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麗緻大廈
領了夏子嵐給的五百元餐費，張天易衝到隔壁小吃攤，點了五碗滷肉飯，
狼吞虎嚥、飽餐一頓之後，跳上機車，朝目的地直奔而去。
剛面試完馬上接到工作，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行！
張天易迎著夕陽，風在耳邊呼嘯，精神為之一振，身為新鮮人的滿腔熱血
都湧了出來。
沒多久，張天易來到資料上寫的地點，位於中和區南勢角一帶，一處陰暗
的小巷中。
張天易看著眼前的公寓，頓時滿腹疑惑。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張天易忍不住大皺眉頭。
公寓樓高八層，建地廣闊，牆面緊鄰旁邊的屋舍，一眼望去無法看出整體
規模。
視野所及之處，全都積了厚厚的髒汙，像是有工廠煙囪對著這棟公寓，二
十四小時不停噴放廢氣似的。
公寓外牆灰黑一片，爬滿水管、纜線和不知名的金屬條，到處可見龜裂痕
跡，在這些凹凸不平的構造下方，積了又黑又黃的雨垢和鐵鏽。
每層樓緊密地開著一整排窗子，一扇緊貼著一扇，那些窗子有的加裝了防
盜窗，但防盜窗也破舊鏽蝕，有的窗子貼上瓦楞紙板、壓克力板，有的被
噴了油漆，有的玻璃被敲碎，放眼望去只見一片雜亂無章，千瘡百孔。
張天易抬頭打量，好幾扇窗子邊種了盆栽，藤蔓類植物往下攀爬，許多盆
栽缺乏照料，早已乾燥枯萎，給灰黑的牆面再增添了些許灰褐色調。
死氣沉沉，看起來像巨大的迷宮廢墟。
奇妙的是，在牆面正中央，約莫第五層樓的位置，鑲著六個原本似乎是金
色的浮雕文字，那文字已被侵蝕得坑坑疤疤，呈現骯髒的墨綠色。
那六個字是「幸福麗緻大廈」。
眼前的公寓有個十分華麗氣派的名字，但此時看起來一點都不幸福，也不
美麗，更談不上精緻，這讓張天易感到哭笑不得。
張天易確認地址無誤，便朝公寓入口走去，那裡設置了一個守衛室，裡頭
有個管理員正翹著腳，大口抽菸。
張天易向管理員表明自己房仲的身份。
果不其然，年老的管理員立刻露出極度嫌惡的表情，把菸蒂往身後的垃圾
堆一丟，看也不看張天易一眼。
「去，去去，自己進去。」管理員說。
「砰」的一聲，生鏽的鐵柵門打開了，張天易一邊道謝，一邊小心推開大
門。
張天易走進公寓內，在一樓繞了老半天，發現這棟公寓的電梯已經壞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地址，七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朝樓梯走去。
樓梯間充斥著濃烈的霉味，滿地都是垃圾瓶罐。樓梯轉角處擺了資源回收
桶，裡頭的回收物堆積如山，滾落一地，似乎根本沒人整理。
張天易氣喘吁吁地來到七樓，他滿身大汗，忽然發現地上有好幾坨狗屎，
他小心地繞過那些狗屎，這時三隻野狗吠叫追逐著，從他身邊竄過去。
張天易望向前方的長廊，太陽快要下山了，走廊的日光燈相當昏暗，只見
長廊兩側排了一扇扇門，一直延伸到遠處，每扇門旁都有門牌，代表一戶
人家。
如此擁擠的門戶排列，讓張天易聯想到「貧民窟」三個字，光是七樓這條
走廊就有這麼多戶，稠密程度可想而知。
他沿著光線不足的走廊往前走，一面算著門牌號碼，剛才的野狗已經不見
蹤影，鞋底發出「扣、扣、扣」的腳步聲，在空洞的走廊迴響著。
