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狐九尾，夜燭，累世 (03)
即便再怎麼不願意，再怎麼討厭，再怎麼愧對亡者，再怎樣見到那殘酷的沙場，她都必須
忍耐。
為了幼弱的弟弟，為了填飽肚子，為了生存，再一次，趁著短兵相接勝負已定，她又溜到
了激戰過後的戰場。
「唷？好正的妞！」一個輕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正當她揮汗撥下那具屍身或許值錢的盔
甲時。
她回頭。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15歲的她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
即便是極力掩飾，女性的曲線特徵還是在寬大破爛的袍子下隱隱若現。
過往，她遇到地痞流氓，她逃的極快。城中的胡同巷弄，左拐右彎，夠她擺脫三教九流的
登徒子。
那些人，穿著著部隊的服袍，蒙著臉。是收屍的部隊，但是卻沒有兵將應有的紀律。
五個人一組，奉命來收拾著戰場殘局。
「偷兒妞，這下該怎處置呢？」其中瘦皮猴的一人輕佻的說著。
「當然是送軍法處置囉！那可是要砍頭的吧？」
「還是陪我們一起玩也可以！」接著這五個人邊是開玩笑地朝他聚攏。
「各位軍爺，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這樣是犯法的。求求你們，饒了我。。。
」眼看無處可逃，她哀求著。
「這可不行，偷兒妞不知道在這戰場上偷了我們戰死的兄弟們多少的寶貝呢。」
「就是說。有道是天下沒白吃的午餐，出來偷總是要還的。」
「看你長得漂亮，不然就陪我們幾個人玩玩當作抵債也是可以的唷。」說著說著五個人便
有人開始對她動手拉扯起來。
粗暴地推倒她，粗暴地撕裂她身上的衣物。
「拜託，不要這樣！」她奮力地抵抗遮掩著露出的嬌嫩胴體，雙腳雙手用力踢踹著。
卻敵不過成年男子的體力與暴力。
「你給我乖乖的！一會兒爺們就讓你欲仙欲死！」男人掌摑她的臉，一邊要其他人壓制她
的手腳。
「我不要！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她不停地抵抗，不停地，頭一次覺得他自己如此
的卑賤，如此的絕望，如此的無助。
當其中一個人進入她，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撕裂心肺般的哭。
身體的疼痛，遠遠不及心裡的苦，心裡的痛。
幾個禽獸就這樣輪流地侵犯她。不顧她的哭嚎，不顧她的掙扎。
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我要生在亂世？！
為什麽要這樣欺負我？！
不公平！
彷彿同情她的悲慘，天，開始下起雨來。
嘩啦啦地，如同她的眼淚。
就在她因受盡蹂躪而陷入昏迷之際，烽煙狼嚎般的響徹雲霄。
一陣馬蹄伴隨鐵騎砰響達達地踢躂過來。
金紅色交織的盔甲，森冷的長刀，舉手一揮，便是一隊又一隊的收屍人的人頭落地，誰來
為他們收屍？
不知道何時，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邊，看著那群禽獸對自己施暴，無法直視，她摀住臉
尖聲大聲哭嚎。而後，那如風如火的鐵騎與長刀，冷冷地穿橫過她，穿透，斬落那群人。
而那人揮刀斬落那群人，而鐵騎踏爛她的身體那一瞬間，她呼出最後一口氣。
那個人似乎被什麽驚了一下，勒馬停下。回頭，駕馬走向她。
「是你？」那人問。
她正驚異刀身削過自己，彷彿無物地穿透，他的叫聲引著她望向馬上的他，一臉茫然。
他摘下臉上紅色猙獰的牛首鬼面具，面具後是張絕世俊美的容顏，
他笑道：「你不認得我了？」
