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聚水坪夜話 六 童鬼 (四)

作者: Evam06 (蝦米)   2014-01-21 22:18:54
玻璃罐裡密密麻麻的蚊子,有的沉在罐底不動,大部分都飛來撞去,還有的艱難地嘗試著
在光滑的玻璃上站定。
王立強大笑,將玻璃瓶用力搖動驚得所有蚊子都亂飛亂撞。就是讓蚊子運動,餓了食慾才
會好。
花了一整個下午,王立強連同院童們抓了一整罐子的蚊子,每個院童身上都遭到恐怖攻擊
留下的痕跡,紅斑點點。
大家一面將皮膚抓的又紅又腫,連王立強也忍不住將手腳抓出長長紅痕。但看著一整瓶辛
苦的成果,王立強和大夥兒就陰測測地笑了起來,那是布袋戲裡秦假仙的笑法。
但辛苦了一整天,最後的執行卻是人人搖手又搖頭,將蚊子放出是多麼恐怖的任務?
「大嘴,你去。」王立強點名了。
綽號大嘴的院童臉都垮下來了,先別說釋放蚊子是多艱難的任務,他身上的紅豆已經夠多
了,儲藏室那一側的長廊向來陰森森的少有人氣,通常院童都不會有獨自進踏入的膽子,
如果不是一大群人壯膽誰也不敢傍晚還跑去玩。
「快點啦!那個笨蛋快回來了,」王立強將瓶子塞給他,不耐地挑眉:「給你一分鐘去搞
定,快去!」
大嘴哭喪著臉環視其他院童,每個人都幸災樂禍地為他打氣。
「快去啦!不要放到蚊子都死了。」
「善哉善哉,施主回不來我再幫你超渡。」
「嘻嘻,記得不要讓蚊子再跑出來,最好在裡面和蚊子再培養一下感情喔。」
「去死啦!」大嘴咕噥著,拖著腳往長廊走去,院童們在後方起鬨。
一踏進長廊院童的喧鬧聲突然便退到了很遠的地方,大嘴打了個哆嗦,這個空棄的長廊總
給他不好的感覺。他緊抓著玻璃瓶宛如唯一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墊腳走路宛如驚擾沉睡中
的長廊。
西曬的長廊很熱,熱的像是天花板就要融化,整條長廊有些不現實地微微晃動。一定是太
熱又太緊張,大嘴揉揉眼睛,好像傳說中的鬼屋探險一樣,大嘴感到心臟都快跳出嗓子了

終於走到儲藏室改建的小間前,門一打開卻是一股冷氣撲面,大嘴差點就砸了玻璃瓶,還
好最後把持住了,大嘴覺得自己實在很勇敢。
X的,怎麼房間裡這麼冷?
大嘴站在門口看著昏暗的房間宛如妖怪的幽口,就是遲遲不敢進去。
好恐怖,這就是吸血鬼女孩的房間嗎?雖然不是沒進來過,但一個人獨處感覺又完全不同

大嘴兩腳發軟就是不敢踏進,就在這裡放掉蚊子吧?他緊張地轉動瓶蓋,但手指頭不受控
制的發著抖,滿是汗水的手心讓玻璃瓶更滑溜了,一個不穩玻璃瓶便從手中滑出,他抓了
兩下卻沒能救回掉落的瓶子,玻璃瓶清脆地落地往室內角落滾去。
幸好沒破!好佳在,大嘴總算鬆了一口氣,但他更煩惱了,要進去這房間可是需要很大的
勇氣,而他的勇氣在試著開瓶就已用光。
陰冷的房間裡頗暗,長廊的光線將他的影子融化在室內無處不在的暗影中,在這樣的黃昏
裡有種不屬於他的恐怖感。
進去撿還是這就離開?大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然而他還沒下定決心進門之前,房裡的一
個人影早他一步撿起了瓶子。房裡的光線很暗,他只看得出黑灰的輪廓。有些生氣又鬆了
口氣,大嘴暗暗問候阿華從未見過的家人。明明人就在房間裡面也不出點聲,害他緊張這
麼久。
雖被正主兒抓到,那對方和自己同樣都是人,大嘴大不了就耍流氓進去搶那個玻璃瓶。但
他越看越怪,那個怪胎有這麼矮小嗎?那個影子看起來怪異的頭大身體小,大頭上似乎還
沒有頭髮……
他張著嘴看著那個暗影將瓶子貼在耳邊,用力搖著玻璃瓶。那黑影蹲著的樣子很怪,他隱
約看出過分細長的四肢幾乎一點肉也無,大頭沉重地微垂身前,看起來像隻畸形的大青蛙
似的。
大嘴緊張之下不小心碰到門板,門呀地往後大開,黃昏的夕光將那人的形影照的清晰。
沒有皮膚的血紅童子抬起滿是紅絲的眼睛,貓般的眼睛上挑看他,手裡搖晃的動作停了下
來。
大嘴幾乎就要停了呼吸,他想跑卻兩腳發軟,就是動一步也難。
血童直直地盯著他看,細細的手卻抓著玻璃瓶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砸去,宛如正用火石生
火的山頂洞人般野蠻。
空空空!