一股臭味鑽進張天易鼻中，他知道這個氣味。他讀美術設計時，去眷村做
過攝影專題，在那老舊的眷村裡，到處飄著香菸、油膩、廚餘的氣息，以
及一股非常明顯的、老人住所才有的怪味。
所有味道混雜在一起，跟此時的公寓聞到的氣味相同，透露著衰敗與貧窮。
四周不時傳來微弱電視聲、廣播的台語歌，看來這裡還是有人住的，只是
居住率可能不是很高。
張天易終於來到一扇門前面，對照了一下地址，確認這間就是委託屋。
他用屋主給的鑰匙，打開門鎖，輕輕推開門。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鏽蝕不堪的門軸發出摩擦聲。
張天易探頭看了一眼屋內，不由得暗暗吃驚。
太陽尚未完全下山，藉由窗外透進的一絲微光，可以看見門口一進去是客
廳，坪數比想像中還要大，奇怪的這並不是一間空屋，客廳內擺著沙發電
視，家具一應俱全。
張天易想了一會，伸手往牆壁摸索，摸到開關形狀的東西，他把開關全部
打開，燈光閃爍幾下便亮了起來。
他確認燈光沒問題，這才走進屋裡，輕輕把門關上。
他走到客廳中央，仔細打量四周。
這客廳的格局方正，一端放了張三人座牛皮沙發，上頭積了薄薄一層灰塵
，沒有想像中骯髒，旁邊有幾張小凳子。
沙發前是一張長形茶几，上面凌亂堆著一疊報紙、幾本書、攤開的舊雜誌
，此外有菸灰缸和一些玩具。
張天易轉頭看向另一邊，在沙發的正對面，是一個木造電視櫃，上面一台
傳統映像管電視，尺寸不大，樣式十分老舊。
電視旁邊兩個高腳書櫃，裡頭塞滿雜誌、居家用品，還有幾尊木頭雕像。
其中一個東西吸引了張天易的目光。
他拿起來仔細端詳，那是一張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總共有五個人，前排站著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
後排則是一名中年男子、中年婦女，以及站在中間的老阿婆。
照片上一家人全都露出開心的笑容，背景正是這棟「幸福麗緻大廈」，拍
攝地點在一樓大門附近。
照片的四角泛黃，看來有點年代，背景中的公寓也不像現在這樣殘破不堪。
這五個人，應該是前任住戶一家人了，張天易又看了一會，將照片放回架
上。
他回過頭，再次環顧客廳一圈。四面牆塗了白漆，但前住戶顯然常在客廳
抽菸，將牆壁和天花板燻得黃褐一片，在黯淡燈光照射下，整個客廳呈現
淡黃色調。
牆上掛著一個壞掉的時鐘，時間指在三點十七分。
除此之外，通往主臥室的入口外面，擺著一個梳妝台，上頭的鏡子灰濛濛
的，照不太清楚。
張天易沒想太多，走到窗戶邊查看，窗戶緊閉著上了鎖，窗面很髒，幾乎
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張天易轉身走進浴廁，做了一番檢查，馬桶、洗臉盆、蓮蓬頭一切正常，
有點髒，但還可以接受，地上堆滿瓶瓶罐罐的洗髮精、清潔劑，還有一塊
乾巴巴的肥皂。
他走到廚房，登時大皺眉頭，廚房到處沾滿油垢，抽油煙機掛著好幾條凝
結的黑色油汙，洗碗槽內有骯髒的鍋子、碗公，還有一把髒兮兮的菜刀。
破舊冰箱還插著電，但沒有運轉的聲音，張天易低頭一看，腳邊一個垃圾
桶，裡面黑糊糊的不曉得什麼東西。
他繼續走進一間小臥室，這裡擺了兩張床，幾件小孩子的衣服胡亂扔在地
上、床上，床鋪上的被縟非常凌亂，散發一股濃重的霉味。
張天易的視線掃過滿地玩具，看到牆角的衣櫃。他不想打開來看。
他離開小臥室，繞過梳妝台，走進主臥室裡。