後面接著一隊人馬快速奔近：「王上，您沒事吧？」領頭的將領擔憂地看著眼前金紅色盔
甲的劍眉橫豎魁武男人對著空氣說話，他和誰說話？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自己的王微笑，莫
非是病了？最近王上真的有點奇怪，不管是個性或是態度，都像是兩個人般。
他揮了揮手，制止了軍衛發言，跳下了馬，望著地上的屍首。
「啊。是我殺了妳。」他恍然大悟。
「對不住呢。」
隨著他的目光，她才也才注意到泥中頭身分離的自己，她也才發現自己已死。
她驚慌失措，不禁又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啊。別哭。對不住。我會想辦法的。」
他伸手撫去她的眼淚。說也奇怪，她覺得他的指尖觸上面頰時，自己意識開始模糊，被什
麽吸取了一般。
接著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
他收攏五指，彎身拾起她的頭顱，還有剩餘的血肉，就這樣，兜進懷裡。
即便周遭的臣屬皆大聲地阻止。
「撤。」他頭也不回，戴上面具，撤馬往回奔。
臣屬在後頭面面相覷，不攻落城池了嗎？
****
「回來了？」一個男人問道。
偌大的寢宮中，一路上是那女孩的血肉滴落地面的斑駁。
「嗯。」他應了聲，便將女孩的屍首攤在地寢宮的地面上。
「又撿了什麽東西回來？」男人又道，慵懶地起身下了軟榻，睨著他與地板上的狼藉。彷
彿見怪不怪，之前他似乎也做過同樣的事。
「你記不記得很久以前我提過，我第一個認識的人類？」他手中不斷的忙碌著拼湊著女孩
的屍首。
「嗯哼。所以，這是她？」方臉粗眉鷹眼，神態霸氣從容的英俊男人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
「我也不確定。但，我要她活過來。」他又道。
「我怎沒聽你說過中意這類型的女人？」男人又問。
「嗯？什麽是中意？」他終於抬起頭看著方臉男人。不是人類，不曾有過男女情感。
「想和她生孩子。」方臉男人略帶戲謔地回答。
「。。。」這下子，他真的愣住了。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嗯，也不是，我只是純粹想要她活過來。」
「。。。而且這麼多年了，你看過和誰生過什麽孩子嗎？」頓了一下，他又說道。
「說的也是，可惜子受很中意你，你們卻連個屁都沒生出過，哈哈哈。」方臉男人戲謔地
開始大笑。
「。。。蚩尤，你想死的話，可以繼續胡說。」他終於略帶怒意瞪視方臉男人。想到那時
候他們兩個出了深山，已經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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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蚩尤望著一望無際的平原，三兩聚集的村落竟是如此生疏。
這世界何時已經改變？
他與九尾狐在深山的時間有那麼長嗎？他錯過了什麼？
兩人輾轉向村民打聽，才知三皇五帝已歸塵土。
他不知道山中的時間靜止流動，天上人間，山中月餘，人間數百年。
當朝者帝辛。
帝辛，商朝的天子，姓子名受。
今非昔彼，又要向誰復仇？他的九黎氏族呢？
「你在說什麼渾話，你是蚩尤？那我就是黃帝了！黃帝與蚩尤大戰都幾百年前的事啦，九
黎氏族到哪去了？四散逃竄西方山林啦。」鄉里的莊稼漢提著鋤頭斜睨這兩個詭異的傢伙
，穿著獸皮，彷彿野人似的。
莊稼漢看蚩尤倒是還好，一身筋肉糾結，英氣逼人，手持尖茅大刀，頗有獵戶氣息，倒是
他隔壁那小子，生的俊俏，一付女人的模樣，怪裡怪氣的。
九尾狐早早聽了蚩尤建議，把尾巴藏的好好的，只是赤身露體只遮掩著私密之處，聽見那
