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忙忘記更,所以今天兩章
本文內有BL以及嚴重的三觀不正,請斟酌是否繼續閱讀,謝謝
三、
她還不想看到白曜,現在不是時候,姜羽暉想。在她踏出便利商店之前,姜羽暉知道對方
必定會來找她,只是沒有想到,對方的速度如此之快,隔天便追在她的身後跟到外縣市來
了。
好吧,畢竟這是畢業旅行,又不是自助旅行,只需要在結帳時跟學生聊個天、套個話就能
得到的情報,白曜跟來堵人……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人還真多。」姜羽暉對長長的人龍發出感嘆。觀光地區平常日的生意鐵定沒假日好,多
虧他們的畢業旅行,老街的生意算得上不錯。
店家手腳也快,姜羽暉感嘆完便輪到鄭千遙了。牛角冰淇淋的麵包皮烤得焦黃酥脆,濃厚
的奶香直竄人鼻腔,姜羽暉嗅得嘴饞。她靠過去,涎著臉對鄭千遙說道:「給我咬一口。
」
鄭千遙手一傾,冰淇淋尖端挪至姜羽暉嘴邊,姜羽暉立即張口咬去尖尖的頂端,留下一道
斜切的牙痕。沁甜的涼意自舌尖拓至整個口腔,嘴裡的知覺凍結了那麼一瞬間。
艷陽高照的天氣果然適合吃冰,姜羽暉勾著舌尖感嘆。她不由得嘟嚷一句:「幸好那群鬼
都沒想要跟。」否則他們光是在旅程要滿足那幾隻鬼就不知道要買多少吃食。
姜羽暉話音方落,眼前忽然一片模糊,體內的五臟六腑、肌肉骨骼,裡裡外外的角落有著
無窮盡的外力撕扯著她的身體。
姜羽暉蜷下身,斷斷續續吸口氣。她想要伸手按住身體,可是她的手使不上勁,只能無力
的垂在身側。
「羽暉!你有沒有怎麼樣?怎麼了——」
鄭千遙在她身旁喊些什麼姜羽暉聽不清楚。姜羽暉的嘴唇痛得發白,胸腔、肺葉、氣管硬
是把簡單的呼吸拆成無數的小吸氣。
「哈——」
那陣疼痛根本要將她的身體撕裂重鑄,五臟六腑歡樂的在她體內蹦躂。姜羽暉想伸手,緊
緊抓個東西,又因劇烈疼痛縮了回去。冷汗滾滾自後頸流下,溽濕她大半的背部。
鄭千遙在她身旁急得團團轉,一時間不曉得要找誰求助。她在原地轉了幾圈,忽然想到可
以找老師幫忙:「我去找施老!」衣襬卻被人死死扯住。
她向下一看,姜羽暉咬著牙,緩緩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驚慌,可是鄭千遙除了找老師以
外真沒了主意。
「你痛成這樣要怎麼辦!」鄭千遙氣急敗壞的跺腳。當事人都這麼表態,她哪能應去找施
老幫忙?施老大概也只是把姜羽暉送去醫院罷了,屆時姜羽暉大概也甭想繼續參與畢業旅
行,等著被姜天佑拎回家休養生息。
「等等……就會過了……」這幾個字硬是從牙縫擠出,鄭千遙需要彎下腰湊到姜羽暉嘴邊
才聽得見。
這不是等等就沒事的問題,鄭千遙都想出言反駁了!
