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了，我也能安心做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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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延宕兩個禮拜，是因為在思考是否該違背當時限量500本的承諾
接受額外的訂單。
被罵笨了，怎麼想都是多多益善才是。
但我的腦袋常會出現轉不過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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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在我送印之前所有的預購全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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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清債
眼見為憑，葉守之目擊身霞遠去，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可信度自動上升到滿點。
「貝兒會平安嗎？」
他淋著雨問我。
「等她回來，你自己問她。」
身霞種下的因，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我無從知悉；但論操心程度，不會亞於葉守之。
「非去不可嗎？留在這裡，我可以保護妳們。」
認識他以來，守護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們會自己照顧自己。」
求人不如求己，何況是求助於一個未成年，凡事得仰賴家中資助的大男孩。
「一滿二十歲，我就能自由動用名下財產，總有一天我會接管家裡事業，這樣還不夠嗎？
」
葉守之以為我瞧不起他。
「歲數增長不是真的長大，等你長大後再說。」
在我眼中，他還是個孩子。
說不過我，他將氣出在槳上，用力划回船塢。
「為了妳們，我會長大的。」
沮喪後，很快地振作，頂著一頭濕髮，倔強地宣示，口口聲聲全是我和身霞。
感激之餘，我為他撐傘，一路走回飯店房間，催促他去洗個熱水澡。他沒有攜帶換洗衣物
，在我的允許下圍著一條浴巾，坐著沙發上收看電視。我在浴室用吹風機替他吹乾外衣，
風扇轉動噪音大，以致於沒聽見外頭來了訪客。
查詢信用卡的消費記錄，曉雨姐找上門，我走出浴室時，她正衝著葉守之臭罵。
「他天生就不懂事，妳不該跟他一塊胡鬧。」
曉雨姐對身霞的躁進也有微詞。
身霞做了該挨罵的事，我替她承擔並無不可。
「匡匡把妳當作自己妹妹，以後我們結婚了，妳就是我的小姑，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
事攤開來說，突然說要搬走，有沒有考慮過爸媽和匡匡的想法？」
曉雨姐是個守禮數的人，對稱謂拿捏準確，從伯父、伯母改為爸媽，定然有她的理由。
「他們訂婚了。」
葉守之湊到我耳邊說。
這件喜事身霞沒說，我想這便她急於搬離趙家的近因。
「當著別人的面說悄悄話很沒有禮貌。」
曉雨姐申斥弟弟。
「我只是覺得是時候獨立了。」
我低姿態地請求曉雨姐諒解。
「可以等到大學畢業，找到工作再說。爸對匡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說都是他給妳臉色看
，所以妳才會想離開。」
曉雨姐為匡哥抱不平。
「難道不是嗎？最近只要看見寶兒，他就擺著一張臭臉，不正眼看人，說話愛搭不搭地，
誰受得了？」