人心底聲音，不禁摸摸自己的臉。難道自己長的真的這麼奇怪？
擠眉弄眼的模樣，看在莊稼漢眼裡，更是沒什麼好感。妖孽啊。
此時莊稼漢的媳婦提著竹籃從田陌走來，見著兩人，竟是雙頰羞的緋紅，心下悄想著：「
這兩個人兒，一個英俊瀟灑，一個粉雕玉琢似的玉人兒，怎衣不蔽體？成什麻樣子？盡叫
人羞。」
九尾狐聽了，燦笑起來，這一笑可不得了，婦人整個看癡了。
連莊稼漢也驚嚇於九尾狐的美貌竟如此攝人，連身為男人的自己也心蕩神馳。
九尾狐本來對女性就較為親近，於是傾身靠近婦人說：「我長得像什麼玉？他長得像什麼
俊？」
蚩尤眼看莊稼漢看著自己的媳婦和九尾狐的行止，眼裡開始噴火，不得不對莊稼漢說：「
這位大哥，不瞞您說，我們兩個自小長在山林間，也不曾下山做過買賣營生，自然不知道
世事變化，只是偶有旅人路過我倆所居之處，說過這百年軼事，竟讓我們信以為真，誤以
為現在還在大戰時期呢！而我小弟山中野人，未受教化，若有唐突，請您不要見怪。如果
可以，是否可與您以物易物？我倆獵些山雉野味和您交換兩套合身衣物可好？」
莊稼漢又看看九尾狐愣頭愣腦的天真模樣，想想大概真是沒有教養的山間獵戶，也不再耿
耿於懷，點頭答應。
不一時半刻，九尾狐便叼了一頭小鹿與一隻雉雞來到蚩尤跟前。
蚩尤皺皺眉，豈有人類會以嘴叼獵物的？
這匹野狐也恁地天真。
又對九尾狐交代幾句，九尾狐這才吐出嘴上之物。
跟蚩尤著揣著獵物赴莊稼漢的家中，交換了兩套衣物，認真地模仿蚩尤與莊稼漢的行止談
吐。
更衣後，對兩人高朓身材來說，衣物鞋帽略小，看起來模樣滑稽，但也只能將就。
莊稼漢對兩人說：「既然有這身好本領，你們不如多獵些，可至村里量身訂做合適服袍。
且村里有讀書人，可以為你們講述更多想打聽的消息。」
兩人辭謝了莊稼漢和他的媳婦與孩子，另行攜著一頭山羌往村里前進。
打聽了消息，也購置了合身的獵裝與長皮靴。
九尾狐本就容顏俊美不像人世間的凡夫俗子，身著暗紅色獵裝，衣領及肩上綴著金線，下
著咖啡色皮靴，把他白淨的肌膚櫬的更顯光華。
他本就因為毛色純白泛金光，化身為人也是髮色偏淡，兩鬢髮絲因不夠長，向兩側垂落
。他甩了甩頭，用手將頭髮向後梳攏，露出光潔的額頭，才始見而他的眉如遠黛向上輕挑
卻不彎，雙眸深邃如碧潭般清澈又深不見底，淡咖啡色瞳仁仔細瞧著還泛著金光。
隨著他的眼眸向下看，山根筆挺，脣紅齒白，如同玉人兒一般，又帶有幾分調皮與天真混
合的氣質。
眼見著了暗紅色獵裝後的九尾狐外貌過於出眾，蚩尤只得吩咐店家再售予一條同色系的長
披巾，繞在九尾狐的頭上，將他的臉遮去大半，只露出眼睛。
而蚩尤自己也不遑多讓。惹人注目。
一身藏青獵裝，黑色皮靴，披掛咖啡色墜白兔毛邊的背心，搭著他劍眉鷹眼，薄唇顯得個
性堅毅，方頭大耳，身形魁武，顯得霸氣十足。為求低調以方便行動，只好也買了條白色
領巾遮住臉龐。遇人問起，也當自己來自大漠風沙大，習慣遮臉避沙塵了。
兩人整裝完畢後走進茶館。
九尾狐沒吃過人類烹煮的食物，而蚩尤身處深山不過月餘，人間已數百年，只得學著他人
，要了幾碟小菜，兩壺酒，兩碗麵，聽著南來北往的旅人們談天說地，打探消息。
頭一次吃人類烹煮的食物，九尾狐的表情五味雜陳，又是皺眉又是驚訝，最後吐吐舌頭，
表情千變萬化。
蚩尤倒是頗能適應，只是看著九尾狐的表情，忍俊不住，大笑起來。
這是兵敗後，他第一次大笑。
九尾狐不解，側頭看著他問道：「你笑什麼？」
蚩尤俊朗的笑道：「笑你的表情古怪。」
九尾狐依舊不解，只得說：「人類的食物味道好奇怪。」但也沒再問下去。畢竟人來人往
的茶館，穿梭形形色色的人類才有趣呢！
九尾狐學起隔壁桌的旅人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立馬被這刺鼻的辣味給驚地又咳又嗆，好
不狼狽。
蚩尤見他這樣，也才輕嘗一口。擊掌叫好，說道：「真是奇異之泉！」
九尾狐瞪著他，皺著眉，彷彿完全不了解他在說什麼。這東西怎能比上山上甘泉好喝呢！