時間已是晚上，太陽完全下山了，主臥室一片漆黑，張天易在牆上摸索一
陣，打開電燈開關。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擺設樸素的臥室，雙人床幾乎佔了整個空間，床上的被
縟同樣相當凌亂，床單繡著一朵朵紅花。
雙人床旁邊有個矮櫃，上面放著收音機、茶壺、一些女性用品、以及一個
菸斗。
除此之外，櫃子上還擺著一張夫妻合照，張天易仔細一看，照片上的中年
男女，正是剛才看見的全家福照中那兩人。
張天易小心地將合照放回原處，四下安靜極了，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看到這裡，張天易心底開始有點發怵。這屋子的擺設、家具，雖然陳舊不
堪，但隨處可見的小物品、每個凌亂的小角落，似乎都透露著一股訊息。
就好像……就好像……好像這間屋子還有人居住似的。
他拿起相機，準備進行拍攝的工作。
他將相機對準雙人床，看著數位相機的螢幕，慢慢調整角度，透過相機的
鏡頭，螢幕上呈現出來的畫面，顯得更加晦暗。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
「叔叔！叔叔！來陪我玩好不好？」
張天易轉頭一瞧，一個小女孩站在臥室門口，笑咪咪地看著自己。
「小妹妹，妳怎麼跑進來的？」張天易疑惑地說。
「沒有人跟我一起玩，我好無聊！」小女孩說著走到張天易身邊。
「妳住這裡嗎？」
「對啊。」小女孩說。
「妳媽媽在哪裡？」張天易問：「媽媽有沒有教妳，不可以隨便跑進別人
家？」
「媽媽都顧著陪弟弟！媽媽對我很兇！」小女孩大聲說。
「就算這樣，也不能跑進別人家裡。」張天易說。
「不管不管，叔叔你要陪我玩！」小女孩嘟起嘴。
「好吧，」張天易想了一下，說：「先讓叔叔忙完工作，等一下再陪妳玩
唷！」
張天易摸摸小女孩的頭，決定先拍照，離開時把小女孩帶去交給樓下的管
理員。
張天易舉起相機，對著床鋪、矮櫃、牆角的衣櫥拍了好幾張照片，再轉身
朝臥室門口和窗戶也拍了照片。
「叔叔，叔叔，你在幹什麼？」小女孩好奇地看著。
「我在拍照。」張天易說。
「為什麼要拍照？」小女孩歪著頭問。
「因為叔叔要賣房子，」張天易說：「這是我的工作。」
「你不可以賣房子！」小女孩大聲地說。
「為什麼？」
「媽媽會生氣！」小女孩說：「媽媽最討厭賣房子的人。」
張天易心裡一陣苦笑，想不到房仲如此聲名狼藉，連眼前的小女孩都知道
房屋仲介是個惹人厭的職業。
「叔叔，你照那邊！」
小女孩跑到臥室門口，指著那張梳妝台。
「照梳妝台幹什麼？」張天易疑惑地問。
「不管不管，叔叔你喜歡拍照！你趕快照嘛。」小女孩說。
張天易沒多想，將相機對準梳妝台，拍了三張照片。
主臥室已經拍攝完畢，張天易走到客廳，朝電視櫃那面牆也拍了幾張照片。
張天易轉身，正打算拍攝另一面牆。
就在這一瞬間，他看見廚房門口站著一個阿婆。
那是一個年老的阿婆，身穿淺灰淡花紋衣褲，滿臉皺紋，傴僂著身子，看
起來起碼有七十歲，就這麼擋在客廳連接廚房的通道上。
阿婆橫眉怒目，皺紋全擠在一塊，掀起的嘴唇露出脫落大半的牙齒，惡狠
狠盯著張天易，一隻手舉到身前，手掌不停向前揮動，同時口中唸著：「
出去，出去。」
張天易滿腹疑惑，走到阿婆面前。
「阿婆，不好意思，請問妳在這裡幹什麼？」張天易用禮貌的語氣問。
阿婆沒有回答，憤怒地瞪著張天易，手掌往前甩，做出驅趕的動作。
