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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事實證明鄭千遙多慮了。都城隍人很好心的在剪報上加密,姜羽暉從櫃台人員手上拿過一
疊紙時臉孔扭曲一瞬,迅速又恢復正常。她沉著一張臉,把那疊紙遞到鄭千遙面前。
「你看看。」
鄭千遙只看到昨晚的新聞剪報,幾則過期的新聞大事,她們需要的關於飯店的訊息丁點都
沒有。
「這是……」鄭千遙滿心疑惑,她挽住姜羽暉的手,走在平和高中的人群中悄悄問:「都
城隍給錯了嗎?」
「沒有,他不可能拿我不需要的東西給我。」姜羽暉把手裡的東西對折再對折,隨意往身
後的背包一插,「那個傢伙不爽,在上面施法,我們現在都看不到原文。」
一句話揭示了前因後果,鄭千遙立刻發表感想:「……好幼稚。」
「對啊,超幼稚的。」姜羽暉跟著附和,完全不把自己當做是幼稚的一員,「害我要來研
究都城隍在上面動了什麼手腳。」
「都城隍在上面做了什麼?」薄薄的幾張紙充斥都城隍和姜羽暉的攻防,鄭千遙搖搖姜羽
暉的手臂,滿臉「說啦說啦說啦」的表情,「下了幻術還是……?」
「那傢伙用了點下界的辦法,所以剪報才會變成這幾天的新聞。」他們跟著人群走到自家
遊覽車門口,姜羽暉往旁一靠,讓鄭千遙先上遊覽車,「地下的東西懂的人極少,搞清楚
他老人家玩什麼貓膩比較費時。」
聽來姜羽暉頗有怨言,那幾張紙上面的東西想必不好處理。或許姜羽暉應向她家太子爺哭
訴一番,都城隍也不會在這種關頭玩些小把戲。
「不過這也不算出格,這事要是玩得過頭沒拿捏不好分寸影響的可是人命,上頭怪罪下來
都城隍也不好受。」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她們的座位。鄭千遙往旁一讓,好讓姜羽暉坐入
靠窗的位置,「先看看我有沒有辦法解決,沒辦法只好找白曜了。」
找白曜!姜羽暉不說,鄭千遙都快忘記還有這個選項。豁然開朗的同時鄭千遙仍有不解,
姜羽暉不是還在跟人家你追我跑?她承認對方是她的男朋友,可昨晚她的態度還沒接受白
曜的靠近。
「我認識白曜時他已經修煉千年了。」姜羽暉附加說明,「別看他昨晚事事都遷就我,說
實話,他現在鐵定比我還行。」
「你不躲他了?」鄭千遙驚奇了,姜羽暉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
「嗯,不躲了。」姜羽暉閉了閉眼,為接下來的車程做了睡覺的決定,她要彌補早起換得
的睡眠不足,「既然他毫無顧忌的追上來了,我不會再放他走了。下一次他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會再讓他隱忍的離開。」
※※
第二天的行程是北部的知名風景區,姜羽暉一路睡到野柳,難為她在卡啦ok的噪音下呼呼
大睡。下車時帶鹹的海風直撲臉面,耳邊盡是海浪「唰啦啦」的捲起、退下,復又不斷拍
擊上岸的節奏。
姜羽暉在熱辣的太陽下伸個懶腰,後知後覺的想起她沒有對刺毒的陽光做好任何預防措施
,「千遙,你有沒有帶防曬?」
「有,等我一下。」
