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奇鎮〉
今天我和老公哈莫，帶著我們的寶貝女兒要回娘家一趟──我那才降生於世不到半
年的寶貝女兒──我們為她命名沐恩。
可愛的沐恩簡直是天使的化身，而我的父母忍不住只能透過視訊來見他們的天使，希
望我和哈莫排個旅遊假期帶著沐恩去找他們。
當我轉告哈莫這件事後，哈莫看著我，以他一貫溫柔的語氣：「有何不可呢？」「我
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妳的要求吧，葛蒂妮。」他寬厚的大手撫上我的肩膀，我的臉爬上如暈
的潮紅。「噢──哈莫。」我抱緊沐恩，感覺我們沉浸在幸福裡頭。多麼美好的一家人！
沐恩像是感應到我的快樂，咿咿呀呀地回應，不停伸出她可愛的細嫩小手試圖往我臉上拍
打。
先前我們都選擇路程較遠卻好開的道路，不過這次因為假期有限，我們決定走看看人
跡較少的捷徑，如此一來我的娘家距離我現在居住的地方只有兩個城鎮，但同時我們也勢
必得在中間那個城鎮暫歇落腳。
於是我們開著為了沐恩而購入的全新轎車上路了，我從沒去過那個城鎮，直到我們看
見門口正掛著「諾奇鎮」的牌子，我才確定我們抵達目的地，略顯斑駁但仍夠辨識上頭紅
色的油漆，「諾奇」大大寫著，路過此地很難不看見這個充滿年代感的看版。
我們進去民宿前先去鄰近的超市添購了些食物和水，畢竟天色已經漸漸黑去，如蛋黃
的夕陽也隨之落入天際。在採購時，不停有著好奇的視線望著我懷中熟睡的沐恩，也有人
上來攀談詢問：「這天使般的孩子是你的嗎？」我微笑點頭──我毫不訝異嬰兒對某些人
的魅力──直到結帳時，那位看起來富有資歷的老結帳員先是瞪大雙眼，經歷大約十秒的
沉默她才顫抖的開口：「快，快離開諾奇鎮。」我和哈莫充滿疑惑，哈莫問：「為什麼？
」老結帳員像是怕被聽見似的，詭異的四處張望著，並試圖將聲音降到最低，她因年齡而
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真沒發現？這裡可是一個孩子都沒有啊！」「再不走，『她
』肯定會找上你們搶走孩子。」
我和哈莫相視無言。我忍不住又問了那個老結帳員：「請問可以講得清楚點嗎？我們
明天早上就會離開。」「來不及的，她會找上妳懷中的這孩子，除非你們現在就離開這裡
。」「啊？為什──」只見老結帳員緊閉嘴巴，一副不願再開口的模樣，我和哈莫只好悻
悻然付完帳離開超市。假如那位老結帳員說的是真的，那為甚麼其他人不警告我們呢？不
過在看見老結帳員像是唯恐被聽見的態度，我想──也許這是這個小鎮不能觸碰的禁忌也
說不定，每個小鎮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神奇傳說。
起初我並沒有多放心上，但是我越思索越是害怕，「為甚麼得是我的沐恩？我絕對不
能失去她。」我緊張的向哈莫尋求馬上離開諾奇鎮，哈莫只是拍拍我的頭說：「親愛的，
我保證我們明天一早就上路。只是我現在有點累了──」「如果真有什麼，我也肯定能保
護你和我們的小甜心的呀！」哈莫邊說邊秀著他的肌肉，自以為超人的模樣。看見哈莫如
此逗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沐恩也格格地笑著。看著沐恩紅撲撲的臉頰和肥嫩透白的
模樣，而她彎彎的眼直視著我和哈莫，我實在無法想像沒有沐恩的生活。
回到民宿，我請哈莫先抱著沐恩去進行手續，我還要在車上拿些沐恩的奶粉瓶跟尿布
。我從後車廂拿著，心裡邊默數著需要的數量，一轉身我看見一名滿是混亂的老婆婆站在
我背後，我差點尖叫。
老婆婆穿戴似的披著一條泛黃且上有黑點的窗簾布，眼睛可能有看不太清楚的疾病，
黏膜上布著灰白。我邊觀察著不敢輕舉妄動，深呼吸企圖保持冷靜。老婆婆的皮膚乾巴巴
