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晨曦透過彩繪玻璃，靜靜從窗櫺灑落暈柔光線，為蕭瑟秋日保留一絲溫暖春意。
在光下啜飲現煮咖啡，閱讀費加羅報最是愜意。
就人類對可食用物的定義，我並不需要進食，麗兒每日三餐天天不間斷送上美味佳餚，以
尋常人的方式對待我。
她心裡，我從頭至尾就是一個人，所以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今天早餐是三顆併聯在一塊橘黃欲滴的半熟蛋，原味、巧克力、葡萄乾一組的可頌，半條
切塊麵包擱在小竹籃內，一大盤綜合水果沙拉，材料全是巴黎最棒食材行一大早送來，麗
兒摸黑親手精心烹製。
看上去可口極了。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會這樣說，尤其料理者還是為視障人士，出於鼓勵對方，無論食物好吃
與否，總會大加讚美一番，看見我無感地任由它們變冷失鮮，必然會責怪我不懂得體貼。
曾經為人，我懂得人心，但懂不等於做得到。對進食，我的需求特殊，偏食地，極端渴望
濃稠的汁液，血液是主食，其他近似，諸如咖啡、酒精之類的飲品是少數不排斥，能品嚐
出味道，堪入口的食物。
計算好第一杯咖啡差不多見底的時候，麗兒推著金漆雕花餐車進小廳，為我添滿咖啡後，
收拾動也沒動過的早餐，假如我沒有其他吩咐，便繞原路搭乘電梯回到廚房。
房子全依麗兒的想法、需要建造，她是個聰慧具有巧思的女人，運用想像，在巴黎，打造
出一棟維多利亞風格的大屋，在唯美裝飾作風下，隱藏現代機械科技的工藝，為了滿足她
各種奇想，我更換六個建築師，四個工程包商，在不斷更換圖紙，進行數種繁複工序後，
歷經多年才大功告成。
屋子整體結構，唯一洞悉的人便是麗兒。
有時走在迴廊，突然見到她從一副拉斐爾的畫作旁走出，才明瞭那裡有一條密道，而她似
乎樂在其中，神出鬼沒地在屋裡行走，熟稔操控這些機關，充滿效率、有條不紊地管理大
屋。
「少爺，密特朗醫生來為你複診了。」
麗兒通報後，密特朗搭乘電梯直接抵達位於三樓中央的小型餐廳，大屋環繞著中央銀杏建
築，靠窗便能看見隨著季節變化樣貌的大樹，而我會駐留的地方，都有一面向樹開的窗。
「我餓死了，替我準備一份早餐，我要炒蛋，雙倍濃縮咖啡，其他的，妳隨便搭配。」
剛放下隨身攜帶，裝滿醫療所需用品的黑色鱷魚皮包，棕色呢絨大衣脫到一半，高姿態地
使喚麗兒做事。
大衣裡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髮型，灰色眼珠，高挺鼻梁，消瘦蒼白，四肢纖長，溫和的
表情，斯文外貌給人一種紳士感。
他確實是，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親切地好似觸手可得，又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典型醫生給人的印象。在我面前，粗魯任性地像是另一個人。他總說，我要以能見到他真
實性情為榮。
我深深不以為然。
性格驟變的人無法捉摸，對喜怒無常的人，我向來避而遠之。
麗兒很快地送上餐點，擺了滿滿一桌，按照他喜好，應有盡有，像是早知道密特朗要來似
地。
受過嚴格禮儀教育，縱然沒禮貌地以主人自居，密特朗進食時優雅，宛如看著樂譜拉動弓
弦的提琴手，熟練優雅運用刀叉，顯露一身高貴的教養出身。
我將報紙高高舉起，作為屏障，擋住視線不去觀看。
有時覺得他故意在我面前，將那些有如發臭垃圾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逼使我的胃分泌酸
汁翻攪作痛。
更無法理解，他明明和我屬於同一類的人，人類食物在我們口腔咀嚼，會轉化成近似於嘔
吐物的噁心物質，他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嚥下，而且天天如此。
他拿這樣才能完全融入人類社會作為藉口，但體驗子彈威力，何須對著自己嘴裡開一槍呢
？
「麗兒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飽餐一頓後，密特朗滿足地，讚美向前來收拾善後的麗兒。
麗兒花般燦爛笑開，想必心裡再開心不過，但倒注咖啡時，依然以我為優先，之後才是討