施老在前方絮絮叨叨囑咐各位同學不要手賤殘害可憐的特殊景色——這裡可是台灣知名的
海蝕地景,任何一座海蝕岩禁不起過多的摧殘——尤其是近年來快斷掉的女王頭,大家手
賤去摸一下,加速它斷頭的時程,野柳就少一個拍照的景點。
沒多少人仔細聆聽施老的叮囑,女生顧著擦防曬,沒防曬的趕快和同學借一借。海邊沒多
少遮蔽物,曬得久了不甚曬傷都有可能。至於男生,幾個幾個湊著聊天,或是事不關己的
樣子,施老全然對牛彈琴。
領隊帶著同學陸陸續續進野柳地質公園,同學三三兩兩地分開了。鄭千遙拉著姜羽暉開心
地和同學們拍照,這團拍完去那一群,自己班上拍完再加入隔壁班認識的行列,拍得好不
熱鬧。
姜羽暉湊幾下熱鬧便離了人群,獨自走在木棧道,眼睛看著眼前風情各異的岩石,心裡想
的是都城隍給她留的一手。
陰間的東西陽間本來就不太瞭解,畢竟陽間不會去學陰間的東西來收妖收鬼,一些道行高
深的傢伙或許聽過見過,但不一定會用。姜羽暉想來只想痛揍都城隍一頓,那傢伙在剪報
上附加的東西是時常可在陽間見到的陰間符法,她約略有點印象,一時半會卻解不開。她
趁鄭千遙跑去和另一夥人拍大合照時抽出那些剪報,隻手在上彈下紙張。
人群不斷朝前移動,姜羽暉想了一會,不太確定地對紙張唸咒。
紙張上的文字忽然扭曲變形,字字燃燒褪去偽裝,蚋變成它本來的樣貌。姜羽暉滿意的看
著幾個「人倫慘案!失業父燒炭攜上全家!」、「飯店開毒趴,二男暴斃」、「想不開,
女分手自殺!」等驚悚的新聞標題,她把新聞標題翻閱一遍,最後鎖定最開頭的爸爸失業
帶上全家燒炭自殺的新聞。
白曜說,飯店裡的小鬼是個國小學童,于君信說他看到小鬼推著行李箱在停車場門口晃啊
晃的,全部的新聞只有這則有個國小三年級的小朋友。
警方調查,周子賢(四十三歲)年前失業,在家待業半年找不到工作,今年七月趁小朋友
放暑假,攜全家出門遊玩,過了退房時間並未退房,飯店人員入房查看,一家四口在房間
內燒炭,不幸回天乏術。
家屬表示以為周子賢帶全家出門散心,沒想到發生此等憾事,周父周母在現場痛哭說,「
兒子媳婦很孝順,兩個孫子都乖巧聽話,工作沒有慢慢找就好,怎麼會想不開呢?」
死者 周子賢(四十三歲) 蔣婉寧(四十一歲)
周庭予(九歲) 周庭皓(十二歲)
報導上方是一張警方辦案的現場,左下角則是周家的全家福,人都已經往生,所以媒體並
未在臉部打上馬賽克。姜羽暉看會照片,決定晚點拿去給白曜或于君信指認。
姜羽暉把剪報塞回背包,回到同學的行列。剪報上的貓膩已經解開,找小鬼麻煩是晚上的
事,現在她該做的就是投入這場旅行,該操心的事晚上再來操心。
熱風撩亂姜羽暉的頭髮,她隨意紮個馬尾,走在海風的背後,一路和同學打鬧的走過整片
奇岩海岸。
回到遊覽車姜羽暉幾乎要癱在座位不想移動,她要死不活的拿過鄭千遙的礦泉水猛灌:「
啊啊、冷氣!我好想你!」
水被某人幹走,鄭千遙只好走向前排再拿罐水。五月的天氣漸趨炎熱,尤其台灣屬亞熱帶
區域,熱浪只兇不弱,下車走一圈足以令人眷戀車內冷氣的美好。
舒適的冷氣不亞於安穩的催眠曲,待到體溫降至常溫,姜羽暉方蓋著薄外套睡去,再度無
視音箱不斷放送的高亢破音。
野柳後的行程是陽明山,遊覽車轉進崎嶇蜿蜒的山路,滿山的綠意包裹這些外地來的旅客
,層層的山巒一峰又一峰,讓人有繞不出山區的錯覺。
