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噙滿了淚水,於是我的視線變得好模糊、好模糊……
卻還是清楚地看見,相框裡那張最寶貴的合照,裡面那個樣貌滄桑卻始終溫柔眼神的男人
,和那個年幼的我。
在凌亂的客廳桌上,我終於摸到了老爸最愛抽的紅Marlboro。當然也是我現在唯一能思念
老爸的味道。
極力穩著正顫抖不停的雙手,拿起一根,點燃。
懷念的熟悉的味道再度將我包圍,一瞬間,我迷失在其中而不能自己。
老爸,你現在過得好嗎?
打從我出生起那一天,就給老爸帶來了悲劇。
那個婊子,生下我後不久,挾帶著近乎全部的家庭資金,不管不顧地跟著另一個男人跑了
,就這樣了無蹤影,杳無音訊。
丟了未滿一歲的女兒,丟了那個為了她,毅然決然和原生家族斷絕關係的男人,那個曾經
可以永遠衣食無憂的男人。
老爸從來沒怪過她,一點憎恨都沒有。
儘管每當年幼的我,自以為天真,事實上卻很白目地問老爸:「我老木呢?」。
他眼裡,突然濃烈的悲傷,連孩子都能體會到那沉重的情緒。
真去他媽的賤貨,我其實一點也不懂老爸為什麼這麼大愛寬容。順帶一提,他當年眼裡絕
對是卡到一噸的狗屎。
當然,老爸就這樣一肩扛起重擔,一輩子沒有做過粗活的他,為了不多出一條社會案件,
跑去應徵工地的活,而每個月僅僅只能賺取微薄的薪資。
就算是這麼艱難的情況,卻從不吝嗇於那些上好的奶粉和幼兒用品。
就算是這麼艱難的情況,也從不吝嗇於那些不便宜的教科書與才藝用品。
他幾乎把一生用雙手賺來的血汗錢,都用來養育女兒。他頂多偶爾抽抽小煙,喝喝小酒,
從不花一些多餘的錢在自己身上。
從前人們簇擁著他高喊少爺,他在我眼裡卻已無疑是真正的爺們。
雖然他不是很會煮菜,卻有獨到的私房料理。
那道料理只有在每年生日時,才會出現在家裡的飯桌上。他稱為:「寶貝女兒生日快樂之
老爸私藏菜。」
其實看起來一點也不特別,但卻出乎意料地完全征服了我的味蕾。
我老是央求著他平日也偶爾能做這道菜,卻也老是被他一臉微笑地拒絕。
「奇貨可居呀,寶貝女兒。」
有次我改為拜託他能教我這道菜的作法,他卻一臉嚴肅地回:
「俗話說:『要抓住女兒的心,就要先抓住女兒的胃』。我要是隨便就教會妳,那以後妳
有了老公,不就再也不管你老爸了嗎?」說完後一臉壞笑。
這死老頭,講話常常沒個正經樣。我是那樣不肖的女兒嗎?哼哼。
後來,十六歲那年,因為一起工程意外,老爸走了。
留下了一筆可以供我讀完高中、大學,還能活到二十五歲的保險金。
還有一個從此孤苦伶仃,沒有任何依靠的女兒。
去你媽的,我已經想好要自己半工半讀完成學業,我已經想好要用功考上好的學校,以後
賺很多錢來孝順你,讓你過比現在好一百倍的生活。
你這不負責任的男人,用盡一生心力,給了我再也無法好好回報的愛。
哪個混蛋准許你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
儘管獨立生活了好幾年,成功唸完了大學。搬到了新的公寓大廈,也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
每個每個夜裡,卻還是止不住眼淚。
好想你……好想你……。
永遠忘不了,那台總是接送我上下學,載著我四處遊玩的老舊機車。
永遠忘不了,那台僅僅只有九吋,承載著多少共度時光的黑白電視。
永遠忘不了,那間又狹窄又簡陋,卻是最溫馨最美好的小小公寓。
永遠忘不了,那個手中拿著優秀成績單,而手足舞蹈地開懷大笑的老爸。
永遠忘不了,那首唱了十多年還是五音不全的祝你生日快樂,卻年年淚流滿面的老爸。
永遠都忘不了,寶貝女兒生日快樂之老爸私藏菜……最熟悉、最懷念的味道。
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今晚注定是一個很不一樣的生日,下了班後,一如往常回到了家,只是這次多帶了一份小
蛋糕,和一根2一根5的生日蠟燭。
我坐在沙發上,一個人對著桌上的蛋糕唱起了生日快樂,準確來說其實還有相框裡的那個
男人。當然他只是帶著淺淺一抹微笑,在相片裡安靜地聆聽。
沉醉在與老爸一起度過的25歲生日快樂歌裡,突然一聲不和諧的「喀拉」,傳進了耳朵裡
。
公寓的門突然被打開,一個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式闖了進來。略胖的身形套著有些破舊的
衣衫,烏黑的眼窩深深下陷,是住在附近出名的毒蟲。好幾次擦身而過時,那帶著淫欲的
眼神,幾度令我暗自作嘔。
就在我回過神來,正害怕地尖叫出聲時,他順手鎖起門,手裡還攥著一把鑰匙。剎那,我
痛恨起自己,居然愚蠢到在昨天遺失的當下,沒有馬上連絡鎖匠更換新門鎖。
聽見尖叫聲,那不速之客一個跨步將我撲倒在沙發上,跨坐壓在身上並且從懷裡揣出一把
發著寒光的小刀。
他一臉陰狠地低聲道:「惦惦!聽說這間大廈的隔音設計得不錯,脖子上這把刀也很利!