「不用……擔心——」姜羽暉倒吸口氣,她的臉色白得像張紙,仍堅持把話斷斷續續說完
,「真的……沒事。不是身體……不舒服——是魂魄。」
當事人疼歸疼,意識倒清楚得很,她太明白自己的身體面臨的是什麼問題:她忍受的並不
是身體的痛苦,而是來自她的內在——她的魂魄所帶來的痛苦。
一道熟悉的男聲忽地自她身後響起:「很疼?」
廢話。姜羽暉抖著嘴唇,不想搭話。
那人嘆口氣,然後,一個溫熱的觸感伏上姜羽暉的脊樑。姜羽暉閉了閉眼睛,抖著手朝後
抓了抓。聲音的主人見狀主動遞出手,隨後被足以握出瘀青的勁道掐住手腕。
「嘶——」那人似是被姜羽暉弄疼了,倒抽口氣。
「姜羽暉?」鄭千遙不明所以。她有陰陽眼,沒道理見到姜羽暉動手抓住某樣東西,卻又
見不到姜羽暉到底抓著什麼東西。
姜羽暉並未回應。她咬著牙,等著那道男聲的回應。
「跟著我的話一起做。」那聲音溫聲說道:「抱元守一,一歸太極;恍惚有象,恍惚有物
;太極化一,一生萬物——」
姜羽暉定下心神,一股強硬溫暖的勁道自她體內拓展而開,撫順噪動的各個角落。良久,
待姜羽暉呼吸終歸平緩,她睜開眼,鄭千遙擔心半死的表情在她面前放大。
「羽暉,你……還好吧?」見姜羽暉緩過氣來,鄭千遙趕緊拿出衛生紙好讓她擦去汗水,
「剛剛到底怎麼了?你說那是魂魄,是怎麼一回事?」
「一點小毛病,只要魂魄的不太穩定就會這樣。」身體還在疼痛,需要深呼吸幾次方能順
暢說話。姜羽暉乾脆靠在鄭千遙身上,借助對方作為現成的拐杖。
「為什麼會這樣?」
姜羽暉沉默了一會,「一般人的三魂七魄都是好好的綁在一起,安置在軀體裡,我的卻不
是這樣。我的魂魄相對鬆散,隨時都有分離的危險。」
自小到大,只要姜羽暉的魂魄一出狀況,無不疼得死去活來。起先姜天佑急得半死,就連
姜有為也天天拜太子爺,得到的指示卻是「無法可治」。後來姜羽暉年紀漸長,不若小時
候魂魄容易不穩定,發作次數趨少,沒發作姜家還真忘了姜羽暉有這毛病,最近一次還是
處理嬰靈時發生車禍的那一次。
那時姜羽暉結的印來自不全的記憶,完整的法術強行將姜羽暉的記憶串連在一起,雖然只
有施法的一瞬,可魂魄禁不起折騰,讓她狠狠地痛上一輪。
「那怎麼辦?」
「涼拌。」姜羽暉話一說完,立即收到鄭千遙譴責的目光,姜羽暉只好解釋:「魂魄不穩
定是打娘胎就帶來的,除非死亡,不然沒辦法對魂魄進行調整。」
鄭千遙喃喃:「……會死嗎?」
「嗯?」
「姜羽暉,如果嚴重的話,會死嗎?」
「我不會。」姜羽暉攀著鄭千遙起身。她略為側頭,看向白曜隱身的角落,「我不至於這
樣死掉。」
對方在剛才的境況目光死死粘住她不放,滿滿的不安和焦慮扎得姜羽暉滿身都是,只差沒
具現化把她扎得滿身是洞。對方頻頻探頭確認她的狀況,可是那傢伙——姜羽暉頭痛——
剛才慌亂之下洩漏些微的妖氣,不怕被旁邊廟內諸神發現?
「啊,」姜羽暉嘆口氣,說來說去會這樣還是自己害的,「真是……自作自受。」
鄭千遙摻著姜羽暉的身體,一手拍了拍她的背脊。雖然那不是咳嗽,也不是胸痛或是其他
生理不適,鄭千遙仍是希望這樣能舒緩姜羽暉的疼痛。
「謝謝。」
如此貼心的舉動姜羽暉是相當受用的。她享受人家提供的服侍,眼角餘光仍然跟著白曜。
但她的注意力很被其他事情吸引過去,因為各路廟口忽然騷亂起來。
姜羽暉依舊掛在鄭千遙身上,懶洋洋地盯著祖師廟口的兩隻石獅。牠們在廟前東聞西聞,
來回的步伐略顯焦躁,好似有什麼東西就在附近,可它們靈敏的鼻子卻又聞不出個所以然
的煩躁。
雄獅護著廟門嗅了一陣,驀地仰天大吼,幾個靠近祖師廟的香客莫名感到一陣害怕,卡在
廟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那什麼聲音?」
「啊啦啊啦。」有人發出沒意義的聲音。
「……姜羽暉?」
「那小子……」姜羽暉稍稍側過頭,好讓鄭千遙能聽清她音量不大的聲音,「我家那個笨
蛋,漏餡了。」
「你家?笨蛋?」鄭千遙愣了愣,過會兒才想到現場能夠稱得上姜羽暉的家屬的,大概是
姜羽暉親口承認八卦的那位,「你是說……你男朋友?」
「是。」姜羽暉的表情略沉,鄭千遙仍抱著她,自是沒見到姜羽暉的表情,「他跟來了。
」
「……」這都什麼事呢?