葉守之維護我。
「給我閉嘴，回去看我怎麼修理你。」
曉雨姐制止葉守之插嘴。
「那時候快退伍了，匡匡滿腦子都在煩惱未來的出路，脾氣是暴躁了點。他對妳有多好，
不用我說了。他很後悔之前那樣對妳，體諒他一下，你們這份兄妹情誼得來不易，為了這
種小事毀於一旦多不值得。」
曉雨姐當說客來著。
「大嫂，妳誤會了。我純粹是因為，想回和媽一起生活過的老家。我會再去跟趙爸爸、趙
媽媽說一遍，求得他們認同再搬。」
身霞做得對，匡哥和曉雨姐已經走向通往幸福的道路上，她該遠遠地給予祝福，而非擋在
他們面前。
「沒騙大嫂？」
這一聲嫂子，曉雨姐的喜悅藏不住。
「守之是被我拖累的，妳別把帳算在他頭上。」
葉守之被動地提供協助，不該受到苛責。
「這不是妳的錯，我也不差這一筆。」
他分得很清楚，我是我，身霞是身霞，兩者不能一概而論；但凡是我們的事，不分好壞，
他一律照單全收。
「了不起。」
曉雨姐不屑地說。
「換好衣服後出去，我要單獨和寶兒說話。」
曉雨姐從我手中拿走衣服，塞進他手裡。
「聽姐姐的話。」
有錯在先，我不想再激怒曉雨姐。
葉守之臉垮著進浴室更衣，千百萬個不願意踏出房門。
「雖然成年了，也不能隨隨便便跟男生到外頭過夜，你們一個是我小姑、一個是我堂弟，
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曉雨姐有她的難處。
「爸表面上不吭聲，說只要你們情投意合，他不會干涉年輕人的事，其實介意得很，拐著
彎要我早點把帶妳回家，我們家的老佛爺也快發飆了。」
趙爸爸以及葉家大家長都說話了，曉雨姐背負著雙重壓力。
「退房手續我辦好了，現在就跟我回去。」
不給我反對餘地。
「讓我收拾一下行李。」
我也希望能圓滿收場。
「我會交代飯店的人處理。」
曉雨姐做事乾淨俐落，從不拖泥帶水。要帶我走，便不會被任何事所耽擱。
一出房門，葉守之被兩名中年男人看守著。想來，曉雨姐做足了準備，若是好說不成，就
用強制手段帶走我們。
在這些大人們眼中，我們像是為愛蹺家，讓人頭疼的小情侶。
兩個小時後，我回到趙家。路上，曉雨姐和趙爸爸通了電話，他將店鋪提前打烊，特意回
家等候。
「有人反對、阻止你們交往嗎？」
匡哥拉高分貝說話，劈頭就是一陣數落。
「火氣不要那麼大。」
曉雨姐充當和事佬。
「爸媽，我和匡匡先帶守之回去，這一次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來。
」
拉走匡哥，以免他口不擇言，傷了家人間的感情。
這樣也好，他人不在，我才能和趙媽媽、趙爸爸慢慢溝通。
不想讓彼此裂痕加深，我充分地傾聽他們的意見，兩人無非是不願見親如家人的我，從此
分隔兩地。
我一再保證，並不是因為受到委屈，心懷不滿，答應會經常回來串門子，終於得到認可。
兩夫婦開車送我回老家，收到大筆補償金的房客，依約騰出了房子。
媽貸款買下這棟小公寓，一手布置結合古箏教室與住家的溫馨小窩，變得面目全非。家具
，窗台邊的小植栽，我和媽房間的擺飾不復存在，僅留下倉促搬遷，製造出的大批垃圾，
裸露的線路，和一大片空白。
媽生日時，趙媽媽送的一扇彩繪屏風也不見了，她以為是前房客貪心私吞，打電話問曉雨
姐東西去了哪裡？打算要回來。
曉雨姐問過德叔後回電。
前房客說，住進來時房子就是空屋，請我們向房東詢問。
姨丈想錢想瘋了，不會放過值錢的財物，屏風多半凶多吉少。
心想，阿姨應該會妥善保管媽的私人物品，這重要多了，其餘損失當作買一個教訓。
趙媽媽並不這麼想，幫我打掃屋子時，口中唸唸有詞，對姨丈看我好欺負，盡佔自家人便
宜，不恥於他的無情、貪婪。
「少說兩句，從小長大的家被搞得這副德行，最難過的是誰？是寶兒，不是妳。」
趙爸爸要趙媽媽體恤我的感受。
說中我的心思，我確實自責，總覺得是自己疏忽，以致於沒能守住這個家。
「這裡暫時沒法住人，跟我們回去過一晚，明天我帶妳去大賣場，把寢具、家電、日用品
一口氣買齊。」
趙爸爸知道，在遇到這種事後，說什麼我也不會回心轉意，索性改變立場。
「等一下好嗎？」
我需要時間和空間沉澱情緒。