敲打聲打在大嘴心臟上,大嘴的心臟也撲通撲通地幾乎就要跳出喉嚨。
他一下重過一下,血童死盯著他的眼神讓大嘴感到他在砸的其實是他的腦袋。
他的手勁那麼大,玻璃終於被打破蚊子紛紛飛出。血童仍是盯著他宛如飢餓的狼,看也不
看地用種可怕的速度抓住飛出來的蚊子,沒兩下就捏了一大把死蚊子在手心,塞進嘴裡津
津有味地吃掉。
大嘴感到腿間有溫熱的熱流滑下大腿,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尖叫著衝出長廊,嘴裡喊著沒
人聽得懂的喊叫。
於是,大屋裡出現了新的怪談,然而這個怪談總是以大嘴的膽小尖叫和濕掉的褲檔為笑話
結束。
王立強總是笑得很大聲,但和他熟悉的院童都能看到他眼底的恐懼,王立強本來就不是個
懂得掩飾心情的院童,他只是仰仗拳頭大才能壓下其他院童疑惑的神情。
同樣的恐懼也出現在所有曾經折磨過小麻雀的院童臉上。就說那個小女生一定有問題!他
們卻不敢和其他院童交換疑惑與恐懼,只能狂嘲笑大嘴來掩飾情緒。
但恐懼仍是默默地擄獲了心虛的院童們。那黑影該不會是死去麻雀的鬼魂?牠會報復這些
傷害牠的人吧?
院童們首次因欺負小動物而感到不安,彷彿任何陰暗的角落都有亡靈的窺探。怪胎養的鳥
也是怪鳥,或許死掉就變成了恐怖的鬼也說不定,大屋裡怪談從來都不少,麻雀鬼的傳說
在大屋的餐桌上悄悄滋長。
討厭王立強等院童的孩子們幸災樂禍地將怪談越炒越大,大嘴口中的血紅童子多出了鳥喙
及斷掉的翅膀,牠會在荒廢長廊上拍著斷翅尋找弄死牠的小孩,夜晚長廊上的風聲其實就
是牠怨憤的鳴聲。
怪談越炒越兇,王立強和同伴也越來越焦躁不安,。他們仍是會以欺負其他院童取樂,仍
是會喧鬧作樂,但他們對於阿華明顯的恐懼回避。
怪談在大屋裡轉了一圈後已變了調,阿華的人緣更差了。
大屋的飯桌上雖然有嚴厲的規定像是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碗裡的食物要全部吃完,院
童間不能互換位置等等規矩,但每次吃飯時阿華兩旁的院童都會在規則中往旁盡量挪遠,
硬是要和阿華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距離,彷彿小女孩是某種病源的帶原者似的。
謠言傳來傳去,阿華也略有耳聞,走在大屋裡院童紛紛繞路走遠,她只能苦澀地彎彎嘴角
,這種被討厭的感覺實在很不好。暑假期間院裡有很多小活動,阿華卻都沒有參與的心情
,她也不想壞了眾人興致。
於是她白天總在外玩耍或拿著書本到外頭閱讀,聚水坪、土地公廟和慧慈法師的精舍都是
很好打混時間的場所,大屋對於阿華只是個提供睡覺及吃飯的地方,從來不是家的地方現
在更對她發出排斥氣息,每次要回到大屋前她總會垂頭喪氣,做足心理建設後才踏入大屋
去面對院童厭惡的目光。
還好現在不是冬天,阿華只能如此自嘲,白日能在外閒晃讓她苦悶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 ■
生命是不公平的。
非洲吃不飽的孩子太遙遠,就是透過薄薄的電視螢幕也碰觸不到那份真實。
但大屋裡的鬼童卻是那樣真實,他們也是手腳細長,肚子微鼓起,周身的皮膚更是斑斑血
痕,淌著腥臭的血。
也許對看不到的人來說,鬼怪純屬虛談,但這是阿華從小便接觸到的世界,就是沒有人相
信也無所謂。這些別人眼中的虛幻於她是真實,鬼童們和她一樣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但他們的的存在卻是那樣的悲哀,血淋淋卻不被現實承認的真實。
和他們相較,阿華覺得自己的確幸運多了,飯飽衣暖,她的小小腦袋裡無須裝填太過複雜
的東西。
阿華隱隱約約知道,他們嚐過人血,若是要殺人也不會遲疑,他們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
樣無辜。但當他們睜著貓樣眼睛,抱膝恍惚地聽著故事時,阿華卻覺得他們是那樣的稚幼
孩子氣,他們只是群應該待在電視前看天線寶寶的小朋友。
習慣夜夜為他們念故事,不長的故事似乎給這群命運殘酷的小朋友一點奇妙的慰藉,阿華
有時會感謝寫下這個故事的大人,他是否知道他的故事會給這些孩子一點光芒?