人家追老公(姜羽暉是這麼說的,她親口說阿季應稱對方為少夫人)追到畢業旅行來,還
冒著被姜羽暉打槍的危險,不管怎麼想鄭千遙都覺得對方勇氣可嘉,竟然被姜羽暉說是笨
蛋,她都要替人打抱不平。
「人家追著你跑過來都不知道會被你打槍,你還罵人家笨蛋!」越想越覺得姜羽暉不講理
,鄭千遙數落姜羽暉起來,「羽暉如果你真的不想見到他,好歹也要和人家攤牌才對!」
鄭千遙背對廟宇,沒見著廟口石獅們的騷動。
方才的吼聲吸引廟內當值小神的注意,姜羽暉看他們一個個匆匆跑至廟外,想安撫石獅卻
又慘遭威嚇的低吼嚇退幾步,亂了紀律。小神很快整頓完畢,再次嘗試制住兩隻兇暴起來
的傢伙無果。她藉由鄭千遙的攙扶站直身體,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木質令牌。
「知道、知道。」姜羽暉敷衍的回應,一雙眼睛盯著祖師廟門口不斷耙爪的石獅。
一隻石獅忽地撒腳衝入人群,後面一位小神氣急敗壞地吼道:「噯,你們這些傢伙是在鬧
什麼!欸!別嚇著人!」隨即匆匆追在後頭。
那廂動靜鬧得太大,姜羽暉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白曜肯定和她一樣,料想不到一丁點妖氣
都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周圍人群自是見不到街上發生的事情,可是看得見鬼神的人都注
意到這場騷動。
「發生什麼事了?」鄭千遙聽見小神氣急敗壞的聲音,回過頭見到石獅在人群瘋跑的光景
。
「不好。」姜羽暉環望遊走在街上的人群,就是找不著躲在其中的白曜。雄石獅撞開幾個
行人,鑽入店家搜索不應該出現在廟口的妖物。姜羽暉沉下臉色,往前踏了一步,壓低嗓
音命令道:「這裡沒事,你們全部退下。」
強勁的風勢自姜羽暉周身散開,撲天蓋地席捲整條老街,飽含威壓與絕對命令的嗓音在大
街上迴盪,迫使老街上進行障礙跑的小神和石獅停了下來。
「好強的風!」
「大熱天的,竟然有風!」
三峽不產風,這陣過於強烈且突如其來的風引來人們細語。身為障礙的人們沒有注意到這
段小插曲,亦不會聽見迴盪在大街上的聲音,除了隱於角落的男人,以及街上少數看得見
的人們。
石獅悻悻然地擺了擺它的尾巴,不甘不願地跺回到小神身邊。當值的小神拍拍石獅的鬃毛
,朝天拱手算是行過禮,隨即指揮石獅歸位。見狀姜羽暉鬆口氣,退回鄭千遙身旁感嘆:
「都城隍的令牌果然好用。」
她剛剛聽到什麼,令牌?「都城隍的令牌?」
「嗯?」見鄭千遙疑惑,姜羽暉乾脆抬手讓鄭千遙看清手裡的東西,「是啊,這東西真的
好用。」
鄭千遙沒看過令牌,可是「都城隍」三個大字還有看來是他老人家名諱的「楚豫」兩字大
大方方地寫在上面,再不明白姜羽暉手上東西的來歷就是她眼瞎。
「等等,」鄭千遙整個傻了,這樣假借都城隍名義真的可以嗎?根本是越權吧!「羽暉,
你剛剛拿都城隍的令牌喝令他們退下?你怎麼有那種東西?」
「嗯,不然他們也不會朝天拱手,算是見過都城隍的禮數。」令牌歡快的自姆指食指之間
滾至小指,再以同樣方式翻回拇指之下,「要不是剛剛白曜——」提及這個名字,姜羽暉
嘆口氣,復又繼續說道:「白曜就是我男友。剛剛我不舒服時,那傢伙一急沒把妖氣藏好
,讓祖師廟門口的石獅子嗅到味道,鬧了這一齣,不然我也不會假借都城隍的名義發令。
石獅有守門的作用,和門神差不多的道理,要讓石獅不要追拿貿然闖入祖師廟地界的妖怪
,拿都城隍的令牌,以都城隍的名義下令最快——人家頂多以為是都城隍的家務事而已。
都城隍府內養了不少妖怪,我想島內各路神祇應該都知道。」
不說桃妖師爺,姜羽暉才去過一次城隍府而已,數得出來的妖怪就有好幾隻,對此她有相
當的把握。
鄭千遙顧慮的才不是這個,「雖然你和師爺關係不錯,可是貿然使用都城隍的名義,你不
怕都城隍怪罪下來?」
姜羽暉看著和桃妖師爺熟稔,但師爺只是師爺,官階仍在都城隍底下,都城隍真鐵了心要
辦姜羽暉,哪管自家師爺說情。
「都城隍是我以前的酒友。」姜羽暉一臉「損友所以婊他陰他也」的表情,鄭千遙都要懷