請走了趙爸爸與趙媽媽，在家裡待了四十分鐘左右，我鎖上門窗，到醫院見媽。
阿姨剛好也在，不想追究姨丈的過錯，好聲地請她歸還屬於媽，諸如相簿之類，收藏多年
，具有意義的紀念品。
阿姨支支吾吾，避重就輕，說得去安親班接小孩，匆匆掉頭就走，我追到醫院外頭，碰上
站在路旁抽菸的姨丈。
「趕走我的房客，害我白白少了收入，妳要賠我。」
姨丈惡人先告狀，向我索討賠償。
阿姨夾在中間，請我原諒，謝謝我的寬宏大量，轉頭要姨丈進車裡。
念在阿姨與媽的姐妹情誼，我忍住氣，再一次請阿姨交出媽的東西。
「那些破爛玩意早丟到垃圾場。媽的，什麼女人啊！連一條金項鍊、鑽石戒指也沒有。」
姨丈衝著我叫囂，彷彿我們欠她多少錢似地，他是正正當當拿媽的財產抵債。
「你是不是人，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再忍不住，我破口大罵。
「找到有錢人撐腰了不起？別忘了我是妳姨丈，有妳這種沒大沒小的女兒，妳媽教育失敗
。」
他缺德地回罵。
「不要再說了！」
阿姨尖著嗓子對姨丈吼叫。
「都是阿姨不對，阿姨向妳道歉，等以後賺到錢，我一定會加倍還給妳。」
下跪哭著向我求饒。
「滾！我不要看到你們！」
從未說過如此重的話。失言了，因為再無法平心靜氣，接受他人的步步進逼。
「妳叫誰滾？不過就那點錢，屌個屁？我以前去酒店花的錢都能買幾棟房子了。」
阿姨像是得救似地，推著姨丈離開，他滿口惡言，彷彿我是做錯事的人。
全身骨頭被滿是酸意的言語沖軟，身體不支癱坐在地，我哭了，一肚子的冤屈需要找人傾
訴。
我拿出手機，最近一次的通話紀錄是身霞打給葉守之。
按下撥號鍵，一接通，我無法自持地控訴。
「為什麼有人可以這樣踐踏別人的感情，人怎麼可以這樣。」
「妳人在哪？誰欺負妳了？我這就過去。」
葉守之接連地問，我只是哭，在哽咽中回答。
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那時我獨坐在醫院階梯上，整頓崩潰的情緒，手上抓著濕透的面
紙團，掉過的眼淚難以計算。
太瞭解葉守之個性，說出事實，姨丈難逃他的毒打，我不說，只要他陪著我，熬過最艱辛
的一刻。
走到醫院附近的公園，坐在露天看台上，靜候內心風暴過去。
期間曉雨姐來電，我以為是因為葉守之違反禁足令，要他立刻回家。
「寶兒在我旁邊，我會帶她到妳那。」
內容大出我想像，這通電話為了我而來，曉雨姐交代葉守之帶著我上她家。
「這次他倒是像個男人，幹得不錯；不過，換成我，不會把妳姨丈家砸了那麼簡單，非打
得他頭破血流，斷手斷腳不可。」
葉守之握拳，在我眼前揮舞地說。
他從曉雨姐口中得知我和姨丈間的衝突。
也來醫院看媽的匡哥，在不遠處目擊所有經過。拿著一隻球棒，衝到姨丈家，發狂似地到
處破壞，警察趕到將匡哥以現行犯逮捕，曉雨姐前往關心，這才間接知悉。
「匡哥會被告嗎？」
事情因我而起。
「他敢，如果曉雨不夠悍，哪管得住我。惹到她，算妳姨丈倒楣，她不會放過想對付她老
公的人。」
葉守之擔保說。
三催四請地，載我到曉雨姐家，高中時我常來這裡玩，偶爾會過夜。曉雨姐將葉守之打發
走後，抱住我，不捨地拍拍我的背。
「都過去了，以後他絕對不會再來騷擾妳，你們對這個王八蛋太寬容了，這種人欺善怕惡
，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曉雨姐強硬地說，暗示著她用了激烈手段，一勞永逸消除了後患。
「妳成年了，不久就要出社會，要學著武裝自己。這次是匡匡剛好碰見，不是每次都會有
人出面救妳。心軟，只會害到自己。」
要我正視人生殘酷面，不能無止盡靠他人保護。
她說得再正確不過了。
就寢前，傳了訊息給慰問匡哥，致歉，更感謝他為我出頭，他沒回訊，保持靜默；但始終
在我身後護守著。
這一晚過後，我有了全新體悟，立誓要擔負起保護家園的責任。
首先是將家恢復原狀。憑著記憶和趙媽媽過去在古箏教室拍的照片，一下課，捷運、公車
能到的地方，我親自前往，按圖索驥地買回。
葉守之不請自來，捲起袖子做起搬運工，要我將粗活全交給他。有他在，事半功倍，一個