晚風吹動濕髮,雖然剛沖過冷水澡仍是因暑氣而暈眩,悶熱潮重的空氣讓阿華有些懶懶得
不想讀書,一直到鬼童們出現後房間變得陰涼後她才將桌上的故事本取過放在腿上。
翻開厚實書皮,阿華讓紙頁在指尖沙沙地滑動,粗糙的頁緣刮著指腹,直到熟悉的章節出
現眼前。插畫中,兩隻鴨子正爭著一隻蚯蚓 ,母鴨帶著一群小鴨在風光明媚的院子裡覓
食,形體怪異的醜小鴨則是遠遠落在後頭。
開始念書前,阿華的注意力被窗戶上奇特的鳴聲吸引,一隻壁虎從玻璃上踩過。壁虎是可
愛的,牠們有著大頭、圓滾滾的身子和一碰就斷的尾巴,當牠們踩在玻璃的另一面,肥厚
的足底有複雜紋路宛如樹木的年輪,阿華總喜歡爬到桌上觀察牠們腳底紋路和覓食的行為

彷彿看到許久不見的老朋友,阿華將書本在膝上有些出神地望著壁虎悠悠往窗角踩去。然
而微笑還沒在嘴角化開,啪的一聲一只赤裸著血管的小手拍上玻璃,阿華還來不及阻止,
血童已經將壁虎緊握手中,露在拳外的半截身子連同尾巴辛苦地扭動拍打掌沿。
「快放開!」
血童蹲在桌上,無動於衷地望著她,低頭咬斷了小壁虎的半截身子,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握著剩下半隻屍身宛如電影開場前的爆米花。
阿華滿臉通紅地瞪著他,額角一跳一跳地疼痛著。血童只是反覆看看她和她膝上的書,似
乎不解她為何還不開始?
等了許久,血童又抬手咬了一口壁虎,新鮮的粉色血液答答地滴在桌上,他伸出細長的指
頭搖指了指她膝上的書,用手勢催促著她趕快開始。
太過分了!
阿華啪的將書闔上,蹲坐在地上的鬼童們困惑而遲鈍的看著她,其中一童鬼神情恍惚地抓
住腳邊竄過的小蟑螂放進嘴裡,喀滋喀滋地咀嚼著。從他們那近乎麻木的神情看來,這些
似乎都是反射動作。
所有的生命,不管大小不都該被尊重?生命本是那樣珍貴的脆弱。於是怒火就這樣燒了起
來,阿華喉嚨乾得宛如要著火,她張口吐出沙啞的聲音。
「你們……我討厭你們!」
內心滿溢難以形容的厭惡,阿華將書任性地扔在一旁。
「我不要唸了!」
偏著頭宛如迷路的小動物,鬼童們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六雙貓樣的眼只是愣愣地
盯著她看,圓眼中滿是摸不清頭緒的困惑。
血童從桌上躍下回到一貫的角落,縮在陰影中的身影越發細小了,暗影吞食了他眼中原有
的亮度,讓他宛如擱置錯位置的雕像一般。
「我不要唸了,出去!都出去!」
阿華將臉側開不再看他們,胸膛裡仍燒著滅不去的怒火,她才不要和這些孩子妥協,錯就
是錯,她沒有容忍的義務。
她不再理會他們,逕自拿起童話書安靜地翻閱著,等她從書中再度抬頭,房裡已經空蕩蕩
的只剩下她一人。
小小的房間突然因空曠而顯得過分寬大,空氣又復悶熱潮濕,阿華有種剛睡醒的感覺,彷
彿剛剛她的憤怒只是夢境一場。他們一消失她的怒氣宛如隔夜的氣球,氣不壯地鬆扁著。
空蕩蕩空蕩蕩,窗外的微風仍帶了絲未退的暑氣,所有聲音都因暑熱而懶懶睡去,房間裡
是那樣的安靜,靜得彷彿鬼童們從未曾出現過。
唯有桌上幾滴稀薄的鮮血證明他們曾經出現過,阿華取過張面紙將他們留下的唯一痕跡擦
去。
重重地倒在床上,阿華試著不去想鬼童離開時的神情,但血童的眼神卻在腦子裡鬼魅般地
徘徊不去。
那是種困惑和疼痛都蒸發掉的空無,近乎麻木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因為血童的眼神還是空氣太悶熱,阿華因此一夜無眠。
■ ■
淡淡的檀香味在鼻尖繚繞,佛堂裡的空氣因檀香味而飽滿沉重。
阿華有時覺得檀香味似乎會吸收聲音讓大氣變得安靜。
明明佛堂裡的念佛機從未停過地播放著未曾改變過的語音,一遍遍一遍遍,迴圈般的無趣
,在檀香的壓制下佛號彷彿早已失去了形體與涵義,化為背景一抹無關緊要的震動。
這種寧靜很舒暢,阿華非常喜歡這種不受時間影響的寧靜,外界的一切變動都無法干擾這
