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標題讓我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小時候我是住高雄的孩子，跟著阿公阿罵一起，
成員還有一個患有奇妙羊癲瘋的二伯，以及被父母拋棄的堂哥。
我那不負責任的爸媽生下我以後，說我媽太年輕不會帶，
從醫院帶回來以後就連夜送到阿公阿罵手中。
雖然小時候會被同學笑沒有爸媽，可是我很愛我阿公阿罵。
阿公是個傳統觀念非常重的帥阿公，他跟阿罵生了五個男生兩個女生，
其中一個姑姑出生14天就夭折了。(聽說後來有去跟跟媽祖修???)
雖然大家都在不同縣市工作打拼，
但是每年過年，所有的叔叔伯伯都會攜家帶眷回來，
有老婆小孩的帶老婆小孩，有女朋友的帶女朋友，什麼都沒有的也會帶錢(XD)，
那個空前盛況，麻將都可以開兩桌，撲克牌要準備3副，
老鼠牌要增量兩倍才能應付。連姑姑都會帶表哥表姐回來。
那年，我記的非常清楚。
我依舊傻不隆咚的提前幾天跟阿罵開始準備家裡的存糧，
每次過年火鍋都會連煮快一個星期，還有其他豐盛的好料，
除夕當晚，就會有幾個親戚趕回來一起圍爐，
隨著時間越晚，人就越來越多。到了初二的樣子就會全員到齊，
(小時候沒有過年初幾要幹嘛的觀念，只知道人越來越多)
過年期間，大人也不會限制我們這些小屁孩幾點睡，
所以只要人夠了，我們就會開始玩練習心算的撿紅點，
玩膩了就會開始玩老鼠牌，因為這個才可以很多人一起玩。
那天非常特別，大人打麻將打一陣子以後，阿公就突然說:
"打給攏來家~仄會以ㄋㄧㄠ七白阿~"
(大家都來這邊~一起玩老鼠牌)
那是阿公捏~那些人的老盃~誰敢不聽阿!
然後就看到近15個人圍著客廳的茶几，一起玩著老鼠牌。
玩到後面，晚了，大約11點多，
爺爺突然很感嘆的說一句:
"哪屋花都打當都安捏恩災瓦赫~"
(如果有辦法每年都像這樣不知道有多好)
突然，原本嘻鬧說笑的吵雜聲全因為這句話安靜了下來。
就好像看錄影帶突然按了暫停一樣
不知道是哪位女性眷屬發聲化解了僵局，
說:每年都一定會這樣過啊~我們都會回來。
大家才按了play又繼續說笑。
不久後，大人們因為工作，走了一些，
也有住遠的要開夜車回去，所以先離開了。
阿公是一個人睡一個房間的，而我是跟阿罵睡。
通常，阿公都非常早起，大約七八點就會幫阿罵煮白稀飯當早餐，
然後再去買豆漿、油條、包子讓我當早餐。
那天，阿罵睡到九點多起床，發現阿公好像沒起來，
桌上沒有白稀飯。
阿罵就走進來把我叫醒，要我刷牙洗臉去叫阿公起床。
就在我東摸西摸過了好一陣子，準備要去叫阿公的時候，
阿罵已經煮好稀飯比我早一步走到阿公房門口。
(我真的很會拖= =)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阿公平躺著，但是雙手握拳舉在胸前。
阿罵快步走了進去，一邊叫著阿公一邊抓著他的手，突然卻非常的激動，
叫我趕快去叫我爸起來。(我爸那天住家裡還沒離開)
我覺得非常奇怪，也慌張的衝去叫爸爸，說:阿公怪怪的，阿罵叫你你快起來看看!
最後又回到阿公房間叫阿公起床。
當我碰到阿公緊握在胸前的手時，我第一次碰到這麼冰冷的人。
非常的冷，非常的硬。
阿公的嘴唇周圍都變成有點恐怖的青色，
這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阿公，我也哭了。
阿罵在旁邊一直哭，爸爸用極快的速度起床穿了衣服後叫了救護車，
救護人員上來，直接用阿公的棉被當擔架把阿公搬下去。
大家都去醫院了，只留下堂哥跟我兩個人。
我們都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家裡電話響了，
姑姑打電話來，告訴我阿公過世了。
死亡證明書開的死因是心肌梗塞，時間是大年初四的凌晨。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死亡是怎麼一回事。
之後的一連串後事，也在大人的安排中進行，
在殯儀館的時候，工作人員幫阿公洗完澡換上深藍色長馬褂跟黑色背心，
阿公躺在棺材裡，旁邊作法事的師公說要摸床(棺材)，
還有分男生摸床頭女生摸床腳之類的，
當時我太小了，看著阿公穿那樣躺在棺材裡我好害怕，
只能遠遠的站在旁邊不敢往前，而大人們都沉浸在悲傷裡，
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沒過去。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阿公......。
後來，我有聽到阿罵跟姑姑還有伯母在聊天，
有聽到姑姑說，阿公在前一天晚上那樣講，
是不是就知道他要走了?
伯母說，他有夢到阿公，但是阿公都沒講話，就掐著她脖子讓她不能呼吸，
害她嚇醒。
那天我燒香拜拜的時候又哭了......，
因為阿公非常疼我，我很氣他去找伯母卻不來看我，
我告訴阿公我非常想他。
很巧的是，當天晚上我真的夢到阿公了，
不過只是來看我，也沒說話，雖然阿公平常就屬於沉默寡言型的，
可是我覺得阿公應該是有事情要說，才會去找伯母又來找我，
在夢裡，我一直哭，一直拉著阿公，要他有事情就跟我講，
我一定會跟阿罵他們說。阿公可能連在夢裡也很怕被我盧小，
所以他叫我一定要跟阿罵講，我也認真的記下來了。
(現在問我是什麼事我已經忘光了，過了都快20年了)
結果隔天，我跟阿罵講說我有夢到阿公，
阿罵用非常兇的語氣對我說"囝仔人每盪歐北貢喔!!!"
(小孩子不可以亂講話喔!!!)
我就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然後那天晚上，我又夢到阿公了，不過他是跑來罵我。
他罵我為什麼交代我要跟阿罵講我卻沒有講?
之後就生氣的掉頭走掉了。
阿公，雖然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一直覺得我很對不起你，
我沒有去摸你的床，我也沒有跟阿罵講你交代的事情。
你以前這麼的疼我，我卻因為膽小沒辦法讓你交代事情，
真的很對不起.....。
阿公，直到現在，我還是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