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蠢才!」查爾希揪著安傑羅的領子,大罵著一臉冷漠的安傑羅,「混帳東西!」
那該死的安傑羅還真的一劍砍掉了大小姐的頭,就如同自己一直預料的那樣。
那時候,自己與亞契的對話才進行到一半,就聽到隔壁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查爾希原本以為又是大小姐在亂吼亂叫,因此兩人便沒有理會,但沒多久,老好人伯納德便慌張地打開房門衝了進來。
「副隊長!隊長他......」老好人嚇得連話也說不清了。
他知道大事不妙,便迅速站起身,用力推開伯納德然後走出門去。
亞契坐在椅子上,一頭霧水,無所適從的他只好坐在原地等查爾希回來,而老好人伯納德便暫時看管著他。
本來站在門口的警衛隊員已經進到房間裡面,連派駐到大宅內其他地方的隊員也在房內,房門就這樣大敞著。
安傑羅站在從門口就看得見的地方,斧頭在他腳邊的地上,他手上提著自己的劍,刃面一片血紅,身上黑色的制服在血噴濺之下,透著光,亮亮的。
他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平靜地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他的右臉頰沾著血,他像是感覺到了那殘留臉上的溫度一般,緩慢地褪下黑色皮革手套,用手指拂過暗紅色的液體,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查爾希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樣的安傑羅讓他不寒而慄。
查爾希回過神來,衝進房間裡面,揪起安傑羅的領子朝他大罵。
比自己還高出一截的安傑羅不為所動,只是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腕,然後從自己的衣領上撥開。
「神父會跟你解釋。」安傑羅反手從背後的桌上抓起一塊布,將劍擦乾淨後收入劍鞘內。
史卡萊特夫人提著裙襬慌張地衝了進來,看見房內一片狼藉之後發出了與查爾希剛剛所聽見同樣淒慘的叫聲。
安傑羅微微皺眉、不帶任何感情的瞟了一下史卡萊特夫人驚恐的臉。
「很好,神父只要解釋一次就可以了。」停頓了幾秒之後,安傑羅略略抬起眉毛,滿意的點點頭,從驚嚇過度、蹲坐在房門旁邊不斷抽搐的夫人身邊擦身而過,走出了房間。
大小姐的四肢被鐵鍊綁在床上,她脖子以的身體不自然的姿態扭曲,像是要向床尾的方向衝出去一般。
但是她的頭顱已經與身體分離,左臉頰向下,朝著房門的方向露出生前的最後一個表情。
木匙從她口中掉落,唾液混著血流在地上。
脖子的切斷面可以看到食道與血管汩汩流出暗沈的血液,她的雙眼圓睜,混濁的眼珠子朝著前方瞪視,嘴巴大大地張開,像是要將整張臉撕裂一般,發出死前最後一次怒吼。
她僅存的手指因為不斷摳抓身體和鐵鍊而從破損的指甲邊緣流下了血,身上多處的血痕也是被自己所抓傷。
她現在以趴姿伏在床上,沒了氣息,但襯衣上的血漬還是不斷地渲染著。
原本在守門的兩位警衛隊員將史卡萊特夫人扶到了離門邊最近的椅子上,她抖個不停,連路也走不好,僅僅幾步遠的距離,她卻數度差點跌在地上,兩名隊員半推半扶才讓她安然坐在椅子上。
查爾希頭痛欲裂,他把身體靠在牆上站著,他讓兩名警衛隊員將大小姐的頭顱和身體用棉被遮起來。
不管他對這家人的看法如何如何,大小姐猙獰的表情和扭曲的身體還是讓人不怎麼舒服。
而儘管他多討厭這個家族,也不應該讓一個年輕女孩的屍體暴露在眾多人眼前,再者,他很擔心下一個發瘋的人是史卡萊特夫人。
神父和愛斯妲在安傑羅的陪同下進入房間,神父從外袍的口袋裡掏出愛斯妲找到的那張古老紙張,他盡量以平穩的語調將紙上寫的東西陳述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到史卡萊特太太,但他還是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讓您的女兒脫離這種狀態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讓她的頭部與身體分離。」神父用手帕擦了擦汗,「這位隊長......安傑羅先生只是做了唯一該做的事情。」
那幾名警衛隊員也發誓說看見大小姐的頭被砍斷那一瞬間,有黑影尖叫著迅速地從她口中竄出,然後進入了那把安傑羅當時握在另一手的斧頭之中。
站在最接近門口的安傑羅以酷寒的眼神掃視了房間裡的群眾。
「那麼,就是這樣了。很抱歉造成您的......遺憾。」他輕描淡寫地說。
他轉身,宛如與他一體的、長長的黑色披風甩在身後,安傑羅踩著長筒軍靴大步朝房門外走去。
「安傑羅,像什麼呢?」查爾希按著隱隱作痛的前額,仿佛在轉移注意力般,開始想起完全無謂的事情,「像是石頭,或是沒有生命的東西。」