疑他們根本是仇人,「放心,都城隍他老人家壓根不會過問,有這麼一個好東西,不用白
不用。」
損友嘛,不替都城隍找些麻煩姜羽暉是不會過癮。
當事人不以為意,鄭千遙不覺得這樣就能無視問題的癥結點。這種事就跟闖紅燈或紅燈右
轉一樣,誰知道警察會不會躲在沒人看得到的角落,等到一批機車傻傻的騎過去再賤賤的
——不,公正的——把人全部攔下來開單。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鄭千遙很懷疑,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就是不知道什麼時
候中獎。
姜羽暉不放在心上,她擺擺手:「頂多幫他做沒冥紙的白工罷了。」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她擔心也是白擔心,不如再來關心其他重點,「你男友是妖怪?」
「嗯,蛇妖。」姜羽暉回答,畢竟這沒什麼好隱瞞的,能夠惹得廟口石獅噪動絕不是什麼
良善東西,「他的原形是尖吻蝮,也就是我們常聽到的百步蛇。」
「令牌又是怎麼來的?」總不會是都城隍塞進姜羽暉手裡的吧。
「令牌是陳成帶來的,他帶都城隍的令來我這裡覆命,我就收下他的令牌,以便不時之需
,剛剛不就是了?」
……是蓄意不還吧?好吧,令牌是都城隍的問題,鄭千遙不再想了,倒是陳成把令牌交給
姜羽暉時,可能遇上的狀況令鄭千遙不禁為他默哀三秒鐘,「可是,羽暉,你不擔心你男
朋友再來找你?你替他解圍,他更有理由與你見面,不是嗎?」
「小心,冰淇淋滴下來了。」姜羽暉沒有回答鄭千遙的問題。她掏出一張面紙,包住鄭千
遙手裡的牛角冰淇淋。歷經方才的混亂,冰淇淋耐不住熾熱的陽光,融了不少在鄭千遙手
上。
姜羽暉明擺著顧左右而言他,但姜羽暉不想說,鄭千遙也挖不出什麼東西,這人不想講話
的時候可以沉默到令人寒毛倒豎的地步。她看著姜羽暉專注替她清理的臉龐,暗自揣測姜
羽暉——或是說,上輩子的姜羽暉,又是如何和那隻蛇妖搭上線的。
※※
鄭千遙是被鬼纏到大的,不帶惡意的鬼就算了,他們無害,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鄭千遙
會和他們聊聊天,成為朋友的也不少。曾經有鬼為了感謝鄭千遙和他聊天,排遣寂寞,考
試前偷偷跟在出題老師身後偷看題目,只為了洩題給鄭千遙,幫助她高分度過月考。
多半時候,真正困擾鄭千遙的還是帶有惡意的鬼。
打小到大,鄭千遙前往廟宇收驚拜拜的次數遠比上醫院看醫生的次數要多得多,但她遇到
惡鬼的頻率有增無減。鄭爸爸和鄭媽媽原本對鬼神抱持在傳統信仰的態度,遇上傳統節日
該拜就拜,是否真實存在又是另一回事,偏偏攤上鄭千遙老是撞鬼的體質,他們不得不開
始相信應該存在故事裡的東西真的存在。
可鄭家人又面臨一個新的問題:他們的女兒容易招惹各路鬼怪,而他們只是凡人,真撞上
個厲害的髒東西,他們該如何是好?
如此有驚無險的和鬼怪追趕跑跳碰幾次,鄭千遙升上國小一年級。那個夏天,鄭家人前往
T市知名的媽祖廟拜拜,還是矮矮小小的鄭千遙走路沒注意,撞到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人低頭看了鄭千遙一會。小小的鄭千遙呆呆楞楞地抬頭,隨即對男人展露小孩子才有的
天真笑容,鄭爸爸和鄭媽媽急急忙忙帶著自家孩子向對方道歉。
「沒關係,沒關係。」男子對鄭爸爸和鄭媽媽說道。男人背著光,鄭千遙看不清對方的面
容,直到現在,她記憶中男人的長相始終是模糊的。對方扶著鄭千遙的肩膀,和鄭爸爸鄭
媽媽交談道:「妹妹的體質是不是很容易遇到髒東西?」
男人和鄭爸爸鄭媽媽的完整對話內容鄭千遙已經記不得了,她記得她的父母先是驚訝,然
後頻頻說是。男人對著她左看看又看看,抬手在她額前掐了個訣。
那時候她不知道捏訣這回事,只覺得對方的手指變化迅速相當有趣,真正瞭解也是認識姜
羽暉之後的事。
「相見即是有緣。」男人柔聲說道:「我給妹妹身上加點護法,往後只要這個咒沒破,尋
常鬼怪都近不了身,這樣可好?」