姜羽暉睡飽了,慢慢睜開雙眼。打從遊覽車駛入大屯山區,隱隱攀附在山裡的氣息令她倍
感玩味。她懶洋洋地斜倚車窗,放開知覺感受山裡的一切。
樹林不斷退後,古老的味道隱在一片綠意背後盤旋不去。姜羽暉雙眼微瞇,都市的生活聲
光撩亂,稍有來歷的東西泰半習慣人類的步調,大隱隱於人群之中,如此大喇喇宣告自身
存在的傢伙真是少之又少。
「很有趣的地方。」姜羽暉忽然對鄭千遙說。
「嗯?有趣?」鄭千遙跟不上姜羽暉突然冒出的發言。
不得不承認,姜羽暉睡醒自如的功夫一流,只要她想睡,沒什麼地方不能睡的,同樣的,
她也常在奇妙的時間點清醒。
「唔,山裡給人的感覺挺好玩的。」姜羽暉琢磨一下,選了她覺得恰當的詞彙,「可惜我
們不能在山裡久留,不然還真想再這裡多晃幾圈再走。」
「好玩?」姜羽暉惋惜的語氣另鄭千遙好奇起來。好玩有很多種,姜羽暉的好玩通常是唯
恐天下不亂,這回倒是符合其言的遺憾。她貼到窗邊和姜羽暉一齊看著蔥鬱的山林,愣是
不明白什麼東西吸引姜羽暉的注意,「什麼樣的東西讓羽暉覺得好玩?」
「山裡有很古老的東西,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可能連白曜也不明白他的來歷。」姜羽暉拖
著下巴,她想了一會,肯定的說道:「那東西在這裡很久了。」
「等一下下車能去看看嗎?」姜羽暉感興趣的東西,鄭千遙不禁好奇起來。縱然擁有鬼怪
喜愛的體質,鄭千遙卻不適合修行,只能被動的撞見各路鬼怪,許多時候鄭千遙希望自己
擁有不輸姜羽暉的探鬼雷達。
「來不及了。剛剛感覺比較明顯,現在薄弱了不少。」姜羽暉向後一比,「已經過去很遠
了。」
沒機會一探究竟,鄭千遙稍覺可惜。遊覽車陸續在入口處停下,不少學生選在花鐘拍照,
然後蹦蹦跳跳看花季去也。姜羽暉和鄭千遙兩人走馬看花地逛逛走走,一群人又被遊覽車
載去淡水看夕陽就地解決晚餐,再被遊覽車托運回飯店。
大姐和昨天一樣先睡,小飄和其他同學一起去施老房間,姜羽暉拿著都城隍提供的剪報捲
成筒狀敲在肩上:「千遙要和我一起去找戌班的于君信嗎?」
「好啊!」和一個睡著的人留守房間感覺蠻恐怖的,雖然姜羽暉做了不少防護措施,鄭千
遙還是不想單獨面對可能的危險。想當然爾,出事時叫破喉嚨不會有人即刻救援,不如跟
在專家身邊比較安全,「等一下會很可怕嗎?」
鄭千遙習慣的是以各種淒厲死法現身的鬼怪,沒辦法,急診室、墳墓、大馬路上獵奇的鬼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看多獵奇死法不無感也難。但這並不包括各種毛骨悚然的場景,恐
懼和看來恐怖的東西是不相干的兩回事。
「不知道。」姜羽暉聳肩,她沒看過那隻小鬼,不曉得人家氣瘋了會怎麼對付他們,「你
還要過來嗎?」
「要!」鄭千遙趕緊拉住姜羽暉的手。說實話,除了第一次見面外,平時都在學校看姜羽
暉做山大王,難得專家出手,此等熱鬧怎麼能不跟?「我要去!」
於是,姜羽暉帶著一個觀光的,來到千百個不願意的于先生房門口。于君信開門見到是姜
羽暉這尊請不走的大佛,想把人轟出去也不是,放進來又心有不甘,偏偏現在還要靠人家
出手幫忙。他憋屈地和姜羽暉打過招呼,一齊下去樓下的咖啡廳。