「站住!」尖銳的嘶吼打斷了查爾希的思緒,稍微減緩的頭疼也全都聚積回查爾希的腦部,開始抽痛。
史卡萊特夫人抓著椅子的扶手,奮力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用手指著安傑羅,「你這傢伙......你殺了我女兒......我唯一的女兒......還......喂!快把他抓起來啊!你們!」
史卡萊特夫人仿佛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力氣,跌回椅子上,像是要保護自己一般用雙手抱著頭痛哭著,「快點!你們知道這個城鎮的運轉要仰賴多少來自史卡萊特家的黃金嗎!」
神父完全嚇傻了,他想說些什麼,但從口吐出的僅止於不成字的聲響。
警衛隊員猶豫地朝向安傑羅走過去,那是他們的隊長,雖然常常不在隊上,但還是因為強大的實力而深深被信賴著的隊長。
安傑羅轉過身來,他仔細地一一凝視那些自己面前的人,每一個隊員他都認識,他知道他們的弱點,他也知道如何不用武器就安然走出這個房間,推開大宅的門揚長而去,而當他們醒過來時什麼事也不會記得。
所以他沒有拔出劍來,只是靜靜地用那雙深沈的黑眼睛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然後等待第一個衝動地邁出腳步的人。
在雙方僵持了幾秒鐘之後,第一個被煽動的傢伙衝了過來,是年輕又魯莽且讓神父非常不滿的安德,安傑羅在他貼近自己之前伸手抓住他左手的手腕、反折,另一手迅速地從他大腿外側的皮帶掏出他的匕首,然後用力在他後腦勺敲了一記。
不到兩秒的時間,安德還來不及慘叫就在安傑羅身上暈軟過去,他放開安德的手腕,讓安德倒在地上,然後把匕首也扔到地上。
馬上又有另一個人撲了過來,安傑羅閃過,與對方錯開身子,對方撲了個空,他舉起右腳從那人的背上踩了下去,然後彎下身躲開想要趁亂攻擊的另一名隊員,同時用另一腳朝那人的小腿踢了一記,那個隊員重心不穩,跌在了安德之後那個人的身上。
不留任何空隙,安傑羅用右手一拐,打中了想從背後偷襲的某個人的鼻子,他轉過身去同時彎下腰,抓住對方的腿將他翻倒在地上,他又舉起腳一踹,正好踢中了另一個同樣愛搞偷襲的傢伙的肚子,他抱著肚子發出一聲哀嚎,然後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對你們,」安傑羅不得不承認此刻自己的心中有些愉快,那塊屬於獵犬的部分被挑動了,「感到非常失望。」
但安傑羅只是平靜地掃視了倒地的隊員和史卡萊特夫人,他的視線在後者臉上停了特別久,而對方則以憤恨的眼神回擊。
安傑羅像是吃飽的犬類一般滿足的瞇起眼睛,接著他緩緩站起身,拂平身上的制服。
查爾希只能看著他再次將黑色披風甩到身後,然後撿起斧頭如風一般地離開。
房門再次被打開,亞契和伯納德幾乎同時轉過頭去,愛斯妲打開了門,查爾希拉著神父急忙從後方跟了進來。
他們走到桌子旁邊,接著查爾希鬆開了神父的領口,而神父如釋重負般喘著氣,拿出手帕擦了擦微禿的頭頂上冒出的冷汗。
「啊......伯納德,」查爾希困擾的看著伯納德,「你出去看看狀況吧。」
老好人伯納德恭敬地敬了個禮,朝門口走了過去。
而就在他即將走過去的時候,查爾希用力敲打了他的後腦勺,而伯納德就像安德一樣癱倒了下來,查爾希將他拖回椅子上讓他坐好。
「真是抱歉了,伯納德,」查爾希拍了拍伯納德意識不清的臉頰,「好了,亞契,走吧,我們現在就得走。」
因為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亞契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他瞪大眼睛看著查爾希,然後又看看愛斯妲,但愛斯妲只是用那雙水汪汪的棕色圓眼睛盯著他瞧,然後點點頭。
查爾希走到神父面前,在神父還來不及反應之前拿走了他手中的舊紙張,「感謝您,神父,祝您今天愉快。」
查爾希拉著少年與少女走出門外,愣住的神父依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在把房門關上之前,查爾希轉過身看著他,嚴肅地說:「記得,說實話就好了,神父。」
亞契在經過隔壁房間時往裡頭看了看,暈倒的警衛隊員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安傑羅不在那裡,史卡萊特夫人也意識不清地坐在椅子上。
原本大小姐是被鏈在床上的,但是此時他沒看到大小姐掙扎的樣子,只看見棉被底下隆起的人型。
白色的被單上有暗紅色的血跡。
亞契並不笨,他抬頭看向查爾希,「我們時間不多了,對吧?」
查爾希點點頭,三人迅速地走向大宅的出口,推開大門後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