那天以後,鄭千遙照樣撞鬼,也如男人所說,尋常鬼怪近不了身,鄭千遙安穩地度過好些
年。可是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點道行的鬼怪其實不少,加在鄭千遙身上的東西最
後還是破了。
國二分班那一年,時值夏秋交替,正是流感發病的好時節,天天在一堆病原體亂飛的教室
上課,要不中鏢也難。偏偏那一陣子鄭千遙身體不好,坐她旁邊的男生每天瘋狂的打噴嚏
流鼻水,桌上滿滿都是衛生紙包的水餃,隔沒幾天,鄭千遙不幸中鏢,還是她有史以來發
病最嚴重的感冒。
四、
咳嗽、發燒、鼻塞流鼻涕、全身無力,所有重感冒該有的症狀都有。鄭千遙病得奄奄一息
,偏偏那日又是假日,鄭媽媽只得將女兒送急診掛點滴。醫院人很多,醫護人員來來去去
忙不過來,鄭媽媽只能帶著鄭千遙坐在候診區等點滴掛完。
常年備受鬼魂的虎視眈眈,醫院這種鬼怪一個賽一個剽悍的地方鄭千遙內心有陰影,連帶
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
急診病患來來去去,救護車送來一個又一個的病人,活人哀鴻遍野,鬼魂則歡快地飄來飄
去,有的等作祟時機,有的想抓交替,有的搞不清楚自己已經死亡,鄭千遙眼裡的急診室
是人鬼混雜的高密度擁擠區域。
幾隻比較有道行的鬼魂飄過鄭千遙身邊,察覺鄭千遙身上的貓膩不無可惜,遠遠和鄭千遙
大眼瞪小眼,窺伺獵物的陰森目光令鄭千遙寒毛直豎。
鄭千遙想要求鄭媽媽帶她到醫院外頭晃晃,好過和一群對她不懷好意的鬼魂共處一室。只
是鄭媽媽正在聆聽護理人員交待流感注意事項,並未注意到鄭千遙的不安與緊張。
全白的空間搭上一群虎視眈眈的鬼怪,壓縮了急診室的忙碌與緊張,編織成一張倒刺的網
,鋪天蓋地朝鄭千遙壓來,一針一刺狠狠扎在她身上。
鄭千遙感到呼吸困難,恐懼和不安席捲她全身,可她獨自一人坐在急診室的等候區上,周
遭皆是哀號的病號傷患,沒有人注意到她這裡的異樣。
呼救會被人當做神經病,虛弱的身體無法供給她逃跑的力量,鄭千遙只能坐在椅子上,微
微的發著抖,色厲內荏的和那群滿懷惡意的鬼魂相望。
求助無門的無望攫住鄭千遙的心頭。她害怕,想要逃跑,即使她身上有著護符,秉著生物
對著危險的本能,她還是想逃跑,遠離危及自身安全的地方。
然後,鄭千遙聽見醫院內部傳來一陣騷動。
她下意識用眼角餘光確認醫院裡的人們有無察覺異樣,醫護人員該幹麻就幹麻,病號傷患
們哀號聲依舊不絕於耳,沒有人覺察遠處傳來的動靜,倒是急診室裡的鬼怪倏地警戒起來
,尤其是對她感興趣的那幾隻。他們外強中乾的朝騷動方向叫囂幾聲,下一秒逃難般地鳥
獸四散。
足以令那些鬼怪逃命的東西必定更巨威脅性,鄭千遙的心臟跳到嗓子眼,全身嚇得動彈不
得。砰砰咚咚的心跳是她唯一能聽見的聲響,就見一團黑呼呼的影子朝她衝過來,將她從
椅子上攫倒在地,連帶扯倒一旁的點滴瓶。
透明的液體暈了滿地,點點鮮紅綴在其中。驚魂未定的尖叫尚卡在喉嚨,那團黑影旋即張
開血盆大口,欲將鄭千遙吞噬。
鄭千遙終於把尖叫從喉管中擠出來,高分貝的尖叫之下是靜電發生的劈啪聲,以及物體被
擊飛的沉悶聲響。
預期的疼痛並未發生,鄭千遙怯怯的抬起頭,數道強勁的符咒緊接在後,打得那個影子朝
後翻飛數圈,落地時撞出莫大聲響。
急診室的末端——或者說,看起來像是急診室空間的末端——走出一個女孩。鄭千遙呆呆
地看著對方,愕然地發現急診室裡人滿為患的景象沒了,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她和那個女孩
,以及不遠處從地上爬起的東西。
女孩看來和她差不多年記,她看了看坐在地的鄭千遙,隨即了然地看向地上蓄勢待發的東
西。
「嗯,那個女孩確實是個好東西,不過我是不會讓你對她動手。」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姜羽暉。
也是她唯一一次見到全身上下滿是煞氣的姜羽暉。
姜羽暉游刃有餘地向前踏了一步,以無畏的隨意姿態威壓整個空間。黑影匍匐在地,想再
次撲上鄭千遙進行它未完的大業,可姜羽暉鎮在那兒,它無法對鄭千遙下手。
