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聽來的,自從開始寫故事出過書之後,總是有很多人想把他們的故事告訴我,我
也樂的有題材可參考。而這件事是老公的死黨的大學同學的同事,關係落落長,纏綿八千
里。
我沒見過故事主角,轉述的人表示他自己也很久沒有主角的下落,一來是不同部門不太熟
(原來大家都是聽說的。)二來他只把這件事當成喝酒聊天的談資,沒有把它擱在心上。
但我聽進去了,在聽過事發經過後,我深深好奇起主角之後的發展,但似乎就像斷線的風
箏,消失在地球表面。
我將事情經過整理一下,我那朋友講故事功力不太好,前前後後二二六六,所以有些地方
只得自個兒腦補。 (這也就是為啥我把它分類為創作。)
為了方便敘述,故事主角就叫他R。
R於台中一家知名建商擔任工安主任,平常在工地監工,下班後有時跟工人去喝酒吃飯博
感情,往來不是公司就是網路,退伍之後單身好些年,有幾個聊得來的紅粉知已,偶爾也
會約這些女性朋友吃飯什麼的,總之生活雖然單純但也不無聊。
那天,他忙完手上的事,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九點,這時間很尷尬,吃晚餐太遲,吃宵夜太
早,而且正好卡在八點檔換九點檔節目換檔時間,能夠約到朋友出來打屁的機會不大,但
R還是決定試試看。
他拉開了MSN列表(是的,那年代就是MSN…),從分類開始一路往下拉,找到了暱稱為糖果
的女生,他不太記得這女生是怎麼認識的,但他記得上上次大家一起出去玩時,她很大方
活潑,而今天剛好是週末,放鬆一下不為過。(請各位不要腦補過頭,人家不是那種關係
。)
於是,他打了兩個字:「安安。」
糖果馬上就有回應,「安安。」
「糖果,我是R,才剛下班想放鬆一下,找人聊天,妳要不要出來?我請妳吃宵夜。」
等了幾秒中,那頭傳來,「等一下嗎?唔 ……」後面是個考慮中的表情符號。
「拜託妳答應啦,我一個人吃飯很孤單,吃完我們去山上吹風看夜景如何?」
糖果丟了個可愛的表情,好一會兒沒有消息。
R等了一會,想說沒搞頭了,再度拉開MSN列表。
這時糖果回傳了。「OK,那半小時後我們約上次的便利商店見面。」
成了,R開心地收拾桌面,關上電腦,打算過個愉快的週末。
半小時後他接到了糖果,兩個人又打電話約了其它的朋友去吃熱炒,過了一個熱鬧非凡的
晚上。
而這個時間早已經過了午夜,全部的人各自解散,而R根本就忘了答應帶糖果去看夜景這
件事。
當R把車子開往糖果家的路上,糖果嘟著問:「不是說好要去看的夜景呢?」(他們真的不
是各位想像的那樣…)
R當下呆了一下,看了看錶,都過十二點了……這時間上山好像不太好,但看著糖果那小
小失望的眼神。
好吧。
於是R把車子轉個方向,就往山上去了。
一路上糖果興奮地嘰嘰喳喳說不停,從公司到家裡再到電視劇再到旅遊趣事,完全沒有停
下來,就這樣一直講到目的地。
一下車,選定了一片看起來挺不錯的緩坡,可以讓兩人坐著而不至於過於有壓力,看著大
台中市區那遙遠燦爛的萬點光芒,像一條海面上的銀色星帶,就令人覺得心神舒暢。
糖果完全沒有注意夜景的美麗,還是不停地講著她的日劇劇情,「然後女主角S為了不讓
男主角知道自己遺失了他們的定情物,她決定自己冒險去找回來,對了你知道台灣也有在
賣相同款式的手鍊呢!上次在百貨公司看到時我超開心的,毫不猶豫就買下來,雖然有點
小貴,但戴在手上真的好好看喔,你看從手錬上映著夜景的燈光真是浪漫漂亮得不得了,
不知道有沒有出相同款式的耳環或項鍊,如果真的有那我就要破產啦……」
R的視線落在迷濛的夜景上,耳朵卻一直聽見糖果的嗡嗡說話聲,心裡正在納悶這女生怎
麼可以一口氣講完這些話都不會咬到舌頭時,糖果忽然「啊」地驚呼一聲。
「怎麼了?」真的咬到舌頭了?R轉頭面向糖果,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臉看起來頗清晰
。而此時她的眉頭皺起。
「我的手鍊……」糖果拂著頭髮,東張西望地在地面上搜尋,方才她還那麼興奮地講著這
條手鍊就這樣消失在草叢裡。
R當下找出他的手機,打開了照明,也跟著一起幫忙找。此時觀賞夜景的興致也沒了,眼
下兩個人只是專心地找那條手鍊。
當時深藍色的天空正是半雲遮月,似有若無地有陣陣涼風不停吹拂而來。
糖果搓著手臂,抖著聲音說:「好冷喔。」
時值夏夜,山上的氣溫的確是低了點,但忽然一口氣降這麼低也太奇怪,R當下倒也沒有
多想,只是說:「我們趕快找到就下山吧,山上氣溫變化很大的,萬一等會下雨就不好了
。」
此時,斜坡的深處傳來一陣陣細碎聲響,聽起來像是有人走過草叢時滑動的聲音。
由於他們為了看清楚夜景,特地找了一處沒有光害的地方,眼下除了天上的月光,周圍沒
有一絲聲響。
R這時一把抓住糖果的手,說:「噓,有東西。」
糖果一開始還很迷惑,問:「什麼?有什麼東西?」
R再度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糖果被他這種態度感染,也跟著緊張起來,小小聲說:「是野
狗嗎?」
R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但他按住糖果的手要她仔細聽。
果然,在草叢那端有陣細細小小的聲響,聲音雖然不大,卻很清晰。
那會是什麼?此時兩個人面面相覷。
R此時想到手機的照相功能附有閃光燈,若是野狗或許可以嚇跑牠。於是他拿出自己的手
機,調整好了功能,還設定了五連拍。
那聲音還在,而且有愈來愈近的感覺,R心中有股不太妙的感覺,於是拿起手機伸長了手
,一口氣連拍了五張。
光線閃動不停,就在連續的強光照射下,R似乎在草叢間看見了什麼,但他不確定。
周圍再度陷入了寂靜與黑暗。
此時糖果反而緊抓著R的手,微微地發抖,她彷彿也看見了那不明的物體。
過了像是幾世紀般的幾秒鐘,那沙沙的細響又再度傳來!而且更靠近了!