白曜不知從哪個角落現身,光明正大的在空位坐下。姜羽暉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往白曜
那頭推去,「于同學那邊有發生什麼事嗎?」
話問得沒有芥蒂沒有彆扭,非常自然坦蕩,鄭千遙都要懷疑昨天以前某人的閃躲是不是她
的錯覺。
白曜無事的開口:「風平浪靜。」
焦糖烤布蕾、水果塔,姜羽暉和鄭千遙迅速的點完各自的餐點,白曜則是點了一杯熱茶,
于君信看旁邊三人有長談的趨勢,想想昨天是姜羽暉付的帳,跟著點了一杯熱巧克力。
「我託人幫忙查找飯店歷年的社會新聞,有一則新聞令我非常在意。」姜羽暉拿出跟著她
一天的剪報,指著「人倫慘案!失業父燒炭攜上全家!」的新聞,「先不管新聞內容,看
看這張照片,你們昨天看到的小鬼是不是這個孩子?」
于君信傾身看清黑白A4紙上的照片,姜羽暉手指下的男孩相當稚嫩,同時也相當眼熟,但
他不能很確定小鬼的樣貌和這孩子是否相像——昨晚他只顧逃命,哪會注意人家的長相。
他努力回想昨天的經歷,白曜忽然插口:「是這孩子沒錯。」
「嗯。」姜羽暉收去其他剪報,他們現在看似有進展實則原地打轉:「現在小鬼死因確定
,但我們不清楚他的主人豢養他的動機。」
于君信聞言不明白姜羽暉的意思,他們不是只要除掉小鬼就好了,為何會扯到小鬼的主人
?
姜羽暉見他一臉茫然,臉上滿是悲憫:「乖喔,小朋友還沒出師對不?這隻小鬼凶悍到飯
店裡面一隻鬼怪都沒有,我和白曜判斷可能是蓄意放養。問題來了,什麼樣的情況需要一
隻極凶的小鬼?養小鬼的人要拿小鬼去做什麼?」
兩個問題用力的砸來,于君信很快就懵了。好在于家對這位頗具潛力的後代教育扎實,于
君信很快想到數個可能性,臉色都白了。
「想明白了?能夠的話不單單是除掉小鬼,更要把後面的始作俑者找出來。你想想,昨天
你跑得要死不活還鬥不過的小鬼,人家是花費多少心力養出來的?他養那隻小鬼為的是去
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你害人頓失雙臂,他為了快速培養可以使用的工具,又會用多陰損
的辦法養下一隻小鬼?你想他會心平氣和的跟你說沒關係,他再養一隻就好?當然不會嘛
!他平白無故失去一隻小鬼,和你結的樑子可大了,你不時還得提心吊膽擔心人家報復。
」
姜羽暉每講一句,于君信的臉色糾結得越發難看。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願意聽
,只是這些話從一個同輩份的同學嘴裡講出來令人非常不爽,全然沒發現他被人忽悠了:
真正和人結下樑子的是姜羽暉。白曜淡淡掃過姜羽暉一眼,並未戳破某人刻意繞過的真相
。
十三、
「知道現在麻煩的重點嗎?好,知道的話就幫個忙,打電話叫你爸媽或師父來幫忙收尾。
」
「什麼!」于君信又炸了,他們可是在畢業旅行,關他家人屁事,「你到底要幹麻!」
「收尾啊。」姜羽暉理所當然地攤手,「我對你們這行不熟,不知道你們平常遇到棘手的
事情怎麼處理,所以……」姜羽暉想了一下,然後擺擺手:「我把那隻小鬼找出來,也把
養小鬼的人逼出來,順便把他打殘了,你們去分杯羹,怎樣?」
于君信這回認真把姜羽暉的提議想了一輪。姜羽暉願意出力讓他撿個現成的便宜,這個天
