蓊蓊鬱鬱的樹葉抵擋不住高照的豔陽,托爾斯柯的森林裡,
一名年約高中生的男子揮汗如雨地走著。男子手腕處裹著白色布條,
從布條隱隱纏繞著一股不祥的黑色氣息。
唰唰唰──
枯葉與細枝踩在腳底,男子宛如破冰般前進。
「喔喔、是池水,太好了!」
林木間,芬特看見池面的反光,驚喜地叫了一聲。
連續走了三、四個小時沒有停歇,更是沒有補充水分,芬特此時只感到口乾舌燥,
巴不得立刻脫光衣服以撐竿跳的方式從高空爽快躍入池裡。
喝……喝……
芬特聚起最後的力量踩踏著硬梆梆的步伐趕往池邊,然而──
咦?在這偏遠的山區居然有人,該不會是……
一名皮膚宛如陶瓷娃娃般白皙的嬌小少女正在池裡沐浴,有了少女稚嫩姣好的容貌
作為點綴,整幅景色簡直比畫還美。
少女注意到佇立在池邊的芬特,臉頰輕輕別了過來。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話說回來,我對小孩子的身體也沒什麼興趣!」
芬特朝池面解釋道。
少女低頭看了看自己沒什麼長肉的胸前,接著面無表情地走了上岸。
芬特站在原地轉過身去,待少女穿好衣服準備離去時。
「抱歉、可以請妳稍等一下嗎?」芬特及時將少女喊住。
少女露出狐疑的眼神。
「我的名字是芬特,我是奉爺爺的指示打算前往這座巫女高校,
妳知道這座高校的位置嗎?」
少女看了芬特手上池的書信上附的地圖,微微點了點頭。
芬特這時才注意到少女身穿巫女的服裝。
「妳身上的衣服……啊、該不會妳是那所高中的學生?」
少女像個小動物般頷首。
芬特此時才驚覺到少女身高似乎連一百五都不到,可說是比洋娃娃還要洋娃娃。
「啊、不好意思,剛才把妳誤認成……」
想起剛才在池邊看見少女的胴體以及幼齒的面容,芬特顯得有些尷尬。
然而少女只是輕輕搖頭。
「那麼,妳可以帶我去妳們學校嗎?」
少女面露困色。
「……」
「抱歉,妳剛才說什麼?」
少女說話的聲音細微到溶入風中,芬特不由得再次問到。
「儂……有個要去的地方……」
「哪裡?」
「……伊凡斯村。」
少女輕聲答了一句,然而芬特卻大為驚恐。
伊凡斯村在過去曾是約莫百人的村莊,過去有將少女解體祭祀山神祈求豐收與平安的
習俗。在一次將一名面貌與身材姣好的妙齡少女活體解剖挖出心臟獻給山神後,
村裡一連下了好幾天大雨,大雨過後人民感染的莫名的疾病,疾病瀕臨末期的病人
彷彿看見幻覺似地見人就咬,於是多數村民就在互食的過程中相繼死亡,
僥倖逃出的村民將此事歸於惡靈作祟,雖然蓋了一座寺廟,然而無人敢前往參拜,
寺廟與村落就這麼荒廢了數年。
「呃……妳要去那做什麼?」
想起爺爺提及的這番話,芬特小心翼翼提問。
「將惡靈除去。」
芬特彎腰聆聽女生的細語呢喃。
將惡靈除去?
要將那樣的惡靈消滅,恐怕憑眼前這名瘦弱到像是需要人保護的女孩……
「妳的名字是?」
「儂的名字是克里斯汀.懷茵.雪兒。」
少女彷彿有問必答,乖巧地說出一長串名字。
「克里斯汀……懷茵……雪兒……」
總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芬特不自覺搔了搔頭。
記得身為學校理事長的爺爺好像說過,校園裡出了個天才巫女,名字叫做……
克里斯……
「啊、妳該不會是傳說中的那個……以高過於高年級學姊的成績考入
巫女高校的新生──克里斯汀.懷茵.雪兒?」
少女以狐疑的眼神從下方望著芬特。
但是要解決那樣的惡靈,就算是憑著考試成績優秀也……
實務上的除靈儀式與校園所學往往略有不同,芬特開始擔心了起來。
「啊、想要除靈是很好,但......妳為什麼要去除那樣的惡靈呢?」
「……」
雪兒視線朝向下方,一陣沉默後默默走上前方。
「等、等等……」
芬特急忙追了上去。
樹梢傳來鳥兒與不知名蟲子鳴叫的聲音,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在森林裡。
芬特之所以跟著雪兒,一來是怕雪兒出了什麼意外,另一方面自己確實也不曉得
前往學園的路。
儘管雪兒剛才沒有回答除靈理由,然而看著前方嬌小卻扛負重任的背影,
芬特興起想好好保護眼前女孩的念頭。
數十分鐘過後──
兩人來到一座荒廢的古廟前,破碎的磚瓦與雜草叢生的景象令人看了心生恐懼,
彷彿朝同個地方看久就會出現什麼似地。
從空間略微扭曲的情形看來,惡靈應該就在這座廟裡了……芬特觀察一陣子後心裡
嘀咕道。
但問題是,要怎麼逼出那個惡靈?