月便將家重整到八成之多，副作用是他大剌剌地賴在我家不走。
「我是妳的家人，有資格待在這。」
他厚著臉皮說。而意外地，對這個說法我並不排斥，收留他，分他一碗飯吃，為這個家增
添一點人氣。
日子漸漸回到正軌，當把媽教琴的課桌椅買回，教室布置完畢，一個想法在我腦子浮現。
等畢業後，我要再次招生，賺取生活費是其次，從宮裡帶回的金銀賞賜，足以負擔媽的醫
療費及其他雜支，主要是維持媽病倒前的榮景。
在家工作，最常在家裡走動的人，又是已知道內情的葉守之，我和身霞能得到的保障最大
。
有了目標，便不會迷惘，我如常過著每一天。
每個禮拜我抽一、兩天到趙媽媽家，陪長輩吃飯說話。
匡哥正式到曉雨姐父親的公司上班，擔任董事長特別助理，以實力扭轉曉雨姐父親對他的
印象。兩家人有了共識，過兩年，等匡哥得到公司上下認同，轉為主管職後，便讓他們正
式結婚。
我採取疲勞式地轟炸，說服葉守之考大學，他奶奶開心得叫德叔送上一份大禮。隨我選地
點開設古箏教室，由她負責買下，無償供我使用。遭到我婉拒，又改送了一架清朝年間的
古琴。
德叔說再被拒絕，老人家面子會掛不住，我才勉為其難收下，妥善收藏，找機會再退還。
男有分，女有歸，大家各自扮演好自己角色。
我和身霞比較複雜一點，擁有古代人、現代人雙重身份。
穩固了現代生活，仍有古代那關得過。
身霞打亂雙胞胎同步的生理週期，錯開了幾天之久，我得預設，當我回清朝時，身霞並不
會立即與我交換，在調整回來前，我們可能會在海空軒同室共處幾天。
我打算放婆婆幾天假，每天自個前往宮中，如此一來身霞便可安全藏身，直到回返現代。
如我預料，當例行月事又至，我先行一步來到清朝，時間大約是半夜一點，我人該在海空
軒；顯現的地方卻是啞齋。
再見身霞，她彷彿一夜長大似地，褪去青澀，沒了嬌氣，展現出一種飽嚐風霜，被迫提早
成熟的大人姿態，像是我。
「昨兒皇上下了一道聖旨，令貝兒即刻回宮復職，並賞賜啞齋作為貝兒日後居所。」
貝兒以旁觀者立場述說，客觀、理性，不摻雜感情成分。
「出事了？」
我問。康熙會出爾反爾，事出必有因。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身霞打開將抱在胸前的日記，攤開其中的一頁，遞送到我手中。
貝兒失蹤的那四天半，禍起蕭墻。
我離奇消失，使得太皇太后聯想到，那個一度流傳民間的謠言。不在壓下，對康熙說了實
情，惹得康熙大怒，將紅紙撕個粉碎。
皇宮外，康熙責成刑部尚書、九門提督、順天府尹限期破案。
皇宮內，內務府一接獲旨意，隨即緝拿，包括欒華姑姑在內的所有宮女、太監一一盤問。
奉旨，孫太醫秘密開棺驗屍，皇后屍體確有不尋常病變跡象，證明死因不單純。
妻子慘遭謀害而死，矛頭更指向宮內之人所為，又以皇后周遭的人嫌疑最大，內務府嚴刑
拷打，勢要逼出主謀者。
皇后將康熙交給了我，我是後宮眾人心目中后位的繼承人。後宮后絕，這四個字所形成恐
怖陰影，還未蔓延到我身上，已如附骨之蛆侵蝕康熙理智，胤礽一天天加劇的啼哭聲宛如
提油澆火，向來扮演著煞車角色的太皇太后，一再催促康熙快點找回我。
九門封閉，大批衛士出動進行地毯式的搜索，搞得整座北京城人心惶惶。
「有沒有人看見妳？」
我單挑這個問，因為關係重大。
「我去了別的地方。」
身霞邊說，邊替我翻頁。
「看下去。」
身霞不願直說，要我自己找尋解答。
「妳跑到性德的書房了？」
一看，大驚失色，抬頭再問。
「我也不知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人就偏離海空軒，進到明珠府內，幸虧性德不喜他人隨意
進出書房，我得以藏身其中，直至他回府。」
一回清朝便是兇險萬分，身霞飽受虛驚。
「他也在四處尋我，虧得有他包庇，夾帶我出府，護送我回宮；但傷害已經造成，幾個宮
女挨不住刑，招供畫押，承認毒害了皇后娘娘。」
「無憑無據，單憑一張供書，皇上豈會相信？」
康熙不是隨便讓人唬弄的昏君。
「屈打成招，皇上當然不信，責令追查下去，不到水落石出絕不罷休。沒死之人便得繼續