上掉下來的餡餅好得令人匪夷所思,「你什麼意思?」
姜羽暉還未開口,白曜頂了她的話,替她說明:「我們會替你們打點好一切,你們只需善
後,提著幕後養小鬼的人說是你們辦的,如何?」
想想條件太過優渥,于君信反應不過來,傻傻說道:「就算說是我幹的也可以?」
「隨便,都行。」姜羽暉完全不在意,「但有個條件,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事情是我和白曜
做的。我們可以逮住他,同樣也能放他走。」
那句「我們」表態的太過明顯,白曜瞄姜羽暉一眼,若有所思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不行!」桌上的餐具隨之一跳。
喔喔拍桌了。姜羽暉看向落回桌面的餐具,笑嘻嘻地看著于君信:「為什麼不行?一手交
錢一手交貨,我們要的貨很簡單,『不要把我們宣傳出去』而已,如果貨沒拿到,劫走我
們交易的東西不是天經地義?」
哪裡來的天經地義!于君信更不爽了。姜羽暉的要求美其名是條件交換,說難聽點根本是
威脅,「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姜羽暉雙手高舉,拜託這誤會可大了,「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身為旁人的鄭千遙不忍再看可憐的孩子被姜羽暉繞著玩弄,插話說道:「我覺得啊,這對
你和你們家是個不錯的機會。」
和姜羽暉相比之下,于君信對鄭千遙的印象好太多了,大概是連車尾燈都看不到的那種好
印象,畢竟鄭千遙說話給人的感覺比較舒服,不像姜羽暉和白曜這兩人頻頻踩他地雷。於
是,他給了鄭千遙非常明顯的差別待遇:「怎麼說?」
對鄭千遙切回人類的對話模式,對著她則是炸毛的中二模式,姜羽暉「切」一聲,還是被
于君信聽到了。他白姜羽暉一眼,再不看向令人心煩的傢伙。
「我們都知道小鬼的厲害,他能讓飯店沒其他鬼怪存在,必定相當凶悍。」鄭千遙慢慢陳
述,姜羽暉懶懶的托腮,看著于君信變化萬千的表情,「讓人知道你們家人鬼俱獲,想必
業內肯定的聲望會增加不少吧?」
重點是,姜羽暉要求不需要提及她和白曜,他們愛如何對外宣傳是他們家的事,如此有利
沒弊的條件的確讓人心動。
但是于君信想不明白姜羽暉基於什麼理由開了這麼簡單的條件。通常人不會善心大發為人
作嫁,尤其飯店裡的小鬼不弱,只消放點風聲出去,讓人知道于家最有潛力的孩子獨自處
理兇惡的小鬼,于君信的評價自然水漲船高,他在于家的地位再不會是備受家長保護的孩
子。
想著想著,于君信把內心問題問出口:「你為什麼不想讓人知道實際上是你們做的?」
「我喜歡低調。」姜羽暉理所當然的回答。
「呵呵。」于君信的反應非常不給面子,真要低調絕對會把事情偷偷辦了還喜歡低調咧。
白曜暗自翻個白眼。恰好侍者送上大家的餐點,他拿過自己的茶,默默的喝了起來。他知
道姜羽暉如此要求的原因,此時此刻,他們必須低調行事——低調有很多種,只是他們以
別人的名目行事,遮掩自身的存在——否則會為姜羽暉帶來麻煩。
「你不但沒有損失,還能得到不少好評的名聲。還是說,你覺得條件不夠好不夠吸引你?