「糖果……」R的冷汗從額頭流下,問:「那、那、那條手鍊……妳還要找嗎?」
糖果不發一語,只是死命抓著R的手臂拚命搖頭。
「那……那我們下山了好嗎?」R很難控制自己不發顫的聲音。
此話一出,那聲響忽然停了。
冷空氣似乎再度往下降,才過了兩秒,那聲響忽然變成狂亂的沙沙聲,像是……像是……
「它來了!」R大叫一聲,拉起糖果的手就往車上衝!
那聲音像在追趕著他們似的,急速奔馳而來!糖果邊跑邊尖叫!只能讓R拉著跑。
他們離車子有點距離,被這一追趕反而失去方向,居然拐到另一條路上,那不知名的東西
依然在後面追不停。
其間,R趁虛轉頭看了一下,發現追趕他們的連半人高的高度都沒有,草高約有人的膝蓋
那般高,但R只看見那雜草忽然一高一低地波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滾了過來。
這時他終於發現自己走錯路了,但此時也認不出來正確方向,只能憑著直覺走了!R再度
抓緊快要嚇昏的糖果,立刻轉了個方向往前衝!只能祈禱他的直覺是對的!
他們在毫無光線的樹叢裡跑動,還一直被小細枝刮到,而直覺果然正確!R終於找到他們
的車了!
兩人急忙跳上車,連回頭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在光線不太好的山路上,一路逛飆下山。
◆
在那之後,R跟糖果沒再討論過這件事,而且再也沒有連絡了,她似乎把R給封鎖。
然而,R心中一直有個芥蒂,那天晚上,他的手機到底拍到了什麼?
他不敢打開來確認,深怕看見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畫面,然而好奇心像一顆逐漸膨脹的氣
球,壓得他心頭難受。
因為這樣,他的工作跟生活開始受到了影響,有幾次在工地發生意外,每每都是只差一點
點就出人命了,R的精神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委靡,整個人像被不知名的東西深深折磨著
而憔悴不堪。
然而R自己知道,這一切的答案就在自己的手機裡,若他不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他會被
自己的想像折磨殆盡。
於是,在事情發生的一個月後,R打電話給他同部門的同事,同時也是他的好朋友Y說明他
在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所以,」R在電話裡說,「我告訴你這些事是因為我不知道看了照片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但如果不知道答案,我很難再回到正常生活,等我看了裡面的東西之後,再告訴你我拍
到了什麼。」
但是,R就此沒再打過電話了。
R的同事Y在他曠職三天之後,透過公司的關係找到他的租屋處,又想盡辦法找到他的房東
來開門。
他們會同警察進入R的住處,裡面就像一個單身男子的住所,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除
了R本人,所有物品都還在,當然也包含了那支手機。
Y把事情全告訴了警察,想當然爾,警察不會相信這種說詞。只做了簡單的記錄便離開了
。
R的同事不死心,想在這乏味的房間裡找出蛛絲馬跡。
但一無所獲,他只好在手機裡想找出R口中所說的照片,才一打開螢幕電源,畫面就停在
簡訊功能裡,裡面是一則未完成的簡訊,收件人則是Y。
"我看見那是什麼了!裡面是一顆向我滾動的人頭,兩個空洞的眼眶及裂開的血紅色大嘴
,就這樣一直滾過來!我 … "
訊息內容就到這裡,斷了。
人頭?Y整個人迷惑不已,把R告訴他的事前後串連,那表示那天晚上R跟糖果在看夜景的山上遇見了 ……
一顆滾動的人頭?
Y想到這裡,忽然有股寒意直竄腦門,若真是如此,那……R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Y一向不是迷信的人,眼前就只有這一點點薄弱且根本無用的證據,R就此失蹤了。
這件事在公司傳了開來,鬧騰了好一陣子,最後公司依一般程序將R以曠職開除了。
根據Y的說法,他非常想知道R到底看見了什麼,於是打開了手機裡的相簿,然而裡面什麼
都沒有,只有幾張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麼的照片,不要說是眼眶或大嘴,完全就是幾道光
線不足拍壞的照片而已。
若真要說特別的,那就是這幾張照片之中,有一張算是清楚的,裡頭是一處紛亂的草叢中
,掛著一條閃閃發亮的手鍊。
(全文完)