾宮過火改運，和縣議會議長以及一干要角吃飯，寧鈴、大條最
喜歡的六號事先被帶出場，等我們酒足飯飽，就在當地飯店相聚陪過夜。
那晚，我做了這輩子最激烈的一次愛，受拘禁的痛苦全部發洩在寧鈴身體裡。
當熱情慢慢沈澱轉換為動人的溫存，我和寧鈴抱在一塊正要說些心底話，隔壁卻傳來大條
和六號的床戰聲。
「爽嗎？妳這個欠人幹的破麻，恁爸今天要捏爆妳的奶子，幹到妳叫不敢。」
大條穢語不斷，他力氣大，推動床板撞擊牆壁，咚咚地震得我和寧鈴不舒服。
「爽，足爽，有夠爽，我要死啊，呼我死。」
六號用流利的台語回應。
我們相視，忍不住噗嗤地大笑出來。
明明也做著同樣的事，卻異常尷尬害臊。
「他居然在我們隔壁。」
顯然訂房的人粗心大意。
「還好我們先進來。」
寧鈴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出去走走好嗎？」
她害羞，想在被大條發現前走人。我也有同感。
搭上計程車回市區，回我家梳洗後，聊到她累了才倒頭睡覺。醒來時，她緊緊握住我的手
，稍微移動，她馬上伸手拉回懷中。
「做什麼都好，不要再讓我擔心。」
半夢半醒地說。
走在刀鋒上，一不小心便會遍體鱗傷。無法承諾，親吻她的額頭作為感謝，輕輕扳開手指
，脫離掌握，放棄雷頭給的一天假日，銷假到警局報到。
一個月許多事改變，市長夫人脫離險境出院，牛面不理會三天期限，反將雷頭一軍，令他
威信掃地，好不容易收攏的人，見風轉舵靠向牛面大力支持的第三分局局長。
破不了市長車禍案，部屬又狀況連連，除了我和大條，趙分局長接受性招待的消息鬧上報
紙，儘管以外遇結案，雷頭屈服於多方壓力，將趙分局長記一大過調離主管職，遞補上來
的新分局長，眾所皆知是牛面的老哥們，控制不住人事權，等同宣布提前跛腳。
這一局我們滿盤皆輸。
我期待著看雷頭如何翻盤，他猶如老僧入定，開會時間減少，除了固定行程，整天關在辦
公室參佛，大小章交由我管理，正眼不瞧公文一眼，統一蓋章了事。
正當全部的人以為他被架空喪志時，一天下午，他將我叫了進去。
「去幫我拿一樣東西，不要告訴別人，大條也不能說，準時到，絕對不能出意外。」
我注意到辦公室的觀音像轉了向，從面朝外變成朝內。
「是時候斬斷這段業障因果了。」
雷頭撥弄佛珠說。
時間是五月二十八號下午，四點半我坐在文心森林公園戶外劇場階梯上，身邊廣三SOGO提
袋裡，有一包裝有現金的牛皮紙袋。
遵照交代目不斜視低頭看報。
當我聞到火藥特有的煙硝味，用眼角餘光掃瞄，一個人走近我，沾有一絲血跡的手伸入袋
子取走錢，跟著放了一樣東西進去。
沉默地完成交易，我們各自分道揚鑣。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人背影極為年輕，腳步匆忙
，像是剛幹了一票，心神慌亂地急著逃到安全地方。
我交回袋子，雷頭讓我觀看內容物，那是一本洋洋灑灑登錄牛面長年收買資助的名單，涵
蓋範圍廣泛，其中許多是目前在位的中、高階警官、調查局人員、檢察官。
依照年月日、姓名、位階、具體金額逐一排列。
我拿到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一引爆，台中司法警察界勢必要來一次大震盪，等這些人中
箭落馬，牛面沒了保護傘，只能任由雷頭宰割，牛面卻不需要擔心。
晚間新聞，牛面和另一個角頭，在他開設的科技公司遭到槍擊，兩人當場斃命，時點、地
點和我取貨時吻合。
月底，大條神秘兮兮跑來告訴我，師父拿到一卷關鍵影帶，交給適合的人運用，要我等著
看好戲。
六月一號，市議員揭露牛面身亡當天監視錄影帶畫面，四名警官在場打牌，市長勃然大怒
，要求徹查嚴辦。
重大治安案件又涉及警察風紀，身為局長的雷頭首當其衝被點名檢討，當天他下令查辦這
四人，揚言展開全面內部調查，舉凡與牛面過從甚密的官警一律嚴懲不怠。
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波及到雷頭本人，市長動了撤換警察首長以平息輿論的念頭，又在短
短幾天後打消。
據說市長收到一片光碟，內容詳實紀錄當時車禍發生經過，影像清晰，從拍攝角度判斷，
攝影師所處車輛，一路在市長座車前方跟拍。
屬名是一個希望警政穩定的良好市民。
大條和公家司機混熟，一聽到這個謠言，緊張地跑來告訴我。
「我爸的朋友就叫好人。」
大條聯想到那位救我們脫困的神秘人物。
「那一晚不會是......」
在說出口之前，我先阻止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這種鬼話你也信。」
縱然心裡雪亮著，一切全是雷頭、好人聯手策劃執行。
一個雷一個電，打雷閃電中，一場風暴來襲，叫人看了怵目驚心。
..................................
我決定自費出版了，而且不打算找出版社合作，從排版到封面設計、送刷全都一手包辦。
書名叫做『昨夜的星星』是一本和羊來了相同的社會派的推理小說，已完稿，目前正在做
二校和排版中，大約35萬字上下，因為印刷成本的考量，打算拆成上下兩集出版，一本
400元，兩本合購800元，不收運費。
我知道不便宜，除了成本真的很高外，我更相信這次作品有這個價值，我不求賺錢，只求
打平，預計印個五百套。
我會開始將故事貼上，讓大家試讀，
願意支持創作的朋友，請寄信到 facetoleft@gmail.com 表明意願，預約一下，等到了五
百人，我再以信件通知大家匯款到郵局劃撥帳號裡，我會開始送刷，將書送到大家手上。
我應該不會賴帳捲款潛逃才是。
看在因為我存款還不足三萬的份上，有所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每天我會更新目前預約數量，希望很快地能達到目標。
祝我好運囉
目前預約人數 83人
至於對穢禮有興趣的人，先讓我完成這本書出版，有了這份支持，我才能有信心繼續
自費將所有作品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