不要拉倒,我自己來也是可以。」姜羽暉兩手一攤,朝于君信下最後通牒。她自己來不是
不可以,只不過比較麻煩就是。
昨天之前,于君信有自信除掉小鬼(雖然事實不是這麼回事),代表他長期處於長輩的保
護之下,往深層一點想,他可能是某支門派的潛在繼承人。姜羽暉看中于君信背後的勢力
。她不曉得于君信的背景,但想深入台灣島上各路派系勢力,于君信是當前最方便下手的
對象。
仔細想想自己真沒任何損失,于君信一咬牙:「我答應你!」
莫名的同盟在三方不和諧的狀況下達成。鄭千遙檸檬水喝多了,跑趟廁所,于君信不想看
到姜羽暉這礙眼的傢伙,走到咖啡廳外打電話,估摸搬救兵去了,剩姜羽暉和白曜兩人面
對面。
實際和白曜獨處姜羽暉反倒沒之前坦蕩。她垂下頭,用湯匙挑去烤布蕾上的焦糖,兩眼望
穿桌上的剪報,藉此逃避白曜的視線。焦褐的糖片在她口裡化了開,甜而不膩的味道開疆
闢地佔領了她的味覺,可她只嚐到喉間的澀意,只因拿不準該如何和白曜相處。
「不躲我了?」白曜忽然開口。
「嗯?」那個「我」字令姜羽暉感到刺耳。她叼著湯匙,認命的扯下嘴角,而後抬頭看向
白曜,「不躲了。」
最後一字方落下,白曜的眉眼閃現一股陰狠,姜羽暉沒有漏看那一瞬。她眨眨眼,乖覺的
補了一句:「你想怎樣都行,就是不要打臉。」
「……」
那廂簌簌起了殺意,姜羽暉立刻俊傑地討饒:「我錯了,我真心知道我錯了!」
「沈明晞!你還敢說你錯了!」
如果這裡不是公共場合,姜羽暉可以用她的面子保證白曜絕對會咆嘯出來。礙於場地問題
,白曜僅是壓低聲音對她低吼,替她留足面子裡子。
聽見久違的名字,姜羽暉略略恍神。她向後一靠,坐入椅子裡,沉默在他們之中蔓延而開
,緊緊束住他們的咽喉,勒絕白曜的憤怒。
就那麼突然的,什麼東西都沒有了,空落落的感覺縈繞在白曜胸口。有那麼一瞬間,他不
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麼,他甚至連姜羽暉於他是什麼都不知道。眼前的人既不是他認識的人
,又貨真價實的是那個人的轉世。他和那個人隔了一千八百年的時間,漫長的朝代更迭,
他不斷的守著那個人的影子,換來的只是眼前人的躲閃,這實在相當荒謬。
許久,姜羽暉忽然開口,「沈明晞已經死了。」
白曜猛地一滯。他死死瞪著姜羽暉,只消姜羽暉下一句話勾起他的怒意,他就會掀桌朝姜
羽暉揍下去。
「我姓姜,名羽暉,一九九X年生,目前就讀平和高中二年級,上有父母與祖父母,下有
……」她朝白曜伸出手,一雙眼盈盈地勾著人,嘴角似笑非笑,「一條蛇,不過不曉得他
願不願意跟著我姓就是。」
白曜站起身,握住姜羽暉的手。他緩緩跺到姜羽暉身側,低下頭,和四平八穩坐在椅子裡
的姜羽暉對望。姜羽暉正欲收手,把人帶到身邊好好安撫一番,白曜忽地將手一抽,下一
瞬,一道勁風撲面砸來。
「嗷!」姜羽暉慘叫,「說好不打臉的!」
白曜森森自牙縫吐出一句話:「我有答應你嗎?」
※※
他自客棧的床上緩過氣來,見到的便是一個男人在房間中央爽快的沐浴。許是他的氣息太
過微弱,男人沒發現他已清醒,仍是氣定神閒地做著自個兒的事。
他正大光明的打量起那副年輕的胴體。男人的肌肉精實,起伏的線條潛伏絕對的力量,他