的，指甲呈現土黃色，並且似乎被主人不停嚙咬過而呈現不規則，指甲縫裡頭滿是類似泥
土的深紅色物體──老婆婆一直站在那裡，看來沒什麼威脅，我決定不理會她直接回到民
宿。我才走沒幾步路，便聽見一串像是蠕動雙唇發出的聲音。
「把孩子給我。」老婆婆囁嚅著，眼睛不知望著何處。頭髮仍舊亂糟糟的。我有點受
驚嚇但是決定不理她，也許她是剛剛超市裡的客人之一也說不定。何必自己嚇自己呢？我
們明早就要離開這裡。
我沒有馬上告訴哈莫這件事情，我不希望他和我遭受同樣的煎熬。
一切安置妥當後，哈莫先睡了。我也把沐恩放在民宿特地為我們準備的嬰兒床上，為
她輕輕哼唱著母親教我的搖籃曲，沐恩打了個哈欠，乳香從她的口中瀰漫，她閉上了眼睛
，如蝶翅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確定自己的寶貝她睡得很好，我爬上床躺在哈莫旁邊，沉沉
睡去。
半夜我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醒來，像是有東西在屋裡爬或是刮抓著牆壁，會是老鼠嗎
？我見怪不怪，這年頭的老鼠是一隻長得比一隻肥大呀。我不急著叫哈莫起來處理，但是
我很不希望老鼠靠近我的沐恩，所以我決定將沐恩從嬰兒床上挪來和我跟哈莫一起睡。當
我望向不遠處，我看見一雙手握著嬰兒床的木頭欄杆──一雙黃指甲縫裡沾滿深紅泥土的
手。
「哈莫！」我忍不住大哭失聲，跑前到嬰兒床邊呼叫哈莫。「哈莫！真的有人要搶走
我們的寶貝！」「那個在外面車庫的老女人！」
沐恩被我驚醒而哇哇哭著。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停住我的眼淚還是先哄沐恩，我抱緊
我的寶貝，腦袋一團亂。我們該怎麼辦？
哈莫終於睡眼惺忪的走過來，抱緊我和沐恩，他聽完我的陳述後也眉頭一皺，拿起手
電筒和一把護身用的榔頭：「葛蒂妮，我去外頭看看。」「沒事的，我檢查完民宿外就進
來。」他出門前為我和沐恩把燈全打開，太好了這下裡頭燈火通明，誰進來都原形畢露，
無所遁形。這下我才稍稍安心了些，慶幸著自己的丈夫是個可靠的男人。
哈莫出門大約十分鐘後便回來民宿裡。「親愛的，這裡很安全，外頭連條狗都沒有。
」，他看起來因為霧氣而顯得頭髮有點潮濕，他安慰我：「也許是妳太緊張了。睡覺吧！
沒事的。」
哈莫要我和沐恩一起去床上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原本我不肯睡，直到哈
莫擔保他會坐在床外房間的椅子上守候著大門，不管誰進來他都會看到，如果是壞人的話
，他說：「到時我會用榔頭一把敲下去！」他故作凶狠，我這才破涕而笑地答應哈莫，先
和沐恩上床睡。
我將沐恩重新哄睡，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也同時心想自己真是太過敏感，總是
大驚小怪的，剛剛的一切不過都是我自己產生的幻覺而已。畢竟擁有沐恩才不到半年，我
對她實在是在乎得不得了──她可是我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寶貝呀！任何可能危及沐恩的事
情我都必須放在心上。
安定好自己的心靈後，我決定叫哈莫也進來睡，畢竟他是明天的司機，不好好囤積體
力可不行。
望向哈莫坐在椅子上的背影，我準備開口叫喚，但是突然發不出聲音──
我看見「哈莫」的手。指甲土黃，像是被嚙咬過度的不規則，指縫裡塞滿類似泥土的
東西，而我這才發現那不是泥土，是乾枯的血跡。
這時我彷彿又聽見有嘴唇蠕動發音、極不清晰地傳來。
「把孩子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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