就在芬特打量著古廟時,周圍突然颳起狂風,芬特朝一旁望去,少女已經闔上雙眼
默默唸起咒語。
『柯伊瑟……瓦爾基斯……賽蘿菲……』
這……這是只有爺爺那一輩才使得出的高階火系魔法咒語,雪兒她該不會真的有辦法……
就在芬特感到訝異時,雪兒雙手高舉的上空凝聚一團熾熱火球,火球宛如小型的艷陽
般張吐火舌,隨著雪兒雙手揮向前,熊熊火球劃過空中朝古廟飛撲而去。
轟──
火球在即將觸及古廟正門時突然憑空爆開,四散的餘火將地面燒出好幾個焦黑的坑洞。
「呵呵呵……好樣子……是誰膽敢打擾老娘的睡眠?」
正門前方空間中凝聚出一團女子外型的黑影。
『赫辛茲……依琳……薩爾格……』
雪兒緊接著再次高舉雙手吟唱咒語。
古書上記載的風系魔法高階咒語?但……這不是早已經失傳了嗎?
兩人周圍捲起強風,芬特努力維持住身形。
就在雪兒咒語吟唱即將告一段落時,伴隨著輕度的地震,突然間古廟前方地面被挖起
一大塊窟窿,一塊巨大的土塊就這樣漂浮在兩人面前。
「我說小姑娘……妳咒語也吟唱太久了吧,要是老娘真的認真起來,妳早就不知道
死多少遍了!」
從黑影傳出蔑視的笑聲,緊接著足足有一輛馬車大小的土塊朝兩人飛來。
「危險!」
芬特急忙朝雪兒身體飛撲而去,土塊將兩人後方的樹木連根拔起。
一陣轟隆巨響後,芬特在地上滾了幾圈。
「啊、對、對不起……」
好不容易滾勢終於止住,芬特感覺到手掌傳來柔軟的觸感,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
正好巧不巧壓在雪兒胸前。
聽見芬特的道歉,雪兒臉上依舊不帶有任何表情。
看見倒臥地上的雪兒視線飄往一旁,芬特這時才意識到兩人處於與惡靈交戰的狀態中。
「可惡……」
惡靈以一團黑影的姿態飄了過來,地面再度被挖起數個巨大土塊。
眼見土塊就要飛來,芬特趕緊站起身──
「看來不得不出手了!」
芬特將裹在右手手腕的纏布撕開,露出下方黑色的古代文字咒印。
雪兒看見咒印時瞪大了雙眼。
那是數百年前的巫師為了能夠在緊急狀況下及時使出不需吟唱、並帶有魔法的強大力量,
而以自身生命能量為代價的黑魔術。
「啊啊啊──」
眼見數個土塊迎面飛來,芬特大喊著向前奔去,纏繞黑霧的右腕發出暗光,
帶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朝土塊轟去──
土塊就像印證黑魔術的力量般,如同破碎的豆腐般四散開來。
芬特看向坐跪在後方的雪兒,確定她安然無恙後,心頭一塊大石落下,
然而就在芬特正要將拳頭轟向最後一粒土塊時──
「嘻嘻、力道不錯……只可惜速度嘛……」
彷彿可以將人融化的撫媚聲音從耳後傳來,芬特還來不及回頭,一雙纖細的手早已從
背後透體而過穿出胸前。
可……惡……
噗。芬特吐出大量鮮血倒地,土塊在即將擊中芬特後方黑影時碎裂四散。
那是……
芬特倒在血泊中,從地面朝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芬特眼裡,除了黑影化成的一個長髮妖豔的女子外,剛才倒在地上的雪兒不知何時
來到面前。
『聖莫里……梵瑟……佛萊恩……』
雪兒略帶童音的嬌柔聲傳來。
這、這是……以活人的靈魂作為代價,將屍鬼或惡靈封印的禁忌咒術……
芬特在宛如聖歌般溫柔的吟唱中緩緩閉上雙眼。
殘餘的意識中,芬特彷彿聽見妖豔女子的哀鳴。
耀眼的強光過後,古廟只剩一名嬌小的女生站在剛才土塊被掏出的巨大坑洞,
方才作祟的惡靈不知何時已然消失,芬特冰冷的嘴角帶血的身軀靜靜躺在坑洞下方。
雪兒將四散的土塊以魔法匯聚於坑洞旁,櫻桃小嘴微微動了一下後,
芬特就這麼被土石深深掩埋。
雪兒一個人默默踏上回校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