好不容易得到喘口氣的空檔,鄭千遙注意到黑影相當忌憚姜羽暉:它幾欲朝她的方向撲來
,但又顧忌的朝姜羽暉厲聲威嚇,飽含怨念恨意的聲音以高亢的頻率刺戳著她們的耳膜,
沿著神經一路向上突突攻擊她的大腦,鄭千遙不由得抬手遮住耳朵。
姜羽暉不怎麼在意。她往前走了幾步,鄭千遙感到鎮在她身後的威壓感更重了:「好了,
小傢伙,別再逃,也別妄想掙扎,乖乖讓我給滅了。」
威脅是要命的,黑影往鄭千遙的方向探了探,又縮了回來,如此反覆幾次,對鄭千遙的慾
念很快戰勝排山倒海的恐懼。他自地上躍起,倏地撲向毫無反應能力的鄭千遙。
鄭千遙見那東西捲土重來,緩下的心跳再次懸到心口,這回連呼吸一併屏了。她只看清那
東西像人也不像人,手上長著利爪,就見半路殺出一道白影硬生生將之截住,往姜羽暉的
方向一拋,她的面前瞬間乾淨了,只餘一張病歷表折成的紙人在空中晃盪落下。
「……紙人?」
鄭千遙回過頭,只見姜羽暉向後退幾步,稍一側身閃過迎面飛來的黑影,隻手探入那東西
體內。
那一瞬間,鄭千遙感到嚴重的不對勁。
鄭千遙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現在回想起來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便是:「壓抑」。
是的,是壓抑。
姜羽暉雖鎮著場子,可是她身上傳來的氣息有如千鈞重的枷鎖,一道又一道落在她身上,
像在阻止什麼東西崩毀,又或是,破繭而出。
鄭千遙忽然想出聲,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又不明白該說什麼。她們之間隔段距
離,只見姜羽暉雙唇開開闔闔,似是壓低了嗓音好叫她聽不見。那東西驀然傳出一聲慘叫
,四肢末梢化為灰燼,一路往軀幹消散,最終消失在這個類似急診室的空間。
「就說乖乖讓我滅了。」姜羽暉「嘖」一聲,拍了拍雙手,嫌麻煩地說道。
她將雙手拍個乾淨,這才回過身,認認真真和鄭千遙對上視線,瀰漫整個空間的壓抑如潮
水般退得乾乾淨淨。她不若現在的姜羽暉,現在的姜羽暉沒有那種萬事不入眼底的隨性,
而是予人一種如履薄冰的穩重。
姜羽暉站在原地,好一會沒有動作。鄭千遙頓時心裡沒底,她身上有什麼,惹得對方如此
探究的打量?姜羽暉卻收了那副深沈,取而代之的是和善近人的態度。
「哈囉,沒事吧?嗯?你受傷了!」
姜羽暉這一提起鄭千遙才感到手上傳來陣陣刺痛。她低下頭,針頭早在剛才的混亂中扎破
皮膚,染紅了半截手臂。
姜羽暉蹲下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布料,先是清理傷口,再為鄭千遙做了簡易包紮。她的
手法純熟,鄭千遙不由得懷疑姜羽暉是否擅長處理創傷。確認沒傷口處理完畢,姜羽暉摻
扶鄭千遙,一併撿起落地的紙人。
或許是失了不少血,鄭千遙剛站穩便覺得頭暈,劫後餘生令她有餘裕瞭解目前的處境:「
我們現在在哪裡?」
「和醫院平行的空間,剛剛那隻鬼把你強行帶進來的,幸好你身上有個護符,讓你沒受到
多大的傷害。」姜羽暉的手裡的病歷表起火,明亮的火光照亮兩人的面頰,「同學,我好
像看過你?」
經姜羽暉一說,鄭千遙沒去多想那隻鬼為何把她拖來這裡,只覺得姜羽暉的臉有些面善。
她想了好一會,對姜羽暉沒有確切印象,決定從兩人的交集點開始著手。這個女孩絕對比
她見過的高人懂得更多,深交應該不壞:「你也是萬遠國中的?」
姜羽暉點頭,「對啊,我是國二C,你呢?」
「我是國二D,隔壁班呢!」
這是她們認識的開始。
後來姜羽暉時常會來隔壁班找她打招呼,再後來,姜羽暉為鄭千遙擋掉不少來意不善的鬼
怪,也是在那之後,鄭千遙方知她身上的護符因為常年使用,已經不堪負荷,姜羽暉替她
做了一個隨身式的平安符以保她平安。
「帶著它,除了修為足夠的妖魔鬼怪,基本上不會有東西敢動你。」姜羽暉說。
鄭千遙收下姜羽暉的好意。
※※
鄭千遙一直都記得,那一天,她見到的姜羽暉,和後來與她相處的姜羽暉,並不一樣。
只是姜羽暉不曾提起,也不覺有異,鄭千遙只得把疑惑埋在心中,等著哪一天,姜羽暉願