「出去，出去。」阿婆不停重複著。
「呃……」張天易愣了半晌，問：「阿婆，妳為什麼要趕我出去？妳是住
在這裡喔？」
「出去，出去。」
「不好意思吶，阿婆。」張天易恭敬地說：「我是房屋仲介，來這裡拍照
片，這間房子要賣掉了，讓我拍完好不好？」
「出去，出去。」
阿婆像機器人一樣，雙眼死死盯著張天易，嘴中唸著同樣的字句，手掌一
直往前揮舞。
「阿婆，妳……妳理我一下好嗎？」張天易苦笑著說。
就在這時，一股異樣的感覺猛地襲來，張天易看著眼前的阿婆，突然覺得
好像在哪裡見過？
張天易近距離端詳阿婆那滿是皺紋、表情愈來愈憤怒、逐漸變得猙獰的臉
，腦中飛快思索著。這阿婆看起來似曾相識、十分面熟的感覺是從哪來的
？以前有在哪裡遇過嗎？是隔壁鄰居嗎？是菜市場賣菜的嗎？
短短一秒之內，張天易腦海閃過無數面孔，他馬上就想起來了。想起來的
瞬間，他感到背脊一股涼意飛快竄到全身上下。
眼前的阿婆，長得跟全家福照片上面的阿婆一模一樣啊。
「出去，出去。」
阿婆顯得暴躁極了，聲音逐漸變大，嘴巴露出下排光禿禿的牙齦。
張天易頓時驚疑交迸。這阿婆是誰？跟照片上是同個人嗎？
她現在還住在這裡嗎？如果是這樣，這間屋子就還有人居住，不是一間空
屋……
可是……剛才進來的時候，明明把每個房間都看過了，怎麼沒看見這阿婆
？她是剛剛才進來的嗎？
就在這時，張天易聽見一陣滴滴答答的水聲。
他低頭一看，只見阿婆的褲管殷紅一片，濃稠的紅色液體不停滴在地上，
在阿婆腳下積了一灘紅色的水窪。
地面的紅色液體流淌著，很快蔓延開來，阿婆衣褲上的紅漬也迅速擴散，
整個褲管、衣服的下襬都染得紅通通的。
張天易眼見紅色液體就要流到腳邊，忍不住後退一步，同時一陣強烈的血
腥味撲鼻而來。
「出去，出去。」
阿婆彷彿沒察覺自己的異狀似的，仍不停揮舞著手，大聲驅趕張天易。
接著，阿婆那牙齒稀疏的嘴中，忽然湧出大量的血，眼睛、鼻孔、耳朵也
冒出血。
張天易看到這幕景象，嚇得渾身發毛，正不知所措時，突然感覺有人扯他
衣角。
「媽媽在生氣了。」剛才的小女孩在他身邊，小聲說：「媽媽非常生氣，
媽媽發脾氣的時候很兇，很兇。」
小女孩一邊說，抬起另一隻手，「指」著梳妝台的方向。
張天易這才發現，原來小女孩沒有右手。小女孩的右手掌，從手腕處被凌
亂斬斷，露出參差不齊的斷面，好幾條肌肉和血管裸露在外，血液一股一
股地往前噴出。
但張天易來不及進一步觀察，他順著小女孩平舉的手臂，望向梳妝台，登
時看見更加怪異的景象。
只見梳妝台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人坐在那邊。
女人背對著張天易，朝著那麵灰濛濛的鏡子，臉距離鏡子很近。
她的雙手十分忙碌，快速地拿起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打開罐子，從裡頭
挖出一坨坨膏狀物，往自己臉上做出塗抹動作。
女人塗了一罐，立刻打開另一罐，快速地往臉上塗抹，舉手投足顯得十分
焦躁。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麼醜？我的臉呢？我漂亮的臉！把這些用完，我
就有漂亮的臉。」女人哽嚥著大叫。
女人身穿連身睡衣，頭髮遮住了臉龐，鏡子骯髒得照不清東西，根本看不
見女人的臉孔。
張天易愣在原地，怔怔看著那女人，納悶她的臉長什麼模樣？短暫的幾秒
鐘，他幾乎忘了身後有個怪裡怪氣的阿婆，還有一名手被砍斷的小女孩。