」小刀架在頸上,那冰冷而危險的觸感,幾乎使我無法思考。
啞著喉嚨發不出一言一語,回應我驚恐眼神的,是那一如既往的淫欲神色。他空著的左手
,開始不安分地遊走,放肆地搓揉起胸部。
滿滿的屈辱已經佔據了心房,不知不覺間已落下一行行淚水。
「哩系勒靠三小!妳這小騷貨,等等跟林北幹一發後,妳就會求林北再多幹妳幾次!」說
著間,他已將上衣脫下,散發出濃濃的體味。
這些話更令我恨不得能馬上自殺。但他卻彷彿能察覺我心裡所想,順手抄起了桌上的抹布
塞進我嘴裡。
我掉落了絕望的深淵。
他扯破我的下著後,開始單手解起皮帶,幾次都沒成功。他有些慌亂地看了我一眼,但卻
似乎打定主意像我這樣的柔弱女子,不敢有所反抗。
正當他兩手運作時,餘光裡我瞄到蛋糕旁還有一壺剛裝滿的滾燙熱水。我在心裡對自己講
:「趁現在!」。
靠近桌子的那手抓起了水壺的托,狠狠地朝那男人潑去。
我聽見了那混蛋像殺豬般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更看見已經紅腫的身軀。
吃痛之間他高挺起身,同時我感到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壓力減輕許多,我用力坐起,將嘴中
的布扯掉,使出畢生的力氣,朝他那有些隆起的奶子狠狠地咬下去。我感覺到一股鮮血噴
灑在臉上,我感覺到我咬下了一整塊肉。
這時他慘叫得更加厲害,整個人往後坐倒。
趁此機會我準備逃離了他的掌控,朝著門衝去。手握上門把,我腦裡一陣空白。
是反鎖的……操你媽的居然是反鎖的。
這下真的完蛋了。
於是我試圖往房間跑。
突然沉沉的一腳踹在腿上,我重重撞上旁邊的餐桌,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意識突然空白了好幾秒,卻見那混蛋征征地坐在身上,臉上的恐懼活像是見了窮兇惡極的
猛獸。
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好熟悉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
「媽的,見鬼了!」他喃喃地說著。
我見勢可為,用最後的力氣掄起身旁倒下的椅子,狠狠地往他頭上砸了下來。一陣溫熱的
鮮血又噴灑在身上。
他眼神空洞地軟倒下去,看不出是死了還暈了。
一定是老爸現身救了我吧?
你出來跟我說說話啊!
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裡!
我哭腫了眼睛,原來老爸一直守護在我身旁沒有走。
「老爸……」
然後我發現,最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裡綻放開來。
老爸,你現在過得好嗎?
原來你真的不在了。
我還以為你在生日這天會回來看我呢……
算了,死老爸!早點投胎也好。
擦了擦眼淚,我輕聲笑了出來。
「肖查某……肖查某……」
不過沒關係哦,我已經找到了最熟悉的味道來緬懷你。
你老是不肯多做也不肯教我的寶貝女兒生日快樂之老爸私房菜,
我也會了。
現在,敬我最愛的老爸。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