能想像當其舒展開來不亞於猛獸的光景。
水聲嘩啦,男人自浴桶中起身,這回白曜見到對方全身的裸體。他吐著蛇信,不客氣地打
量對方絕對吸引精怪前仆後繼只為交配的軀體。那人自獵戶手中救下他,以身相許不是不
行,只是他不想許得太過隨便,好歹也要合乎自己的心意。
男人隨意披上褻衣,朝裡邊走來。毫無防備的,他們對上視線。
男人愣了愣,似是訝於他的清醒,很快的他回過神來。褻衣緊緊貼在他未擦乾的身子,直
在地上落下數道水痕。白曜盤過身子,妖物講究有恩必報,鑑於眼前風情,他認真考慮要
如何還清男人恩情。
「你醒了?」男人開口。他環抱雙臂,緩緩踱到白曜面前,彎下身,「看來沒事嘛,白天
見你那會還奄奄一息。」
出乎他的意料,男人單純只是雞婆,順手積點功德,每每他苦惱於報恩一事必定跑得不見
蹤影。一日恩沒報,往後天劫勢必難過,白曜沒辦法,只得和他追趕跑跳碰。
只是,沒想到,自己卻栽了,栽在男人手裡。他們相處十數寒冬,他卻找了那人千年。
※※
鄭千遙返回座位就見桌上圍繞相當微妙的氣氛。姜羽暉摀著半邊臉,眼神哀怨的頻頻射向
白曜,當事人壓根不領情,直把某人當空氣。
「怎麼了?」
「家暴不可取啊!」姜羽暉鬆開手,往鄭千遙懷裡倒去。白曜沒真下狠手,她臉上沒有留
下挨揍的痕跡,「我好哀怨好難過好哀傷!」
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斷言人家家務事,尤其她剛剛離座,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更不好下斷
言。鄭千遙不發表意見,施力把軟骨頭的姜羽暉推回去,「你們剛剛談過話了?」
「談完了,所以被揍了。」姜羽暉裝模作樣的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演得蠻入戲的,白
曜索性無視眼前的某人,「于君信他去打電話到現在還沒回來。」
身側的兩人一個哀怨一個老僧入定,鄭千遙看了兩邊,頓時覺得處境尷尬,正好于君信從
外面回來打斷兩人的打情罵俏。
「我舅舅說他現在趕過來。」
不找父母或師父鐵定是怕挨罵,舅舅出馬擦屁股的話絕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要讓
家裡其他人知道。姜羽暉點頭,「你舅對你蠻好的。」
于君信噎了一下,稍顯沒力的對姜羽暉回吼:「關你屁事!」
姜羽暉若有所思的「噢」一聲,若有所思的打量于君信缺乏挺翹曲線的屁股,若有所思的
挪開視線。于君信差點沒當場掀桌,這根本是赤裸裸的調戲!礙於服務生剛好從他們身邊
經過便忍了。
「先來討論你有什麼計畫。」白曜的聲音冷冷插入其中。
姜羽暉又哀怨的掃他一眼,機械的開口:「還沒想到。」
沒有計畫還想推副本!不怕神一般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于君信快對自己的隊伍絕
望了!他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攤上這些豬隊友!