「這裡是我家！你們全部給我滾出去！」女人突然放聲嘶吼。
吼聲剛落，女人的臉霍地轉了過來，張天易一瞧，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那女人沒有臉。
講正確一點，她原本是臉的地方，看過去只有一片血肉糢糊，像是曾經被
人拿著刀子，往臉上胡亂鑽刺、搗弄，又像被人潑了一桶硫酸，或者被割
草機之類的機械攪過一遍似的。
她臉上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從脖子以上，到耳根、額頭、髮線下方，全部
被搗個稀爛。
她沒有鼻子和嘴巴，眼皮也被割去，露出圓滾滾的眼珠，下方是兩排血水
淋漓的牙齒，爛呼呼的臉上，肉屑緩緩地往下流淌。
女人剛才塗抹了非常多的化妝品，一坨坨乳霜和結塊的粉狀物，全都和血
水爛肉混成一團，像好幾團紅白色的果醬，不均勻地直往下掉。
「這是我的房子！外面的人不准進來！滾出去！滾出我家！這裡是我家！
全部都滾出去！」
女人衝著張天易咆哮，咧開的嘴巴牽著一條條紅色黏液，滿臉爛肉劇烈扭
動起來。
「媽媽生氣了，媽媽不喜歡賣房子的人。」小女孩說：「媽媽覺得自己很
醜，每天都對我發脾氣。」
張天易低頭一看，發現小女孩不只沒有手，連背後都被人開了個大窟窿，
裡頭空蕩蕩的，內容物已不知去向。
此刻，張天易全身能冒水的地方都濕透了。
「鬼！鬼啊！有鬼啊！」
張天易放聲慘叫，雙腿胡亂抖動一陣接著拔腿就跑，他衝到門邊，飛快打
開門衝了出去，隨手把門一甩。
背後傳來「砰」的一聲，門關上了，他頭也不回地拚命狂奔，在走廊盡頭
一腳踩到狗屎。
*****
張天易忘了自己怎麼回到淡水河房屋的。
當他衝進店裡時，李立花不在櫃檯，夏子嵐則坐在店長座位，雙手抱胸，
悠閒地發著呆。
「店長！店長！」張天易大吼：「我進去那間房子了！那裡面、那那那那
那裡面有鬼！」
「嗯。」夏子嵐隨口應道。
「嚇死我了！天啊！」張天易快要哭出來了，「那間公寓鬧鬼啊，店長！
有個女人，還有阿婆和小女孩，她們叫我滾蛋啊！」
「淡水河七號。」夏子嵐說。
「她們是以前的住戶！我看到照片了！」張天易驚慌失措地說：「那張全
家福！放在電視旁邊的照片！她們沒有離開，還住在那裡面！」
「淡水河七號。」夏子嵐重複道。
張天易愣了半秒，才意識到夏子嵐在叫自己。
「是的！店長！」張天易大叫：「現在怎麼辦？請問店長該怎麼辦？」
「你聯絡一下屋主。」夏子嵐輕描淡寫地說。
張天易接過委託人留下的聯絡資料，拚命克制顫抖的手，撥打了上面的電
話號碼。
撥號音響了五聲，張天易卻感覺像五百年一樣漫長。
「你好，這裡是日日春老人養護中心。」話筒另一端傳來女人的聲音。
「咦？養老院？」張天易疑惑地問：「我找陳俊南先生。」
「陳俊南先生嗎？請稍待一下。」
待會屋主來接電話，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這麼恐怖的房子，神經病才會
幫他賣！
張天易趁這空檔，盤算著要用哪些髒話痛罵屋主一頓，萬萬沒想到，話筒
傳來的回應，讓張天易的理智徹底斷了線。
「陳俊南先生，他三年前過世了喔！你找他有什麼事嗎？」剛才的女人這
麼說著。
這是怎麼回事？張天易瞪大眼睛，看向一臉悠哉的夏子嵐。
「陳俊南先生三年前就過世了唷。」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