份莊重的沉靜。
時間在此無比緩慢卻是那樣的優雅,焦躁的心跳都會被無聲的力量所安撫。
清涼的不是空氣而是在此安坐的人心,阿華喜歡拿書來這裡閱讀。
阿華跪坐在角落的圃團上,面前安放著一本厚重的百科全書,她讀累了就抬起頭看看佛龕
上眉目慈祥的佛像,看看在前方閉目誦經的惠慈法師。
和惠慈法師相處的次數多了,阿華發現她是個自律甚嚴的人。
佛堂裡的一切都是都有其歸處,圃團被整齊地擺放宛如棋盤,桌上永遠一塵不染,架上的
經書用黃布蓋著以免染上塵埃。佛桌上總供著兩把怒放的鮮花及一盤淨果,淨水則是每日
更換。
惠慈法師雖然動作緩慢但卻很精準,阿華從不曾見她撞到桌椅或是進來時不小心踢亂圃團
,她向來都是不焦不躁,對於環境的乾淨整潔更是有些過份龜毛了。阿華就目睹惠慈法師
在用完廁所外的洗手台時還會順手用布將洗手檯擦乾,她對於佛堂裡的一切細節更是注意
非常。
其實是位很嚴肅的師父,但她對阿華很是和藹,親切地容忍著個性莽撞的小女孩。
但近來每次阿華出現在佛堂時,惠慈法師總會對她凝起眉頭,鼻翼聳動。阿華知道,她身
上沾染了童鬼們的惡臭,這種氣味瞞的了別人卻瞞不了惠慈法師。惠慈法師卻也不說破,
只是默默地將佛堂前的淨水取下,用指尖彈了幾滴在她身上後就繼續回去原位誦經。
檀香味也沖淡了童鬼們的氣味,隨著味道漸淡,阿華也不像原先那麼懷念他們。
自從那晚過後,他們已經好幾個夜晚都沒出現了,阿華將書本展開念了故事一遍又一遍,
曾經熟悉的訪客卻不再圍著她聽著故事。
過份安靜的夜晚,阿華總會感到有些寂寞,他們原本是她在大屋裡極少的同伴,她卻對他
們無端生氣將他們趕走。
她反省著自己的行為,她或許確是過分了點,他們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
對他們而言,獵取比自己還弱小的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從有知覺起便是這樣的生
活著,活著從來都沒有太過美好的事物,弱肉強食,生存就是如此簡單。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存在,阿華並不認同他們的生活觀,她知道他們的無奈卻不能夠理解,
於是他們的理所當然便激怒了她,當然因暑熱而焦躁的脾氣也是主因之一。
幾天沒見到這群孩子,阿華有默默在後悔了,幾個夜晚她還懊惱的睡不著覺,就怕那些孩
子會出了什麼差錯。
可惜她的煩惱卻沒有傾吐的對象。
又熱又煩惱,她睡得很不好,眼睛因黑眼眶而變得又大又亮,白天偶爾坐在佛堂裡都會不
小心蜷縮在團圃上沉沉睡去。
經過幾個難以入眠的夜晚後,吳媽媽貼心地在她房裡擺了一只電風扇,阿華終於能夠睡得
著了。
又是一個過份安靜的夜晚,大概不會來了,阿華跪在床邊準備將桌前的小檯燈熄滅,風扇
呼呼的響聲是夜裡唯一的聲音。
手指按在開關上,阿華卻愣了一下,她似乎聽到不該出現的聲音?
水聲滴答地落在角落,令人掩鼻的腐臭味宛如碎蛋般暈開,詫異地回頭,阿華看到最小的
孩子捧著斷掉的左手蹲在角落發抖。其他孩子身上都有輕重不一的傷,腐臭的血啪啦啪啦
地滴在地上,他們的眼神是那樣的驚恐。
似乎有什麼在追逐他們?阿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作者: Nexqachy (清風拂山崗)   2014-01-23 20:21:00
good~
作者: catdevil520 (抹茶茶)   2014-01-25 01:57:00
推推
作者: iforlove (阿姨)   2014-02-11 10:14:00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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