？好奇之下，又淺嘗幾口。
不一會，兩人微醺地趴在桌上，頭暈腦脹，有如飛仙之感。
搖搖晃晃地走出茶館，隨便找了高原上的一株大樹，兩人倒頭就睡。
等到兩人再次清醒，竟是黃昏。
蚩尤清醒時，看見九尾狐已爬上樹，凝視著高原遠處即將落下的夕陽，金燦燦地，讓大地
也折射出相同的光芒。
風一吹來，高原上的長草迎風搖曳，就如同金色的碧綠波浪。
蚩尤看著如此美景，想起過去月餘，恍如隔世，他的族人如今在哪裡？
心中鬱悶，不發一語。
而九尾狐自山川大林生成後，好久沒有看到這平原長草隨波浪搖曳景色，讓他想起恆久以
前那樣的大地，也沒說一句話。
兩個人各有心事，就這樣靜默著。
直到金燦燦的太陽讓天空轉為暗紫帶藍，蚩尤才開口。
「九尾，雖然對不住你，但是，我想要去西方找我的族人。」
九尾狐愣了一下，向樹下的蚩尤看來，問道：「什麼九尾？」
「嗯，我想認識這一陣子了，你都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就叫妳九尾吧。」
總不能老是叫你喂吧？蚩尤心想。
九尾狐沒有說話。
他想起恆久以前，女孩叫他「尾尾。」因為他有九條尾巴。
名字，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三兩下，幾個字，不冷不熱地就賦予了一個人一種身分，一個定義。
一個羈絆。
蚩尤，在此刻，
成了第二個進入九尾狐心裡面的人。
「你要和我去嗎？找我的族人？」蚩尤抬頭望著九尾狐。
「你要毀約？」九尾狐挑眉問。在黑暗逐漸壟罩大地下，蚩尤看不清楚九尾狐的表情。
蚩尤心知自己理虧，又需要九尾狐的幫助才能打敗黃帝，但，現在黃帝早死了。他頓失敵
人，顯得有點失落。唯一想要找的只剩族人。
「並不是。」蚩尤心知連黃帝都死了，九尾狐要找的人更不可能在世上。
「不用說了。你對我撒謊。」九尾狐這時才明白，自己是被拐帶下了山。
沉默了一陣子，太陽已完全沒入地平線，然而遠處的地平線依舊帶著微光。
「你要與我同行去找我的族人嗎？」蚩尤再度開口問道。
「我不要。關我什麻事。」九尾狐回答的語調略帶怒意。
「那你要回大山？」蚩尤又問。
「關你什麼事？」九尾狐這下回的更為冷硬，這是他頭一次對人賭氣。
「好吧。」蚩尤嘆口氣。「你等我回來，我會回來找你的。」
九尾狐一震。
多熟悉的一句話。
所以，他該等？再一次？如同恆久之前的那一次，心懷期待，卻又假裝不在乎？
這次，他還是選擇沉默，假裝沒聽到。
可是，卻不知道，這句話就像是一個圈圈，把他套住了。
九尾狐很久之後，回想起來，那時候，那個名字，由他給了他之後，自己似乎真的被定名
了，變成再也不自由。
第七日，蚩尤交代了九尾狐人間求生的基本常識後，逆著自己的良心，違背自己的諾言，
懷抱著罪惡感，向苗疆而去。
九尾狐再度，一個人，或者說一匹狐，遊蕩人間。
開始了他的大冒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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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下，為求故事完整流暢，還是趁著傍晚時分把蚩尤與九尾狐的故事補述刻劃
的更詳盡一些。
不過。
話說前頭，這可不是一篇男男耽美小說啊。(吶喊)
千萬不要以為是耽美小說就直接按end啊。
畢竟對於妖怪和人類之間的隔膜和感情的建立都比較不同於異性戀啊。。。
咦？爆雷了？
總之，看下去你們就明白啦，囧笑。(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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