「不如我們先去于君信遇到小鬼的地方看看吧?說不定可以想到一些主意。」鄭千遙提議
。
眾人立刻無條件採納探勘提議。于君信幾乎要把鄭千遙供作女神了,有建設性的提議令鄭
千遙的形象在于君信的內心以等比級數飛快成長,姜羽暉和白曜只有望塵莫及的份。
姜羽暉依舊拿了帳單。連續兩天的花銷,錢包表示不要看它,姜羽暉掏出白花花的鈔票咬
牙付了。白曜站在咖啡廳外頭盯著她結帳的背影,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事情太過久遠,
他記得的內容相當模糊,卻不妨礙他再次認識姜羽暉這個人。
※※
夜黑風高,林木稀疏。
柴火劈啪跳躍,白曜倚在樹上,許久方緩過氣。他側過臉,看著坐在陰影處的男人。
自打帶著他到此處,男人始終木著一張臉。平素流裡流氣的傢伙沉著一張臉,光影在他臉
上交錯,譜成不可忽略的肅殺之氣。
白曜略略挪開視線,只見男人衣襬盡是方才沾染上的黑漬,在在昭示一炷香前他們遭遇何
事:他們誤入陷阱,遭人送至囚禁各路兇猛妖魔的洞窟。數不盡的妖物魔物自四面八方攻
上,男人抖開劍鋒,護著他屠殺一路,本來還笑著的臉因命喪劍下的妖魔越多亦跟著面無
表情。
「方才我們誤入何處?」白曜澀然開口,現下想來先前的凶險連他這隻千年大妖都會心驚
。
「萬魔洞。」男人回道。良久,他復又補充:「我稱那種地方為萬魔洞。天庭或地府有時
逮到作惡的妖魔鬼怪,卻又不需審之,便會找個地方把他們囚起來。關在裡邊的傢伙脾性
通常不好,相殺是常有的事,裡面有如苗疆煉蠱般的凶殘,隨便一個萬魔洞裡的妖物賽過
外頭的妖仙是常有的事。」
白曜怔了怔,那個地方稱為萬魔洞真不為過。他想起男人簡潔的劍路。他在人間遊走多年
,不曾見過哪個凡人輕易便能戮盡數百隻連他這個千年大妖打起來仍覺吃力的妖魔。
「還想跟著我嗎?」
「什麼?」
「如今遭遇此事,你還會想跟著我嗎?」男人淡淡道,他的神色依舊,白曜摸不清對方在
想些什麼,「跟著我,今天這種事只多不少,這回的萬魔洞我還扛的住,下回若是被人弄
進更古老的萬魔洞,又或是其他更凶險之地,能不能平安出來都是問題,即便如此,你還
想跟著我嗎?」
※※
白曜不時看向走在他身側的姜羽暉。姜羽暉說沒計畫,一切見機行事,至於見的是何機,
端看小鬼背後的人了。
他們沒有從飯店內部前往隔壁棟,而是聽從姜羽暉的建議,直接走出飯店來到停車場。姜
羽暉和白曜落在後方,好護著前方兩人的安危,偏生于君信不領情,越走越快,害得鄭千
遙夾在中央倍感為難,想跟上也不是,怕後方慢吞吞的姜羽暉跟丟也不是。
「我給你的符有帶在身上嗎?」姜羽暉看得好笑,乾脆問道。
鄭千遙點頭,基於無條件對姜羽暉的信任,姜羽暉給她的東西她習慣不離身。
「那跟著于君信緊一點沒關係,我們不會跟丟,隔壁棟的停車場入口才在那裡而已。」姜
羽暉伸手朝斜前方比了比,「于君信雖然有些身手,可是沒我給你的符咒來的有用。」
幸好于君信走得比較遠,不然聽到這話鐵定撲上去和姜羽暉拼個你死我活。
「等一下遇到可怕的事姜羽暉你要負責!」
「是、是。」
姜羽暉摸摸鼻子,于君信對她和白曜反感的要死,白曜已經夠陰陽怪氣了,她不想在處理
正事的時候徒生于君信製造的變數,麻煩能夠的話當然越少越好,源源不絕的增加不是累
死自己是什麼!
好感度唯一達成攻略的人走了,姜羽暉和白曜氣氛古怪的在後面蝸牛漫步。把人領回來了
是沒錯,中間隔閡的時間情緒想法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排解暢通的。
姜羽暉嘆口氣。她想了想,決定從現狀開始消除橫在兩人之間的馬里亞納海溝,「你知道
我一點都不在意那隻小鬼。」
「嗯。」
「真正令人在意的是昨晚跟在小鬼後面的……人?還是非人?不知道,反正就是昨晚跟在
最後面的傢伙。」
「你沒辦法判斷?」白曜忽然停下腳步。
「嗯?」有點意外白曜會反問,姜羽暉誠實回答:「沒辦法。我不是沈明晞,很多事情我
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