得她歡心的密特朗。
「你真叫人作噁。」
麗兒一走，我放下報紙辱罵他。
一語雙關，嘲諷他滿嘴巴結奉承，順便抱怨他以吃食自虐。
「我最近研發出一種藥劑，用餐前含個一片，能夠抑制味覺一個小時，吃任何東西都不會
有反胃不適感。」
一如往常像我炫耀他的新發明，他著迷於仿效人類作息，以絲毫不露破綻為目標。
「來個一盒吧！」
他從皮包裡掏出一個處方籤用的藥盒，不留力朝我扔擲，筒狀的盒子猶如經過擊發底火的
子彈，我輕鬆接住，換過常人手掌早被貫穿。
「想要我死，就不要救我。」
他有著數之不盡的惡趣味，每個人都是他取樂對象，這回輪到我。
「我是不想救，想要你多受苦幾天，但那個小天使苦苦哀求，想也不想地答應我的條件，
我只能勉為其難再次對你伸出援手。」
提醒我，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虧欠他人情，我付出過代價，往事不堪回憶。我想忘的，他會
千方百計要我記住。
「我的身體由我負責，放過小女孩。」
如我所料，他趁人之危，利用蕾妮的罪惡感，大肆敲詐。
「不行，這次條件無法轉嫁、代償。」
密特朗一口拒絕。
「說來聽聽。」
凡事有商量餘地才是。
「你有她的處女貞操可以給嗎？」
密特朗奸笑地說。
回想到蕾妮先前愕然尷尬表情，他說的是實話。
哪還能忍得住氣，我發怒將杯子半杯咖啡潑向他，在他超人般地動態視力下，黑色水滴如
同慢動作，他從容閃過又回到原位，咖啡猶如從他身體穿透而過。
「別生氣，我又沒有說馬上就要，她說要有時間作心理準備，滿十八歲那天再履行約定。
」
他們締結一個契約，兩年後蕾妮得自願獻出貞操。
看似無強制力，而且不容易確保的約定，事實不然，除非他有把握對方會忠實遵守承諾，
否則不會輕易提出，看準蕾妮擁有忠誠這項寶貴的情操，因此有信心她會履約。
「你跟她說，不履約的下場的吧？」
保險起見，密特朗會告知違反約定的懲罰。
「那是當然，我會恢復締約前的狀態，讓你回到有生命危險的時候。」
對方不守約，他便拿回自己的付出，醫療。
「看來只有殺了你，才能終止這個邪惡的遊戲。」
我萌生殺意。
「等你恢復健康再說，現在的你，連三分之一的我也打不過。」
轉瞬間，他提著皮包，離座，站在我跟前，掛上聽診器替我診療。
「臟器大致回復原貌，吃點營養的食物，不出半個月就能全部痊癒，你碰上的那個傢伙，
似乎是我們的天敵，身上帶著細菌或是病毒什麼的，能有效侵蝕破壞體內的聖血因子。」
他抽取我的體液回去化驗，得到初步結論。
「慢慢來就行了，時間我多得是。」
早已斷除他口中營養的食物，我不會破戒。
「比起生命威脅，我更好奇，他從何而來？為何而生？」
「你老是愛鑽牛角尖，才會活得那麼辛苦，何必事事要找出原因，這樣活著不累嗎？」
「會結束的生命才是活著，我們只是不停累積經驗，既然注定如此，我想要找到答案。」
「隨你的便，反正你不再需要我了。」
宣布我康復。
「說真的，給我個面子，放棄與蕾妮的約定。」
「談戀愛了？啊！奪人所愛，不太好。」
誤以為我與蕾妮有私情，他驚奇地說。
「西蒙和麥克愛上她，你也曉得狼族那點事，他們哪容得你對愛人下手。」
密特朗比我強大，我對他缺少喝阻力，拿兩兄弟作為恫嚇用。
「我才剛醫好愛莉絲，他們可是標準母系社會，愛人和母親之間，他們選擇誰呢？」
適得其反，我引起他的玩心，情況持續惡化中，正當一籌莫展時，麗兒慌張地前來通知，
門外又來了訪客。
「蕾妮來了，她還記得我，說要找少爺。」
密特朗聽聞，眼睛為之一亮。
從麗兒說詞中，我對蕾妮動用能力，卻被她抵禦住了。
抗拒我能力的人類，這是破天荒第一遭，在我請麗兒阻止蕾妮入屋前，密特朗搶先一步下
樓將她迎了進來。
預定要獻出貞操的人出現，蕾妮舉止顯得不自在，盡可能與密特朗拉開距離。
密特朗不以為意，冷不防閃到她背後，在耳後輕吹一口氣，她像是驚嚇過度的貓高高拱起
背脊，逃命般地躲到麗兒身後。
「早知道你不正常，但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以後不幫你作早餐了，雖然你從來不在乎。
」
麗兒從我所不知的隱密處聽到我們的對話，給了密特朗臭臉看。
「我們家不招待變態色鬼。」
嚴厲代我下了逐客令，密特朗並不抗拒，任由麗兒推送出門。
「陪我出去走走。」
從蕾妮反應，無庸置疑她仍記得我，省去無謂的測試，與她一同外出。
天氣變得更涼了，麗兒告知外頭僅有六度，見蕾妮衣著單薄，取來我才送她的紅色斗蓬披