意說了,或者主動提起了,又或者姜羽暉成了那一天的姜羽暉,她才會進行下一步的詢問
。
她望向姜羽暉尋找公用垃圾桶的身影。他們認識的這三年裡,鄭千遙沒見過姜羽暉再次顯
露出那種無謂的隨意,面對各路鬼怪都踏實的認真,即便胸有成竹亦是如此。
鄭千遙再把目光放遠,紅瓦建造的一棟棟古厝簇踴成的老街上散發濃烈的古樸味道,可姜
羽暉的背影看來比那些建築廟宇要來得古老。明明是充滿生氣人聲的地方,姜羽暉的背影
卻顯得突兀,與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
姜羽暉說過上輩子,可是她不曾提過上輩子是什麼時候。她大概能感覺到堆疊在姜羽暉背
上的時間,可是她不太能體會那些對姜羽暉來說是什麼意義。
「千遙?」發覺鄭千遙並未跟上,姜羽暉回過身,朝她揮手:「往下走囉?」
「嗯,來了!」鄭千遙應聲,立刻小跑步跟上姜羽暉的腳步,「羽暉你走那麼快!」
「哪有,是你沒跟上來。」姜羽暉淡淡回道:「千遙你要快點吃掉冰淇淋,不然等等又融
了。」
她們開始探索起這條由紅色磚瓦砌成的道路。在她們不遠的身後,有個男人佇在街道中央
,微微地斂下他的眉眼。
※※
三峽之後的景點是101,101的重點除了上觀景台俯瞰台北市的景色(幸好是大晴天,不然
也只看得到一片霧氣)和地下的美食區外,都是窮學生消費不起的專櫃。姜羽暉挺喜歡觀
景台上的風景,尤其她一出露天觀景台,便用讚嘆的語氣對鄭千遙說:「真想從這裡跳下
去。」
雖然知道姜羽暉不會高調到當眾表演「自殺」,鄭千遙還是怕姜羽暉一時興起真的給人跳
下去,鬧上新聞版面還得了!姜羽暉看她盯著自己就怕變故抖生的模樣就想笑:「我不會
跳的啦,要跳也是等我想不開的時候再跳。」
「想不開」三字實在太危言聳聽,鄭千遙乾脆把人拖下風聲大作的露天觀景台,連室內觀
景台也不逗留了,直接搭乘電梯下樓對著一干專櫃發呆。
「……」姜羽暉好空虛好寂寞。這些東西看得起買不起唄,每件物品的標價令人不忍卒睹
,至於玻璃櫥窗一閃而過的某個倒影,姜羽暉乾脆無視。
發完呆集合上車,平和高中的學生們被帶至故宮,卯班一票沒文化的學生給無聊逼得雙眼
無神,一個個像鬼一樣的在展廳裡飄來飄去。姜鄭兩人挑了彼此有興趣的展覽,拿份導覽
手冊晃進展廳。
上年份的器物最有靈氣,故宮守著一片良好的地理環境,加上故宮員工又極其用心地對待
這些老古董,博物院裡的精怪養得白白胖胖不說,各各可活潑了,三不五時對著遊客小打
小鬧。
姜羽暉這人相當惡劣,見一只碧綠鳳凰紋玉珮調皮地對她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玉珮
猛瞧,大有「小傢伙膽敢造次?」的模樣,嚇得人家抖抖簌簌亂可憐一把,最後還是鄭千
遙把她叫走才沒把小東西嚇哭。
白曜這回倒是沒有跟來,裡邊有幾隻不容忽視的大妖鎮著,真身可是國寶級的鎮館文物,
真鬧起來姜羽暉不保證自己不會掐死國寶。毀損文物就算了,麻煩的是故宮的地盤平衡,
不幸鬧出事來故宮裡的妖物精怪說不定會被路過的漁翁給一鍋端了,屆時故宮裡怎麼腥風
血雨外頭就怎麼風聲鶴唳。
姜羽暉喜歡上年份的東西。古物輾轉流離人間,歷盡時間滄桑越顯沈澱。萬鈞重的歲月流
光沖透玻璃展示櫃,直把姜羽暉淹沒。她浸淫其中,透過文物的前塵看向千百年前、屬於
體內那個人存在的年代,透過這些老東西,彌補她和那個人之間橫跨千百年的時間鴻溝。
白駒過隙,轉眼間便是千百年,萬物滄海桑田,陽間不若那個人在世的久遠年代,回首看
來竟是如此斑駁、如此迷離。
青色的衣袖越過她的頸間,扶上眼前的玻璃展示牆,卻沒映出那人的倒影。
「我真老了。」那個人說。
姜羽暉不予置評。
※※
晚餐是士林夜市自由覓食,本就瀕臨臨界值的士林夜市多了平和高中的學生也不會再擁擠
到哪去,視線可及的範圍內除了人,還是人,各色小吃攤飄逸的香味覆蓋的是人潮摩肩擦
踵的辛苦勁。
姜羽暉和鄭千遙只在飲食區晃盪,她們沒那個興致去人擠人,光是搶位置等吃飯就已經夠
崩潰了,何苦再去自虐,坐著吃吃東西,時間一到就地閃人不是很好?
