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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思
1.
＿＿早上十點整，一個剛在舊校區美工館上完課的女人，正與朋友一起走出美工館，準備
到新校區上新的課堂。
＿＿然而就在她和朋友走去停車場的路上，卻意外撞見一名體型高大且壯碩的男子，在眾
人睽睽下縮在六愛樓的一角，雙手摀起兩耳並蹲在地上，頻喊著救命的字詞。
＿＿「這個人怎麼了，『起笑』（台語，意思是指抓狂。）了嗎？」
＿＿「聽說他是音教系的男生耶！」
＿＿「果然如那位初教系的網友所說的，長得一副敗類、欠扁的醜樣。」
＿＿「奇怪？我還以為學音樂的人，都應該是氣質幽雅、彬彬有禮的，怎麼會有這種長相
醜陋、行為也怪異的人來學音樂？」
＿＿附近周圍的人看見這名男子行徑大為奇怪，紛紛聚在一夥談論著有關他的軼文，唯獨
這名女子因認得這位蹲在地上的男人，趕緊跑到他身邊問道：「小誠，你怎麼了？」
＿＿沒錯，這位呼喚對方為小誠的，就是初等教育系大一學子—林憶如，而她所呼喚的小
誠，便是李信誠。
＿＿小如（林憶如）方才碰見小誠蹲坐在六愛樓哭喊大鬧，引來許多人爭相討論的時候，
她起先是愣住一會，本想催促系上同夥趕緊離開這兒，但是因親眼目睹這些聚集的觀眾，
口中所講的無一不是尖酸刻薄的語言，因此她基於好友的立場，不顧眾人的眼光，走到小
誠的面前加以慰問。
＿＿只是小如的這種作法，果真也引起一陣輿論，甚至與她同行的朋友，也不由得展現出
難堪的表情。
＿＿「哇！長這麼醜還會有女生去主動關心？」
＿＿「這女人腦筋是不是有問題？」
＿＿「這不是初一丁（小如就讀的班級。）的林憶如嗎？她跟這傢夥到底有什麼關係？」
＿＿儘管眾人如此大剌剌地諷刺或疑問於小如，小如依舊把這份尷尬給忍了下來；因為她
知道小誠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絕對不是如網路上所講的怪裡怪氣行為引起的，所以她才敢
跑到小誠面前，探問出小誠的內心。
＿＿可是小如的作法也對同行朋友產生不小的衝擊，因為這些人大部分都經由初教系網友
—rabbit（鬼娃娃）所寫的文章裡頭，知道音樂系一年級當中有一位行為舉止都與常人不
同的男性，再加上他們聽到別人指點這名跪倒在地上的男人為音教系的學生，更加覺得惶
恐不安。
＿＿更何況小如還跑去安慰這位音教系的「魔王」，那簡直就是把命陪送給一個喜愛殺死
生命的魔鬼。
＿＿「小如，別做傻事了。妳不是下一節還有課嗎？」朋友為了怕小誠做出傷害小如的壞
事，緊急向她提出好意的緊告。
＿＿然小如沒把朋友的話聽在心裡，她還是按然照自己的方式，再一次跟小誠說：「小誠
，你如果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帶你到沒有人看到的地方讓你講，可否？」
＿＿小如本來以為這種擺下身段的手法，多多少少可讓小誠放下恐懼的心理，誰知小誠聽
了小如第二次的慰問，卻大為反常地站起身子，並且推開小如的肩膀，大聲怒罵道：「你
們這群小人！整天只會拿惡毒的手段來陷害我。幹！你以為我好欺負嗎？滾開！滾開……
」
＿＿小誠突如其來的狂野，嚇壞不少圍觀的民眾，有些人聽到他講出語帶汙衊的咒罵，也
無法忍起心中的不滿，大肆喧囂起來。
＿＿「你娘啊！你以為是誰？幹！」
＿＿「媽的，要罵的話就不要在這裡罵，幹你娘！」
＿＿「靠（台語，意思和英語的『shirt』相近。），有本事就跟我幹架啊！『肉腳』（
台語，意思指懦弱無能，只會欺善怕惡的小憋三。）！
＿＿小誠聽了一大堆污辱他人格的髒話，忍不住離開眾人的眼底，焦急地跑往停車場的方
向而去；而原本想要安慰小誠的小如，也因為看見小誠這項突發的狂暴動作，愣得讓她像
一個受驚的小孩，瞬間呆呆地站在原位，只能目睹他跑離六愛樓到停車場的位置。
2.