受無窮無盡的酷刑，死反倒成了一種解脫。」
身霞停頓，彷彿在蓄累氣力似地，先闔眼，再張開說。
「姐，妳可曾聽說過有一種毒藥，藥效極慢，吞服後數日才會發作，中毒者五臟六腑緩慢
衰竭而亡，外表毫無異狀，宛如老死。」
身霞問我。
「第一次聽到。」
我回說。
「在拿到之前，我也不相信世間有這種詭奇的藥。欒華姑姑吞服後的第六天，內務府回報
皇上，說她受不住刑暈死後，再也沒醒過來。」
身霞見證了這藥的效果。
「服藥前，欒華姑姑感激涕零地對我說，謝謝我給她一個痛快。」
身霞成全了欒華姑姑求死的心。
「我又殺了人。」
不知情之下，身霞毒殺了鰲拜，這回動機明確，行動全出於她的自由意志。
「倘若我沒拖延月事，如常地回來，太皇太后斷不會在皇上剛撤了吳三桂藩王之位這個當
口，說出這事。即便說了，皇上定會在暗地裡查明真相，勿枉勿縱，欒華姑姑她們便不會
遭受池魚之殃。」
身霞自責地說。
作為起火點，身霞無法置身於外。我的壞預感成真，不經思考後的行動，傷及許多無辜，
身霞從毀滅性的錯誤中成長，代價太大了。
「好好反省，以後做任何事情之前，記得先想想後果。」
我說。因為不管我們涉入與否，捲入一國之后的命案裡，我們沒有犯錯的本錢。
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度過這幾天，別讓事態往上擴大。
我換回宮裝，要身霞稱病不出。
統一由狀況穩定的我，出面和人應對說話，她則待在內室等待月事再至。
這次出血量比往常多，孫太醫號脈後，開了些舒緩經痛的藥，交代我別勞動、碰水。
胤礽哭著找我時，我將程氏擋在門外，和身霞一搭一唱地逗樂他，這孩子眼睛咕嚕咕嚕地
，在我們兩人之間轉啊轉，興致盎然地，望著這兩個同樣長相，輪流呵護他的養母，笑聲
止不住。
笑累了，睡得便香甜，我再抱回給程氏。
一天就這麼過去。
第二天，我主動到中殿向太皇太后請安，彈了幾首曲子，太皇太后看我臉色欠佳，早早地
趕我回啞齋。如喜準時送來膳食，菜式、數量同貴人待遇。
秀寧說了，皇上從御膳房調了一名廚子到慈寧宮小廚房來，專職準備我的飲食。若是太皇
太后想吃點我做的菜，或是純粹要犒賞自己而洗手做羹湯，這名廚子便幫我打下手，無非
變著法替我減輕負擔。
「姐夫對姐真是沒話說。」
身霞羨慕說。
「少貧嘴了，吃妳的飯。」
我在身霞嘴裡塞了一塊醋溜魚片，在她忙著咀嚼時，我想念起康熙。
三個月不見，他過得可好？
他以為吳三桂自請撤藩，從此便能專心致力收復台灣，全然不知將有一場硬戰要打。大清
會贏；過程卻篳路藍縷。
這段艱辛路程，我願意為他分憂解勞的這份心情，令想念更濃。
多一個人進啞齋，秘密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我卻盼著他來看我。
這兩天我讓身霞枕在我手臂上入睡，藉由零距離的肌膚之親，調回偏離的生理時鐘，手漸
漸麻軟時，聽來門外傳來梁九功的呼喚。
「小姑姑您睡了嗎？」
我輕輕抽出手臂，悄悄地下床，墊著腳尖，取下披風穿上，踩著貓步無聲地走到門邊。
「公公有事？」
我問。
「皇上想跟妳說兩句話，說完就走。」
怕驚著我似地，我聲音已小，梁九功更小。
「貝兒這就出去。」
這一刻，我懂得了喜出望外的滋味。
「別，孫太醫跟皇上說了，小姑姑這些日子身子弱，禁不起受半點風寒，且開個小縫，能
讓皇上見著臉就行。」
梁九功傳達康熙的意思。
我開了，康熙和夜風一併吹入我臉面裡，一涼一暖，冷熱同上心頭。
「朕食言了，不配為人君。」
康熙違背放我自由的承諾，送來歉意。
「我無法承受失去妳的風險，才會出此下策，愚蠢地困住妳。」
當著我的面將心剖開，用那最能撼動女人的誠。
「再會飛的鳥，也飛不出天際吧？如果天就是鳥兒飛翔的極限，我會成為那樣的囚籠。」
言盡於此，康熙要我入內歇著，不打擾我休息。
「等等。」
我將門大開，叫住康熙，走入他懷中。
「我進來了，要關就要關我一輩子。」
我自投羅網，甘心化為籠中鳥，囚禁在康熙說是天，我喚做愛的牢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