姜羽暉吃著蚵仔(牡蠣)煎,收聽老闆娘用閩南話和遊客對話:「你們一定是S地人!」
遊客被猜中是哪來的也覺得有趣,和老闆娘抬槓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們是S地人?」
老闆娘非常高興,連帶的嗓門跟著放大數倍,硬是壓過附近的人聲,「S地人看到我們的
蚵仔都會說大顆!你們一定是S地人!」
姜羽暉戳著盤裡的牡蠣,忽然有股想去布袋的衝動,那裡的牡蠣既大又肥又便宜,可惜缺
個適合陪吃的伴,她想。鄭千遙食量不大,布袋又不是大眾運輸工具輕易到得了的地方,
這個想法只能胎死腹中。她正萬般感嘆,殷切的視線猛地突破人牆,扎得她滿背窟窿。
姜羽暉嘆口氣,從座位上起身,「千遙你要果汁嗎?」
「我要一杯木瓜牛奶。」
「OK。」
姜羽暉點頭,來到隔壁攤位點餐。果汁機瘋狂的高速旋轉,馬達嗡嗡的高分貝噪音把她甩
入一個支離破碎的世界。
※※
嘩啦嘩啦、淅瀝淅瀝,雨聲水聲在她耳邊迴響著,就像梅雨季節的暴雨,乒乒乓乓不絕於
耳。
那不是一個好年,適逢江南大水,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連年戰亂又遇洪澇,江南一帶民不
聊生。大雨淹了山路、吞了城鎮,姜羽暉躲在山中數日,就等雨停下山,這一等卻候了近
乎把個月。待到朝光穿破雲層,水勢不會出人命的時候,姜羽暉陰錯陽差出了避雨的洞穴
,恰好撿了一條冬眠未醒、不幸溺水奄奄一息的尖吻蝮。
那時姜羽暉正踩著泥水進城,見著幾個獵人發大水財,趁大水未去的空檔多逮幾隻倒楣的
動物。姜羽暉本是個路人,和那群人擦身而過時猛然覺著不對勁。
那些獵物裡有著不易察覺的妖力。
很顯然的,有個小傢伙在大水裡倒了楣,被這群不識貨的獵人給逮了。修煉成妖不是件容
易的事,姜羽暉一時雞婆,向前和獵人盤談,想和他們買下這倒楣孩子。
大水肆虐,民生物資水漲船高,銅錢不如貨物有價。姜羽暉下山前就想大撈一筆,特意多
打幾張狐狸皮,和獵戶討價還價一番,用張漂亮的皮毛換來半死不活的白紋小黑蛇。
他哼著怪異的歌謠,拎著小傢伙進城上了客棧。小東西被他甩到床上,偌大的動靜仍是昏
迷不醒。姜羽暉朝里邊看了看,叫人弄了熱水把自己打理乾淨。
大水方退,短短幾日路程姜羽暉走得要不狼狽也難,仔細整理又是好漢一條。他披上褻衣
,回過身來看到床上的小東西醒了,吐著舌信靜靜地打量他。
他走過去,小東西隨之抬頭,狹長的金瞳撞進他的眼底。姜羽暉怔了怔,停下腳步。
小傢伙道行千年,功底厚實,溺水溺得半死不活實屬意外:冬眠還沒醒唄,誰知道竟來了
大澇,把他的蛇洞給淹了,睡得迷迷糊糊想逃也逃不了,就被獵戶給抓了。好在命大不死
,姜羽暉搭手相救,讓他免於死得不明不白。
救命之恩當湧泉以報,小東西自然想盡辦法還清這情份,卻未想過他們的往後如同麻花一
般,扭在一起,解也解不開。
再然後……再然後,就是現在這樣子了。
※※
回過神來時,姜羽暉發現自己多點了一杯。她盯著手裡多的苦瓜紅蘿蔔好一會,最後麻煩
老闆幫忙送到角落和人併桌的男人那兒。對方時不時投遞窺探的視線,收到意外的果汁後
扎在姜羽暉身上的視線更加晦澀難明。
「我在幹麻……」姜羽暉提著兩杯飲料,覺得她可以撞豆腐自殺了。她是打定主意不和白
曜接觸,可她的行為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莫名的疲倦湧上姜羽暉的心頭。和蛇妖這樣你追我跑也不是第一次,只是這次跑起來感覺
很差勁,差勁到像是惡意為之的感覺。
她太明白那種感覺了,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體認到自己不知何時方能回到陽世的時候,填
滿她的只有倦怠無望。
作者:
chowyc (yc)
2014-12-07 20:47:00很喜歡問君這系列, 可惜不知要多久才會看到完結XDD
作者: iforlove (阿姨) 2014-12-09 10:41:00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