＿＿現在時刻是十點二十分，也就是屏師學生應要上課的時段。這段時間所有學生除了蹺
課或是沒課者以外，均回到自己的選課教室繼續上課堂指導。
＿＿不過音樂教育系一年級的李信誠（小誠）卻在這個時段加入蹺課的族群，單獨一人站
在屏師最高建築—五育樓的頂樓，依靠著牆邊沈思。
＿＿此時他回想前不久在西校區（舊校區）六愛樓做出哭鬧的舉動，引來許多人的好奇時
，那時候的他其內心沈受不起太多來自外來的評擊，曾一度跌蕩到底點而想不開，導致他
急奔到這兒想果決自己。
＿＿只是當他站在五育樓頂樓的牆邊，正要結束自己的青春時，他的腦海忽然綻出那間充
塞懸疑的308號琴房，以及那位充滿迷幻般色彩的人物—李香華的幻影，促使他滅去自殺
的念頭，回顧這個在腦中顯現的幻影。。
＿＿「你那麼想要見我的話，晚上就到第308號琴房過來……」
＿＿這句在六愛樓與蕙蘭樓交接通道所出現的聲音，也隨著小誠的幻影乍然而現，結果這
兩個不存在於現實的幻物，為了要爭取腦海的空間，彼此就如兩個旗鼓相當的拳擊手，互
相揮擊出爆裂的火花，導致小誠在這極大的幹擾下，頭部隱隱迸出疼痛的訊號，臉色也因
而蒼老起來。
＿＿小誠為了要控制在頭中攪亂的兩個幻物，他忽而轉起頭盯看著幾百棟蓋於遠方山丘上
的房子，讓他能藉由注意力的轉移而可以快速壓抑它們，繼而舒緩這個痛如烈火的頭疾。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小誠的頭疾就在注意力的轉移之下，漸漸不治而癒，所以他暫時
不想過去的往事，轉而觀賞這群蓋在山上的樓房。
＿＿雖然這些房子在外型方面，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寬有的窄，但是他們外表所漆成的顏
色，不是白色就是黑色，彷彿就像一盤音色豐富的琴鍵，附著在這片山野，同時也讓這座
山如同一架體型龐大的平臺鋼琴，硬生生地匯入在小誠的視野。
＿＿小誠第一次遇見這種長相格外有趣的山丘，不知不覺地把兩手對準山坡的定點，隔著
一疊厚厚的空氣彈奏著以前彈過的曲目，從莫劄特彈奏到貝多芬，又從貝多芬彈奏到巴哈
，小誠幾乎把自己曾演奏過的曲子，一口氣在無聲的琴鍵上瀟灑地彈擊出漂亮的樂聲。
＿＿但是就在小誠彈完巴哈的曲譜時，耳中頓時聽見一首極為熟悉的鋼琴旋律：「Mi……
Mi……Fa……Mi……Do……Mi……」
＿＿這部幽雅又帶點悲戚的曲子—冬風練習曲，在小誠的耳子裡陣陣有力地迴響，小誠仔
細地回味這首從高中就開始練習的曲子，不知到現在練過了幾百便，也不知現在還有沒有
心情去詮釋這部鋼琴曲。
＿＿「你那麼想要見我的話，晚上就到第308號琴房過來……」這個帶點期待的女音，混
雜在琴聲中蕩漾無存地傳到小誠的腦子。
＿＿但小誠也只是靜靜地端看遠方西校區的身影，直到學校放出中午十二點的鐘響後，他
才慢條斯理地從五育樓的影樓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