在蕾妮身上。
蕾妮感激地抱了抱麗兒，在麗兒臉頰獻上一吻。
「想個法子幫幫她。」
麗兒不捨地對我說。
我點了頭答應，苦思如何讓蕾妮脫困，先走一步。
蕾妮跟了上來，臉朝地面端詳我的影子。
「只有在特定日子、時刻，它才會有變化。」
「強的影子總是紅色的。」
「是嗎？那還真是特別。」
此時此刻我的心思全在那個荒唐契約上，無心理會他事。
見我無心搭話，蕾妮沉默地陪我走了好長一段路，等我意識到，她已經往手掌心吹送熱氣
，來回摩搓驅走寒意。
我直接走入附有座位的麵包店，作主點了一杯熱可可供她暖和身子，店裡只有我們一組顧
客，位置離櫃臺又遠，講話無須顧忌旁人聽見。
稍微測試溫度後，蕾妮連接喝了幾口，被冷風刮紅的臉頰，因為回復血色，更為粉紅鮮豔
，像是一顆蜜桃。
「妳不該和他做交易。」
密特朗不是常人所能應付。
「不能讓你死。」
她坦言當時人陷於驚慌失措，我的情況又非常危急，她腦袋裡只想救人，無暇考慮利害關
係。
「 因為想到還有兩年時間，我就答應了。是有些衝動，但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在我眼前
死去，我實在做不到。」
「妳或許以為他只是跟你開玩笑，不會真正要妳履約對吧？」
人難免心存僥倖。
被說中想法，她羞澀地低頭喝可可，避開我的目光，頭也不抬地說：
「後來我想過，萬一他真的要，我也得照做，畢竟是自己說好的事。」
正直的人容易被操控，蕾妮完全中了密特朗的詭計。
「這件事千萬不要跟西蒙和麥克說。」
蕾妮希望我幫她隱瞞。
「麥克會氣瘋跑去找他算帳。」
事情發展下去，這是必然結果。
「唉……」
蕾妮嘆了一大口氣。
「正如妳所說的，還有兩年的時間，也許我能說服，或是找到足以拿來做條件交換的人或
事。」
還不到迫在眉梢，仍有轉機。
「對了，妳來找我什麼事？」
「來探望你，昨天我又莫名其妙昏睡過去。」
她掛念著我。
「這是第二次了，每次叔叔眼睛變成金黃色，一看著就會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放鬆，不知不
覺睡著。」
記得全部過程，單單忘了發動能力後，我說過的話。
「你在催眠我嗎？為什麼要催眠我？」
無邪地說出懷疑，追問我的用意，好奇心催促她的步伐，起了大早跑來尋求答案。
避無可避，我決定誠實以對。
在說話前，蕾妮視線移到我背後，食指指向窗外。
我回頭觀望，一個休閒打扮，用連身帽遮住頭髮，踩在滑板上的年輕男子，陰冷盯住我，
齒縫有未乾的血漬，似乎是飽餐一頓後，在路上悠閒散步，被我身上的氣息吸引過來。
男子笑了笑，向我們揮手，手腕綁著一條兩道閃電交錯圖案的線環，那是愛莉絲族裡用來
辨識身份的象徵，不輕易離身，我剛才見到一條，就在蕾妮的左手腕上，想必由西蒙或麥
克親贈，男子手上那條殘留有血跡，百分之百從狼族強取豪奪。
他們亟欲尋找的仇敵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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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自費出版了，而且不打算找出版社合作，從排版到封面設計、送刷全都一手包辦。
書名叫做『昨夜的星星』是一本和羊來了相同的社會派的推理小說，已完稿，目前正在做
二校和排版中，大約35萬字上下，因為印刷成本的考量，打算拆成上下兩集出版，一本
400元，兩本合購800元，不收運費。
我知道不便宜，除了成本真的很高外，我更相信這次作品有這個價值，我不求賺錢，只求
打平，預計印個五百套。
我會開始將故事貼上，讓大家試讀，
願意支持創作的朋友，請寄信到 facetoleft@gmail.com 表明意願，預約一下，等到了五
百人，我再以信件通知大家匯款到郵局劃撥帳號裡，我會開始送刷，將書送到大家手上。
我應該不會賴帳捲款潛逃才是。
看在因為我存款還不足三萬的份上，有所不便之處，請多多見諒。
每天我會更新目前預約數量，希望很快地能達到目標。
祝我好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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