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教室的門,一男一女躡手躡腳的走進。
「哈哈,把他們留在那邊,你也太壞了吧!」女同學笑聲清脆如銀鈴。
「這樣才刺激啊,而且一來可以嚇嚇他們,二來......」主辦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神情。
他一把摟住了女同學,閉上眼,貪婪的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香味由淡轉濃,室內溫度突然升高,他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勁。
一張開眼,原本黑暗的教室,此刻卻有成千上萬的蠟燭點燃著!
燭光讓他覺得刺眼,燭光讓他覺得炙熱,面對這無比詭異的情景,他往後退了一步。
「你怎麼了?」女同學狐疑的問,似乎沒看到身後的景象。那些蠟燭正冒出一縷一縷的黑
煙,彷彿要將兩人吞噬。
由於太過震驚,主辦人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指著她身後,顫抖不已。
「別嚇我啊!不好玩喔!」以為這又是個惡作劇,女同學皺著眉頭,乾笑著說。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主辦人拉住女同學的手,轉身就想逃。
但是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女同學那張不明就裡的臉,也在瞬間化作一縷黑煙,竄入主辦人
的口鼻中。
他彷彿被吸乾精氣般,兩眼無神,癱軟倒下。
而室內的蠟燭全數消失,只剩地板上那支蠟燭,被早已斷氣的女同學緊緊握在手中。
火光在此時由暗轉明,悄悄地散發出耐人尋味的煙霧與氣味。
然後,再瞬間熄滅。
※ ※ ※ ※ ※ ※
瑾恩嚇得倒退好幾步,跌坐在地上。沒想到煙霧散去之後,女店員竟猛然出現在門的另一
頭!
「妳......究竟是什麼人!」瑾恩下意識的將包包抱緊,像是保護自己的措施。
女店員早已恢復成白天的樣子,一襲長髮依舊烏黑亮麗,臉蛋紅潤了不少,她笑了笑。
「妳不是來找真相的嗎?」原來女店員早已識破了瑾恩的意圖,而她此時的笑更顯得高深
莫測。
她牽起了瑾恩的手,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吧!放心,我不會害妳的。」
「那些蠟燭......到底是什麼?智洋......智洋是不是因為這些蠟燭而昏迷不醒?」
女店員無視於她的問題,拿起雕刻刀,一刀一刀的往蠟燭刻去。
「讓我跟妳說個故事吧!」
「那是個很久遠的過去。在那個時候,我是一支為眾神照明的蠟燭,在那小小的廳堂中,
我燃燒自己,換來光明。
當夜幕降臨,總會有個年輕俊俏的男孩前來點燃我。
黎明破曉之際,他又會出現,邊吹著口哨邊用手將我身上的火光搧滅。
即使我的身軀因為這點火光而融化著,即使我的身軀因為這點火光而刺痛著,這一切都很
值得,因為我可以天天看到他。
我的痛因他而起,但我的愛也因他而萌芽。
也許是長年累月吸收了神力與人的精氣,漸漸的,我有了意識與法力,能夠幻化成另一個
樣子。
他一眼就知道我是誰,他喚我為小燭,視我為珍寶。
他說他愛上我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能帶給他平靜,也帶給他幸福。
那段時光,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只是有一天,他消失了,點燃蠟燭變成了廟祝的工作。
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我的法力只夠我在廟的附近出沒,無法找尋他,我萬分痛苦
。
終於有一天,他出現了。但卻是躺在他媽媽的懷裡,閉著雙眼,面無血色,只差一步,就
要一命嗚呼。
他被猛獸咬著了,傷勢很嚴重,最好的大夫也無能為力。
他媽媽顫抖的拿著筊,祈求著上蒼、祈求著神明,只要能讓她的兒子好轉,她折壽也願意
。
但是卻無力可回天,因為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他的媽媽看著一次又一次的笑筊,淚流
滿面。
我跪下祈求神明,苦苦哀求祂,我願意待在祂身邊,用今後數千年的修行,只為求得他的
健康。
我抽掉了我的燭心作擔保,用我的心換他的命。
神明拗不過我的倔強,嘆了口氣,說我太傻,衣袖一揮,賜給了他媽媽一個聖筊。」
小燭訴說著故事,手上的工作突然停了下來,望向遙遠的一方。
那神情很是哀戚。
「我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幻化為人形,也看不到他的蹤影。
我以為他必須回家療傷養病,所以才無法與我團圓。天真如我一心盼望著,總有一天他會
回來,回來看我。
那天,他是回來了,但卻是身著長衣及卜帽,還掛上一個紅色大花球在心口,他要成親了
。
目送著他經過,他騎著白馬,神采飛揚,目光卻刻意避過我身處的廟宇。
我感受到無比的痛楚,說來可笑,我的心早就給了他,又怎會痛呢?
從圍觀的人口中得知,原來他早就有個論及婚嫁的對象。那天,為了博得她的芳心,他獨
自到山裡採花,才遇上猛獸與此劫。
我好恨,我恨他的絕情,也恨我自己的傻。
我將我的青春與年華都栓在這座小廟,成天苦苦修行,究竟是為了什麼?」
「說來也諷刺,不知過了多久,村裡發生了一場極為嚴重的水災,死傷慘重,小廟也無法
倖免。
失去了落腳處,眾神紛紛離開,而我,才得以重回自由之身。
只是走出那座小廟,景物不再,人事已非,沒想到一眨眼已過了百年。
我知道他已步入輪迴,我知道他已不是當初那個男孩。但我也知道,只要憑著我的味道,
我就可以找到他,那個負我的人。
他的重生是因我而起,也該因我而結束。
我用我的觀察與學習,融入現代人群。我提煉著我的憤怒與我的恨,我期待著我們重逢的
那天。
對愛情不忠的人只要點燃了我的蠟燭,就會走入我的幻像之中,然後等待生命殆盡的那一
刻。
這是我的復仇,也是對違背承諾的那些人的懲罰。」
故事結束了。她看著瑾恩許久,而那眼神意味深長。
※ ※ ※ ※ ※ ※
「嗶...嗶...嗶...」
室內是一片刺眼的白,心電圖監視器發出千篇一律的聲響,都讓瑾恩有著一切都是夢境的
錯覺。
望著床上的丈夫智洋,她的心揪成一團,眼淚默默流下。
對愛情不忠的人......,瑾恩回想到半年前,那個女店員對她所說的話。
「醒醒吧,妳以為妳真的幸福嗎?」小燭冷笑了一聲。
「妳所以為的幸福,都是假象啊。他早就是個負心人,婚前是,婚後依舊也是。」
「妳知道他昏迷前,最後想到的人是誰嗎?是一個叫『曉珮』的女人!」
她只記得她當時狂奔回家,一路上她思緒紊亂,嚎啕大哭著。
回想當初與智洋相識的畫面,還是在好友曉珮的介紹之下認識的。
瑾恩苦笑,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她步出病房,任憑心電圖監視器瘋狂響著。身後醫護人員的匆忙與床上病人的安詳,從此
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
「我提煉著我的憤怒與我的恨,我期待著我們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